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古錄（簡體書）

《妮古錄》四卷，明陳繼儒撰。繼儒字仲醇，號眉公，華亭人。是書略仿宋趙希鵠《洞天清祿集》、周密《云煙過眼錄》之體，所論皆法書名畫，偶及三代秦漢彝器瑗璧之屬，而評點其真贗精粗。眉公聞見淹博，交游廣泛，隨手雜錄?書，間附親身所歷，雖時有誤記，考核亦未盡切實，而眼界不凡，鑒賞自真，非淺學強作解事者比也，足資留心藝事者之考索。 書名「妮古」，據眉公自序稱：「楊用修云六書中有妮字，軟纏之謂。」按《升庵集》卷六十二泥人嬌」條云：「俗謂柔言索物日泥，乃計切，諺所謂軟纏也。字又作（言尼），又作妮。」蓋其所本。眉公用「妮」字名書，亦明季山人好奇立異之積習然也。

金壇虞公謙，洪武時人，儀觀偉然，風采凝潔，瀟灑絕俗，其詩文名于時，著《玉雪齋稿》若干卷。喜寫山水木石，幽澹簡遠，有倪云林韻致。嗜蓄法書名畫，邂逅所好，轍贈不靳。以平原《爭坐位》求蘇米，方知其變，宋人無不寫《爭坐位帖》也。褚河南臨大令《飛鳥貼》，柯九思跋云：「此唐人所摹，?有元常遺法，足以知字畫源流之有自也。況絕無宋人氣，是唐無疑耳。奎章閣學士院鑒書博士柯九思跋。」藏項氏，而不必真。〔校〕鑒書博士，「書」原誤作「出」，今改正。梅花道入畫骷髏一軸，其上題云：「漏泄陽春，爹娘搬販，至今未休。吐百種鄉談，千般扭扮，一生人我，幾許機謀。有限光陰，無窮活計，汲汲忙忙作馬牛。何時了，覺來枕上，試聽更籌。古今多少風流，想蠅利蝸名誰到頭。看昨日他非，今朝我是，三回拜相，兩度封侯。采菊籬邊，種瓜圃內，都只到邙山一土丘。惺惺漢，皮囊扯破，便是骷髏。」又題云。：「身外求身，夢中索夢。不是骷髏，卻是骨董。萬里神歸，一點春動。依舊活來，拽開鼻孔。」李伯時未識山谷，畫王右丞像，正與山谷同，但多髯耳。秦少游藏一右丞像，亦甚類之。晏公一日見韓愈畫像，語坐客曰：「此貌大類歐陽修。」夫永叔為退之後身，魯直為摩詰後身，二公根器清，故出世皆自不俗。丁酉六月初八日，見高克恭大幅云山，上有姚廣孝、徐髯仙諸君題，下有柯九思印，用墨者。此幅淡著色，樹石全學董北苑。吳說傅朋為宋小楷第一，世亦不傳。余曰：古人亦自有不幸。雖然，安知非幸乎？古之書畫有名無跡者定多幸耳，若其流傳，後人檢點，未有已也。韓太史家有李伯時所畫一人剔耳狀，其屏障細山水皆學王維，後有子由、東坡及王?書，乃是晉卿暴得耳疾，故東坡作詩以嘲之，而龍眠繪此為圖。此載在東坡集。徽宗題作「勘書圖」，非也。《勘書圖》舊傳有顧虎頭作，董廣川極辨之，見《畫跋》中，可考。朱竹古無所本，宋仲溫在試院，卷尾以朱筆掃之，故張伯雨有「偶見一枝紅石竹」之句。管夫人亦嘗畫懸崖朱竹一枝，楊廉夫題云：「網得珊瑚枝，擲向篔管谷。明年錦棚兒，春風生面目。」樂圃先生朱氏名長文，字伯原。樂圃在蘇州雍熙寺之西，已鞠為民居。其米南宮書樂圃墓志手跡，余從辰玉家見之。酈道元收錄古碑，巨細不遺，至林邑外夷亦在記中。歐陽、趙明誠而後，罕見其倫。吾朝庶幾蜀之揚太史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