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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商品簡介

《星星都已經到齊了》分五個部分,懷人、抒情、詠物、寫景、鑒賞,無一不是大塊文章。張曉風的散文出入古今,富艷難蹤,其剔透處,既可因把玩而成佳趣;清寂處亦可因細繹而啟人天機。至于絕美處則不免令人五內驚動,鷹揚處又令人奮然思飛。

作者簡介

張曉風,教授國學及中文創作40年。她文采亦秀亦豪,創作腹地廣闊,2009年獲中國文藝協會散文創作榮譽文藝獎章,為享譽華人世界的古典文學學者、散文家、戲劇家和評論家。主要作品包括散文《地毯的那一端》《愁鄉石》《你還沒有愛過》《我在》《這杯咖啡溫度剛好》《星星都已經到齊了》《送你一個字》《玉想》等、戲劇《武陵人》《自烹》《和氏璧》《血笛》等,作品曾獲中山文藝散文獎、國家文藝獎、吳三連文學獎。她的散文集已入選大陸與臺灣中學生課本,與古典散文相映生輝,堪稱現代中文經典。

目次

相見不恨晚/席慕蓉 001
“你欠我一個故事!” (代自序) /曉風 011

輯一 給我一個解釋
描容 020
給我一個解釋 027
夢稿 036
我撿到了一張身份證 042
母親?姓氏?里貫?作家 047
如果有人罵你“隔聊” 050
有求不應和未求已應 055
關于玫瑰 060
竊據 069

輯二 一半兒春愁,一半兒水
塵緣 074
不識 086
再跟我們講個笑話吧! 093
一半兒春愁,一半兒水 101
重讀一封前世的信 106
衣衣不舍 113

輯三 秋千上的女子
在公路上撒“露奔”花籽的女子 120
卓文君和她的一文銅錢 125
秋千上的女子 129

輯四 放爾千山萬水身
星星都已經到齊了 140
戈壁行腳 152
請不要對我說歡迎 164
城門啊,請為我開啟 170
等待春天的八十一道筆畫 177
甘醴 183
同色 186
“你們害的!” 188
云鞋四則 190
平視,也有美景 198
放爾千山萬水身 202

又一章
第一幅畫 206
開卷和掩卷 209
從夢境里移植出來的木板橋 217
坡丘的聯想 222
春水初泮的身體 227

跋 232

序言

相見不恨晚
席慕蓉
曉風:
前幾天,和S一起搭捷運回淡水,閑談中,她忽然問我:
“你和曉風是這么多年的好朋友了,彼此之間,就從來沒有過爭執和不愉快嗎?”
我在心里用最快的速度倒帶,匆匆檢視了一下,還真舉不出什么例子來呢。
“爭執”偶爾會有,但全都是對一件事情或者一篇文章的看法各有差異,而“不愉快”就從來沒有發生過了。
為什么呢?
我想,有好幾個原因,第一個原因應該就是——對你,我總覺得“相見恨晚”!
其實不只是對你,這里面也包括好幾位摯友,你們彼此在很年輕的時候就互相認識了。但是,從一九六四年到一九七零年的夏天,我都遠在歐洲,學校的功課很重,又不容易讀到臺灣的報刊雜志,未曾親身參與你們那“耀眼的新綠”的時代;等到回國之后,急急忙忙地在妻子、母親、老師和畫畫的人這幾種狀態之中過日子,可以說,我的生活是遠在你們的世界之外。
當然,閱讀還是有的,也喜歡你的書,只是真正見識到你的“功力”與“魅力”,還是在你給我寫那一篇序文《江河》之時。
當你微笑著把稿子放在我手中的時候,我開始還不知道厲害,當時就打開來看了。可是,沒讀幾行,就覺得心中大慟,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才懂得這里面的文字極其珍貴,是要拿回家中,當自己一切都準備好了之后,才可以打開來的。
你來訪談那天是第一次到我們龍潭的家,我們只談了三個多小時吧?這中間還包括到我的畫室里,讓我把油畫一張張抽出來擺好的時間,包括海北插進來的話題,以及孩子們有時跑過來找我這個媽媽,我必須要分心來聆聽他們的說話;而你那天身體又不太舒服,很早就回臺北了。
但是,我不知道原來我所有的一切都在那短短的三個多小時里被你盡收眼底。而且,你還看見了我從來沒有看見過的自己——那深藏在漂泊的童年里的難以依附的空曠與寂寞。
曉風,我從小就親近藝術與文學,也深受影響。但是,這是第一次有人用這樣的眼睛來注視我,用這樣的筆來點醒我,原來,就算是再怎么零亂局促的生活,一旦進入文學,就有可能重新找到生命本身那安靜透明更深更厚的本質。
那天晚上,當家人都入睡之后,我是一個人在燈下流著熱淚讀完這篇《江河》的。曉風,是你告訴了我,生命與生活之間的差異,是你,給了我極大的鼓勵。
《江河》是寫給我第一本詩集《七里香》的序文,也是你給我上的第一堂課。
不過,兩年之后,你給我上的第二堂課卻是一種“阻攔”的手勢。
這阻攔在一封短信里,這封信我一直保留到今天。信中,你由一首宋詩的第一句“書當快意讀易盡”,提到對我的第二本詩集《無怨的青春》讀后的一些感想,你說:
我總是不露痕跡的在焦急。
怕此冊之后無詩,當然也怕綿延不絕。
是很淡很淡的暗示,對我卻如當頭棒喝,心中的震撼難以形容。從你這兩行文字之中,我好像偷窺到一點天機,原來,生活與生命各有其誘惑,完全在于自己的選擇。
二十多年就這樣過去了,到了今天,我還能繼續享受與文學親近的樂趣,都要感謝你。感謝你寫了這封信并且把它寄出,給了我及時的警告。
曉風,我何其幸運!能夠收到這樣的一封信,能夠得到這樣的一位朋友。
前天晚上,開始讀你新書的初稿。
其實,這里面有許多篇都是在剛發表的時候就看過了的,不過,現在聚攏來合成一集,就好像把十五年的光陰都放進一幅鳥靜花喧(這四個字是從你那里偷來的)的長卷里,寫生者時而重彩描繪,時而淡筆點染,彼此互相映照,在燈下再次細讀,只覺得眼前光影時時變幻,行間意象生生無窮,心里真是又羨慕又妒忌啊!
想來,用十五年的時間來寫一本書是不冤的!(學你的語氣) 羨慕的是你的國學根底,妒忌的是你的才情,而更深地觸動我的,是你的悲憫之心。
在《秋千上的女子》這一篇里,你讓我這個胡人的子孫添了很多知識。原來,童年時在香港島上,和同學們爭玩的“秋千”,竟然來自北亞的游牧文化,是戎狄在暮春時節的游戲,在先秦之時傳入漢地的。
你知道,我對“學者”一向敬畏,總覺得你們可以在又深又高的書架中間走來走去,你看,光是說明一個“秋千”,你就可以左抽右取又狠又準地隨手向我們丟出這么一大堆的書來,而這些書上的句子又實在是稀奇有趣,你說,在這樣的人的面前,我如何能夠不覺得自卑?
更厲害的是,作為“寫作者”,你既有耐心,又有魔法,能夠上山下海一步一步地牽引著讀者走進那么古老的典籍里卻不覺得陌生與隔閡。就好像齊桓公啊、韓偓啊、張先啊這些人都住在我們隔壁,就好像兩千年或者一千年以前的春天,和我們此刻面對的春天一樣自然,一樣新鮮。
等到再慢慢讀下來,才能在那秋千的擺蕩之間,體會到你的深意,你說:
女子在那如電光石火的剎那窺見了世界和春天。而那時候,隨風鼓脹的,又豈止是她繡花的裙擺呢?
不料,這秋千擺蕩到篇末,還有轉折,你說:
然而,對我這樣一個成長于二十世紀中期的女子,讀書和求知才是我的秋千吧?……世界是如此富艷難蹤,而我是那個在一瞥間得以窺伺大千的人。
好家伙!真是服了你了。我們本來是跟著你的秋千蕩來蕩去,只覺得春水如碧,林花撩亂,心里歡騰騰得忽上忽下。忽然間,你又把我們從秋千上拉了下來,正顏對我們說:“嘿!知道嗎?秋千不算,春天不算,那女子繡花的裙擺不算,真正要隨風鼓脹的,是生命對這個世界的探索與追求,所以,讀書和求知才是我們真正的秋千,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把自己大膽地拋擲出去。”
我想,在遠古的時光里,你一定會是族群里面那個最會說故事的人,每一個聆聽者都會從你的故事里面得到他所需要的一些什么,也許是誘惑,也許是撫慰,也許是勇氣。
曉風,我服了你了。
向你臣服也有很大的好處,譬如那一篇《戈壁行腳》簡直就是為我而寫的。這個“為我”在這里意義非常單純,就是說,我們是同學,在課堂里,你不但幫我聽課,幫我做作業,最后連老師發下來的考卷,你也替我代答了。所以我原來是個手忙腳亂只能拿個六十三分的學生,這次由于你的護航而得到了九十九分!
《戈壁行腳》這一篇當然是你寫的,但是,我也很想在幾年之后把它放到我的散文集子里面去,這樣一來,對于1991年7月中的那趟戈壁之行,我從此就不必再寫一個字了!
因為,你說出了我所有心里想說卻又不知道如何才能說出的話。譬如第六段的戈壁落日,我在心里、在筆記本上不知道對自己提過多少次,可是一直沒能寫出來。只覺得這是“一生一會”,和知心的朋友散坐在戈壁的山丘之上,靜靜地觀看著夕陽墜落,我們和夕陽之間,隔著一層又一層,一層又一層的連綿起伏的丘陵,那暮色從極度飽和的各種紅紫藍綠之中逐漸褪成一種全然空茫的灰蒙,我的心也好像被掏空了一樣。謝謝你說出了我在那一刻里的“無助”。又譬如第一段的黃羊和第三段的夜眠,曉風,你不過只是一次行旅,卻真正碰觸到游牧文化里幾千年來對生命的看待。我們的薩滿教相信萬物有靈,其實就是在浩瀚的蒼穹之下推己及“他物”,而沒有自命不凡。一如你看奔跑的黃羊如我們,一如你在穹廬中睡下之時的感覺:
我睡去,在不知名的大漠上,在不知名的朋友為我們搭成的蒙古包里。在一日急馳,累得倒地即可睡去的時刻。我睡去,無異于一只羊,一匹馬,一頭駱駝,一株草。
我睡去,沒有角色,沒有頭銜,沒有愛憎,只是某種簡單的沙漠生物,一時尚未命名,我沉沉睡去。
當然,我會向讀者說明,這是在戈壁老師的課堂上,你幫我代答的考卷。而且,說不定為了爭取達到滿分的那一分,我會來做些補白。譬如你提到牦牛,我也許可以說一說在傍晚的時候,車子經過一處谷地,從車窗邊向上方微微探首,就可以看到一彎如鉤的新月,一片碧藍的天空,以及一兩只牦牛安靜而又龐大的黑色剪影站在深暗的坡頂上,那天空就像絹印版畫上最均勻最純凈的底色,沒有一絲雜質。
譬如你提到在戈壁溪畔的肉。我也許可以補上幾句閑話:據說,韓國人也來到戈壁,也學會了如何做這種美味的蒙古烤肉,但是,回到韓國試做之時,韓國的石頭最后不是裂了就是碎了,原來,只帶回戈壁的食譜還不行,還得帶上在戈壁灘里長大的冰里來火里去的好漢石頭。
書稿雖然已經編好了頁碼,不過還都是散置著的,所以我先從輯四看起,因為這里面有兩篇寫蒙古,一篇提到印度、尼泊爾,這兩次旅程,我都曾與你同行,但是,雖說是同行,你那驚人的記憶力與深沉的洞察,都是我所萬萬不能及的。杜甫不是說:“安得思如陶謝手,令渠述作與同游”。真好啊!曉風,不但可以與你同游,還能夠讀到這么精彩的一篇《戈壁行腳》,我對自己說,不必恨晚了吧?
是的,能與你相見,其實也不必恨晚。縱然在青春之時不能相識,不能像高中和大學時代的好友,沒有任何負擔,可以朝夕相處。但是,那時候,所能共享的,也不過是短短的三四年而已。而我們現在雖然各有自己必須去面對的人間煙火,并且暗自堅持不以這塵世間的煩瑣去打擾對方,然而,這二十多年來,能夠在文學的道路上與你共享許多美好的時刻,不正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啊!還有,又一章里的《開卷和掩卷》,真是精彩!其實,不只是針對國文系的同學,其他任何一個科系的學生(包括我自己),如果能讀到這一篇,都會受用無窮。不是只有學文學或者藝術的人需要有才情,即使是學物理,也需要有才情啊!而才情,就是“掩卷”時的觸發和省思吧?你這段話很有意思:
剛才所說的那位×君,如果在大四畢業之前只會開卷勤讀,而不會掩卷悲喜,他這一生就算做到中文系教授,也仍然是個“文學絕緣體”。
這兩天,早上在山上散步的時候,常常會想到你這本新書里的一些細節。四月又來了,路旁農家的小果園里,柚子樹正在開花,那香氣真是足以奪人心魂,并且會跟著我在山路上轉彎,一路跟著我走得好遠。
走到比較豁亮的山脊上,我停步俯視兩旁的美景,一邊是種滿了櫻樹苗的緩坡,一邊是細密的相思樹林,更遠處有一大片平坦的谷地,滿滿的都是正在長著新葉子的雜樹和灌木叢。在四月的陽光里,那新綠萌發的油潤和明亮,那風的柔和,還有那潮濕的土地逐漸向上蒸騰的溫熱,都在同時滲進了我的肌膚,融入了我的血管,我整個身體好像就可以這樣站在山路旁,成為南國春日里一株安靜而又滿足的樹木了。
而就在這同時,我的淚水潸然落下。
曉風,在輯二的那篇《塵緣》里,你寫你陪著九十一歲的父親回到他離開了五十九年的故鄉——
我們到田塍邊謁過祖父母的墳,爸爸忽然說:
“我們就回家去吧!”
“家?家在哪里?”我故意問他。
“家,家在屏東啊!”
我一驚,這一生不忘老家的人其實是以屏東為家的。屏東,那永恒的陽光的城垣。
曉風,我們的父親再是高壽,也都已逝去了,然而,我們對于父親的逝去,傷痛其實不只一端,有些疼痛是那種可以感覺到的烙印,有些卻是連自己也難以知曉的細微和輕微。
然而,卻恰恰就是這些細微與輕微的觸動,讓我在四月的陽光里潸然淚下,讓我從你的悲傷里,明白了我自己的悲傷。
曉風,我想到在蒙古長調里,我們都深受感動的那種帶著微微的顫音,一層又一層迂回曲折往靈魂深處尋去的唱法叫做“諾古拉”,就是“折疊”之意。
而你的《塵緣》與《不識》這兩篇,就真如在遼闊的高原之上傳來的一首蒙古長調,迂回而曲折,把許多悲傷與無奈都用絲絹一般的句子折疊起來,有時候微微打開一些,再打開一些,帶著我一層一層往最深的疼痛里走去,有時候卻輕輕抽回,止于最邈遠空茫之處,卻給我以難以形容的撫慰。
曉風,謝謝你,也謝謝你的書。
慕蓉 2003年4月9日
“你欠我一個故事!”(代自序)
曉風
1
那個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卻和他打過兩次照面——也許是兩次半吧!
大約是1991年,我因事去北京開會。臨行有個好心又好事的朋友,給了我一個地址,要我去看一位奇醫,我一時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大病,就隨手塞在行囊里。
在北京開會之余,發現某個清晨可以擠出兩小時空檔,我就真的按著地址去張望一下。那地方是個小陋巷,奇怪的是一大早八點鐘離醫生開診還有一小時,門口已排了十幾個病人,而那些病人又毫無例外的全是臺胞。
他們各自拎個熱水瓶,問他們干嗎?他們說醫生會給他們藥。又問他們診療費怎么算,他們說隨便包,不過他們都會給上千元臺幣。
其中有個清啜寡歡的老兵站在一旁,我為什么說他是老兵?大概因為他臉上的某種烽煙戰塵之后的滄桑。
“你是從臺灣過來的嗎?”
“是的。”
“臺灣哪里?”
“屏東。”
“呀!”我差點跳起來,“我娘家也住屏東,你住屏東哪里?”
“靠機場。”
“哎呀!”我又忍不住叫了一聲,“我娘家就在勝利路呢!——那,你府上哪里?”
“江蘇徐州。”
其實最后那個問題問得有點多余,我幾乎早已知道答案了,因為他的口音和我父親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生什么病呢?”
“肺里長東西。”
“吃這醫生的藥有效嗎?”
“好像是好些了,誰知道呢?”
由于是初次見面,不好深談人家的病,但又因為是同鄉兼鄰居,也有份不忍遽去之情。于是沒話說,只淡淡地對站著。不料他忽然說:
“我生病,我誰都沒說,我小孩在美國讀書,我也不讓他們知道,知道了又有什么用?還不是白操心。他們念書,各人忙各人的,我誰也不說,我就自己來治病了。”
“哎呀!這樣也不太好吧?你什么都自己擔著,也該讓小孩知道一下啊!”
“小孩有小孩的事,就別去讓他們操心了——你害什么病?”
“我?哎,我沒什么病,只聽人說這里有位名醫,也來望望。啊喲,果真門庭若市,我還有事,這就要走了。”
我走了,他的臉在忙碌的日程里漸漸給淡忘了。
2
1993年,我帶著父親回鄉探親,由于父親年邁,旅途除了我和母親之外,還請了一位護士J小姐同行。
等把這奇異的返鄉儀式完成,我們四人坐在南京機場等飛機返臺。在大陸,無論吃飯趕車,都像在搶什么似的心慌。此刻,因為機場報到必須提早兩小時,手續辦完倒可神閑氣定地坐一下。
我于是和J小姐起身把候機樓逛了一圈。候機樓不大,商場也不太有吸引力,我們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在一位旅客面前停了下來。
J小姐忽然大叫了一聲說:
“咦?怎么你也在這里?”
我定睛一看,不禁同時叫了起來:
“咦?又碰到了,我們不是在北京見過面嗎?你吃那位醫生的藥后來效果如何?病都好了一點嗎?”
“唉,別提了,別提了,愈吃愈壞了,病也耽誤了,全是騙錢的!”
J小姐說,他們是鄰居,在屏東。
聊了一陣,等上飛機我跟J小姐說:
“他這人也真了不起呢!病了,還事事自己打點,都不告訴他小孩!”
“啊呀!你亂說些什么呀?”J小姐瞪了我一眼,“他哪有什么小孩?他住我家隔壁,一個老兵,一個孤老頭子,連老婆都沒有,哪來小孩?”
我嚇了一跳,立刻噤聲,因為再多說一句,就立刻會把這老兵在鄰里中變成一個可鄙的笑話。
3
白云勤拭著飛機的窗口。
唉,事隔二年,我經由這偶然的機緣知道了真相,原來那一天,他跟我說的全是謊言。
但他為什么要騙我呢?他騙我,也并沒有任何好處可得啊!
想著想著我的淚奪眶而出。因為我忽然明白了,在北京那個清晨,那人跟我說的情節其實不是“謊言”,而是“夢”。
在一個遙遠的城市,跟一個陌生人對話,不經意的,他說出了他的夢,他的不可能實踐的夢;他夢想他結了婚,他夢想他擁有妻子,他夢想他有了兒子,他夢想兒子女兒到美國去留學。
然而,在現實的世界里,他沒有錢,沒有地位,沒有學問,沒有婚姻,沒有子女,最后,連生命的本身也無權掌握。
他的夢,并不是夸張,本來也并不太難于兌現。但對他而言,卻是霧鎖云埋,永世不能觸及的神話。
不,他不是一個說謊的人,他是一個說夢的人。他的虛構的故事如此真切實在,令我痛徹肝腸。
4
回到臺灣之后,我又忙著,但照例過一陣子就去屏東看看垂老的父親,看到父親當然也就看到了照顧父親的J小姐。
“那個老兵,你的鄰居,就是我們在南京機場碰到的那一個,現在怎么樣了?”
“哎呀,”J小姐一向大嗓門,“死啦!死啦!死了好幾天也沒人知道,他一個人,都臭了,鄰居才發現!”
啊!那個我不知道名字的朋友,我和他打過兩次半照面,一次在北京,一次在南京。另外半次,是聽到他的死訊。
5
十多年過去了,我忽然發現,我其實才是老兵做夢也想做的那個人。
我兒是建中人,我女是北一女人,他們讀完臺大后,一個去了加州理工學院,一個去了N.Y.U。然后,他們回來,一個進了中研院,一個進了政大外文系,為人如果能由自己挑選命運,恐怕也不能挑個更好的了。
如果,我是那個陌生老兵在說其“夢中妄語”時所形容的幸運之人,其實我也有我的惶惑不安,我也有我的負疚和深愧。整個臺灣的安全和富裕,自在和飛揚,其實不都奠基在當年六十萬老兵的犧牲和奉獻上嗎?然而,我們何以報之?
去歲六月,N.Y.U在草坪上舉行畢業典禮,我和丈夫和兒子飛去美國參加,高聳的大樹下陽光細碎,飛鳥和松鼠在枝柯間跑來跑去,我們是快樂的畢業生家人。此時此刻,志得意滿,唯一令人煩心的事居然是:不知典禮會不會拖得太久,耽誤了我們在牛排館的訂位。
然而,雖在極端的幸福中,雖在異國五光十色的街頭,我仍能聽見風中有冷冷的聲音傳來:
“你,欠我。”
“我欠你什么?”
“你欠我一個故事!我不會說我的故事,你會說,你該替我說我的故事。”
“我也不會說——那故事沒有人會說……”
“可是我已經說給你聽了,而且,你明明也聽懂了。”
“如果事情被我說得顛三倒四,被我說得詞不達意……”
“你說吧!你說吧!你欠我一個故事!”
我含淚點頭,我的確欠他一個故事,我的確欠眾生一段敘述。
6
然后,我明白,我欠負的還不止那人,我欠山川,我欠歲月。春花的清艷,夏云的奇譎,我從來都沒有講清楚過。山巒的復奧,眾水的幻設,我也語焉不詳。花東海岸騰躍的鯨豚,崇山峻嶺中黥面的織布老婦,世上等待被敘述的情境是多么多啊!
天神啊!世人啊!如果你們寬容我,給我一點時間,一點忍耐,一點期許,一點縱容,我想,我會把我欠下的為眾生該作的敘述,在有生之年慢慢地一一道來。
2003.4.5 夜
細雨紛紛的清明,拖著
打石膏的右腿坐在輪椅上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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