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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遊八十一案01:大唐泥犁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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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遊八十一案01:大唐泥犁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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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長安十二時辰》作者‧文字鬼才馬伯庸著大力推薦!
最令人欲罷不能的歷史懸疑小說!

《西遊記》中的八十一個劫難,實為八十一個懸案!
每一個妖魔傳說的背後,都有人類在作祟。
還原《西遊記》歷史現場,看唐僧玄奘破解初唐最驚人的政教陰謀!

「賦予古人或古代舞臺以超脫傳統的全新形象,讓人耳目一新。」
――馬伯庸,《長安十二時辰》作者

文化懸疑超級IP,書籍、影視、遊戲等全版權開發中
融合文學名著、真實歷史,重新演繹吳承恩筆下的神魔世界

◆《西遊八十一案(一)》
為弘揚正法,行必要之惡,
即使淪入泥犁阿鼻獄,也不足惜。


這事若是成了,便能成就不啻百年的功業;
若是敗了,那可是成千上萬的人頭落地啊。

玄奘踏進霍邑縣衙的那一刻,完全沒想到自己蹚的這潭水竟有這麼深……

為了追查二哥長捷的下落,玄奘來到霍邑,此一邊關重鎮在政局尚不穩定的初唐本就常有紛擾,但他一介遊歷僧,何故兩度遭到暗殺未遂?前任縣令崔玨自縊而死的疑點重重,傳言他是被長捷三言兩語「說死」的,若能解開此一案件,或許就能找到二哥的下落。但眼前這番景象即使他遊歷各地、見多識廣也不免心驚,荒山,古廟,暗夜,燈燭,僵硬的人體,怪異的微笑……

「玄奘,你可知自己何時魂入泥犁獄?」

從判官像幽幽傳來古怪的男聲,難道崔玨真如傳說一般,死後去泥犁獄做了判官?那他豈非真要去這泥犁獄走上一遭?


 

作者簡介

陳漸
著名懸疑推理作家,紫焰品牌作家,西遊敘事革新者。因深厚的史學功底和超凡的想像力,在中國懸疑推理作家中頗具聲望,其筆下風雲變幻,時有驚雷,極具文學感染力。《西遊八十一案》系列是其研究古典名著《西遊記》多年,查遍史書典籍,刪改數十次的嘔心瀝血之作。

《西遊記》中唐僧師徒經歷的九九八十一難,實為八十一案,這些案環環相扣,連綿不絕,窮盡了人世間罪案的種類,案案直指人性深處的貪婪,自私,惡。

《西遊八十一案》以八十一難為敘事基礎,將吳承恩筆下的神魔世界,重新還原到歷史現場。不只唐僧師徒全部原型登場(玄奘、天竺人波羅葉、高昌王子麴智盛、大唐名將王玄策),每尊神、每頭魔、每隻怪,都一一現出人形。九九八十一難,成為一個接一個的罪案現場,十萬八千里漫漫取經路,終化為一重又一重拷問生命意義與生死真相的鮮活大道。

小說以歷史懸疑的筆法,扣人心弦的精采敘事,使古典名著《西遊記》煥發出新奇的光彩,讓讀者欲罷不能,獲得全新的西遊文化體驗。

《西遊八十一案》系列共三冊:《大唐泥犁獄》、《西域列王紀》(預計2020年4月出版)、《大唐梵天紀》(預計2020年5月出版)。

名人/編輯推薦

【媒體推薦】

符合時代背景的細節描寫,勾勒出唐代西域的寫實主義風景,這可能與作者大量查閱資料有直接關係。且這本書採用多線推進的方式寫作,雖然玄奘是主角,但在其他角色視角下進行的故事也非常豐富,多線進行基本沒有散亂,閱讀起來非常舒服。
――《北京晚報》

《西遊八十一案》所代表的演繹作品,歷史部分會顯得更為重要,對考據要求更高。同時又將《西遊記》中奇幻的故事當作真實事件來處理,兩者相結合,形成一個亦真亦幻、亦虛亦實的精采故事。
――《深圳晚報》

《西遊八十一案》突破了西遊主題作品慣用的神話色彩表現形式,構建起一系列真實存在而又疑竇叢生的故事,為讀者帶來全新的西遊閱讀體驗。
――光明網

《西遊八十一案》將玄奘西行的真實歷史與《西遊記》中奇幻故事相結合,形成一個亦真亦幻、亦虛亦實的精采故事。
――《揚子晚報》

《西遊八十一案》的特點就是給人以強烈的真實感,這種真實感一方面來自小說中涉及到初唐的史實、當時的佛教文化、社會民俗等;另一方面作者又根據這些史料進行推理和想像,並以此來窺探隱藏在歷史背後的真相。
――書評人 華斯比


【讀者好評】
 機關描寫得相當精妙!能從《西遊記》生出這樣的想像,別具特色!
 一脫西遊記裡迂腐的形象,這個玄奘精明而不圓滑,厚道而不迂腐,不光佛法精進,而是世事洞明,內心如鏡,不將不迎,在淡然之中將一切了然於胸。
 看《西遊記》中一筆帶過的情節,發揮出那麼宏大的敘事,不得不說很新穎的題材!
讀來酣暢淋漓,欲罷不能!從西遊神話切入,循著玄奘找尋二哥長捷,一步一步、一層一層,揭開。

 

目次

楔子一
楔子二
第一章 唐朝僧人,天竺逃奴
第二章 鋸刀鋒,閨閣事
第三章 大麻,曼陀羅
第四章 興唐寺,判官廟
第五章 第三次刺殺
第六章 偷情的女子,竊香的和尚
第七章 死去,活來
第八章 魏道士,杜刺史
第九章 坐籠,暗道
第十章 天竺人的身分,老和尚的祕密
第十一章 鑿穿九泉三十丈
第十二章 官司纏身幽冥中
第十三章 君是何物?臣是何物?
第十四章 策劃者、參與者、主事者
第十五章 魂入幽冥,魄渡忘川
第十六章 鬼門關、閻王殿、泥犁獄
第十七章 了紅塵,斷生死
第十八章 謀僧手段,帝王心術
第十九章 自嗟此地非吾土
尾 聲

書摘/試閱

第一章 唐朝僧人,天竺逃奴

大唐貞觀三年,春三月。
霍邑縣的正街十裡繁華,酒肆遍地,商旅們行色匆匆,販夫走卒沿街叫賣的聲音此起彼伏。這裡是從長安通往太原府的必經之路,自從武德七年大唐削平了最後一股割據勢力輔公袥,唐朝境內一統,亂世結束,大唐突然煥發了難以置信的活力。武德九年李世民在渭水便橋和突厥結盟後,北方邊境的威脅也減弱,從河東道到塞北的行商也日漸多了起來,霍邑日漸富庶。
這一日,縣衙正街上遠遠走來一名僧人,這僧人年有三十,眉目慈和,舉止從容,皮膚雖然曬得微黑,卻有一股讓人情不自禁感覺親近的力量。身上的灰褐色緇衣雖然破舊,有些地方磨得只剩幾根絲線,卻漿洗得乾乾淨淨。背著一隻碩大的胡桃木書箱,看樣子挺重,肩上的繩子深深勒進肉裡,卻仍舊腰背挺直,步履從容,無論何時何地,臉上都帶著淡淡的笑容,仿佛眼內的一切都讓他充滿了喜悅。
而這和尚身後,卻跟著一個滿臉大鬍子,高鼻深目,膚色黝黑,偏生裹著白色頭巾的西域胡人。這胡人身材高大,身上背著個大包袱,一路上東張西望,頓時引起了百姓的圍觀。此時來大唐的西域胡人雖多,卻大多聚居在長安和洛陽一帶,其次是南方沿海的廣州、交州、潮州和泉州,在這河東道的縣城倒是很罕見。
在一群兒童跳躍拍手的跟隨下,這怪異的一行二人來到了縣衙門口的八字牆外。
在衙門口值守的差役也驚訝了老半天,見那僧人走上了臺階,才問:「這位法師,您到縣衙有何貴幹?」
那僧人施禮道:「貧僧玄奘,從長安來,希望拜謁貴縣的明府大人。」
「哎喲,」差役吃了一驚,「長安來的高僧啊!可是不巧得很,我們縣令大人前日去汾水堤岸巡查春汛去了,也不知道啥時候能回來。您老等著,小的這就去找個胥吏問問。」
玄奘合十道謝。
這個差役風一樣跑了進去,另一個差役則殷勤地幫玄奘把背上的書箱解了下來:「法師,您老先歇歇。」書箱猛地一墜,差役險些沒托住,「喲,這箱子這麼沉……您就這麼一路背著啊?」
旁邊伸過來一雙大手,輕輕地接住了書箱。那個胡人將書箱放在地上,笑道:「這是寶貝。玄奘大師的,幾十卷的,經書,從長安背著,到這裡。」
玄奘呵呵一笑,並不言語。
差役瞧了瞧這胡人,見他漢話說得雖有些結巴,發音卻很准,不禁有些稀罕,笑道:「你是哪國的?突厥?回鶻?還是沙陀?」這些年隋唐更替,連年征戰,連鄉野村夫都能把西域諸國說出來幾個。
「我……」胡人摸了摸自己胸口,大聲道,「天竺人,中天竺,波羅葉。」
「天竺……」差役撓撓頭,顯然沒聽說過。
波羅葉嘴裡咕噥了幾句,顯見有些懊喪。
玄奘道:「海內諸國,如恒河沙數,有遠有近,有親有疏,哪是所有人都能夠明瞭的?」
波羅葉臉上現出尊敬的表情,躬身稱是。
這個天竺人波羅葉,是玄奘從長安出來的路上「撿」的。他本是中天竺戒日王的馴象師,四大種姓裡的首陀羅,賤民階層。武德九年的冬天,中天竺名僧波頗蜜多羅隨唐使高平王李道立從海道來唐,住在大興善寺。隨著波頗蜜多羅一起來的,還有戒日王送給當時的皇帝、如今的太上皇李淵的兩頭大象;隨著大象一起來的,自然便是這位天竺馴象師了。
可波羅葉倒楣,這大象在大海上晃悠了幾個月,又踏上唐朝的土地,一時水土不服,竟死了一頭。這可是重罪,到了長安他就被使團的首領關了起來,打算返回中天竺後交給戒日王治罪。波羅葉很清楚,以戒日王酷愛重刑的脾氣,自己讓他在大唐丟了大面子,要麼被燒死,要麼被砍斷手腳,於是他心一橫,乾脆逃跑算了,好歹這大唐也比自家富庶,不至於餓死。
這波羅葉擅長瑜伽術,偏生大唐的看守還不曾想過提防會這種異術的人,於是波羅葉把自己的身體折成一根麵條一般,從鴻臚寺簡陋的監舍裡逃了出來,開始在大唐的土地上流浪。
這一流浪就是兩年,直到去年冬天碰上玄奘。玄奘一是見他可憐,二來自己研習佛法,需要學習梵文,瞭解天竺的風土人情,便將他帶在身邊。這波羅葉覺得跟著和尚怎麼都比自己一個人流浪好,起碼吃住不用掏錢。況且這個和尚佛法精深,心地慈善,從此就不願走了,一路跟著他。
波羅葉人高馬大,漢話也不甚利索,卻有些話癆,當即就跟那差役閒扯起來,兩人聊得熱火朝天,幾乎有點拜把子的衝動。便在這時,先前那個差役急匆匆地從衙門裡奔了出來,身後跟著個頭戴平巾綠幘的胥吏。
那胥吏老遠就拱手施禮道:「法師,失禮,失禮,在下是縣衙的典吏,姓馬。」
「哦,馬大人。」玄奘合十躬身,「請問明府大人何時能回來?」
「嘿,不敢稱大人。」馬典吏滿面堆笑,「春汛季節,郭大人擔憂汾水的堤壩,巡視去了。這都好幾日了,估摸快的話今日申酉時分能回來,慢的話就明日上午了。法師找郭大人有事?」
「有些舊事想找明府大人瞭解一下。」玄奘道,「貴縣明府姓郭?」
馬典吏頓時語塞,心道,原來這法師連大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啊:「對,姓郭,諱宰,字子予。武德七年從定胡縣縣丞的任上右遷到了霍邑。」
「既然如此,貧僧就先找個寺廟掛單,等明府大人回來,再來拜訪。」玄奘道,「據說霍邑左近有座興唐寺,乃是河東道的大寺,不知道怎麼走?」
「哦,興唐寺就在縣城東面二十裡的霍山腳下。」馬典吏笑著問,「還不知大師的法號怎麼稱呼?」
「貧僧玄奘,乃是參學僧,受具足戒於益州空慧寺。」玄奘道。
參學僧就是游方僧,以到處參學、求證為目的,四方遊歷,這種僧人一般沒有固定的寺院,到了哪裡就在哪裡掛單,只需出示自己受過具足戒後經官府發給的度牒即可。
玄奘以為這位大人在查驗自己的資質,回答得甚是詳細,沒想到馬典吏一聽就愣了:「你……你是玄奘法師?把江漢群僧辯駁得啞口無言的玄奘?嘿,據說蘇州的智琰大法師辯難失敗,竟傷心得哭了!這是真的假的?」
玄奘也有些意外,沒想到自己的名聲居然傳到了三晉。他二十一歲出蜀遊歷,從荊襄到吳、揚,再到河北,就像一陣龍捲風掃過。佛家各個派別的經論,各大法師的心得,無不被他深究參透,直至最後辯難,連自己的師父也無法回答,才懷著疑惑而去。
相比之下,智琰法師組織江漢群僧與他的一場辯難,在玄奘的經歷中,不過是一朵細小的浪花而已。不過一個年輕的僧人對付十幾個成名已久的高僧,把他們說得理屈詞窮,在外人看來,那是相當傳奇的一幕了。
玄奘搖搖頭:「智琰法師的悲歎,不是因為不及貧僧,而是因為道之不弘,法理難解。」
馬典吏可不大懂什麼法理之類,他只知道,眼前這個和尚大大的有名,佛法精深,神通廣大就足夠了。於是更加熱情:「法師先別忙著走,在下先帶您到一個地方看看。」
玄奘一陣錯愕,這馬典吏不由分說,命兩個差役抬著大書箱,就帶著他上了正街。馬典吏太過熱情,玄奘也不好拒絕,只好跟著他走,也沒走多遠,朝北繞過縣衙,進入一條橫街,走了五六百步就到了一處宅第前。門臉不大,也沒有掛牌匾,但門口的兩尊抱鼓卻說明這戶人家乃是有功名的。
「法師,」馬典吏介紹,「這裡就是縣令大人的宅子,前衙後宅,大人的家眷都住在這裡。左邊是縣丞大人的宅子,右邊是主簿大人的宅子。您且稍等片刻,我去和夫人說一聲。」
玄奘不禁有些發怔,自己明明說要去興唐寺掛單,這馬典吏怎麼把自己領到了縣令的家裡?雖說富裕人家供養佛僧很常見,只要你有錢,請僧人住上幾個月、些許年也沒問題,可縣令不在,難道還能住到他家不成?
馬典吏叩了叩門環,一個小廝打開角門,見是他,急忙讓了進去。馬典吏匆匆走進,叮囑那小廝要好好看顧法師。小廝好奇地看著這群人,還沒等他說話,就被波羅葉黏上了:「小弟,多大年紀咧?叫啥名呢?家裡幾口人?阿爹和姆媽做啥的……」
一疊聲的問話把小廝鬧得發蒙。玄奘也無奈,這廝在大唐流浪了兩年,別的不學好,卻學了一口天南地北的方言,還喜歡摻雜到一塊兒用……
這時,一個相貌平庸的大丫鬟從宅子裡走了出來,到了角門,探頭看了看玄奘,一臉狐疑:「你就是長安來的僧人?你可通驅鬼辟邪之術?」
聽了前一句,玄奘剛要點頭,後一句讓他頓時無語,只好硬生生地頓住,苦笑道:「貧僧修的是如來大道,驅鬼辟邪乃是小術,貧僧修道不修術。」
「天奶奶呀!」出乎他意料,這大丫鬟眼睛一亮,平庸的臉上竟露出光彩和姿色,驚叫一聲,「驅鬼辟邪還是小術啊?哎呀,可找著高僧啦!大師,請,快請!死球兒,還不開中門?」
玄奘瞠目結舌地看著她,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
還沒等他開口,那個叫「死球兒」的小廝一疊聲地跑進去打開了大門,這時候馬典吏也出來了,一臉堆笑:「法師,夫人有請,快快隨我進來。」
玄奘無奈,只好隨著馬典吏走進了宅子。後面的波羅葉早就和小廝混熟了,笑嘻嘻地看著他:「我說,你連你,爺爺奶奶的名兒,都告訴,俺了。咋不告訴俺,你叫啥名。原來,你叫,死球兒。」
那小廝一臉漲紅,惱道:「我不叫死球兒。」
「那你,叫啥?」波羅葉奇道。
「球兒!」小廝怒目而視。
這座內宅其實是縣衙的三堂,和前面通著,縣令從自己家穿過小門就可以去二堂辦公,不用走大街。內宅也挺寬敞,迎面是一座廳堂,三間寬闊,左右是僕婦下人的耳房,廳堂後是內院,是縣令家眷的住處。廳堂側面還有個月亮門,通向後花園。
馬典吏和大丫鬟莫蘭陪著玄奘進了會客廳,地上鋪著花色羊毛坐氈,莫蘭招呼眾人坐下。馬典吏卻讓那兩個差役放下大書箱,說自己還有公務,不能久留,告罪一聲,跟著他們離開。玄奘想要阻止,莫蘭卻好像巴不得他走,連連擺手,讓球兒抬過來一張食床,奉上幾樣茶點,道:「法師先稍等片刻,我家夫人即刻便來。」
玄奘不解地道:「女施主,不知馬大人將貧僧帶到這裡,到底有何事?」
莫蘭猶豫了一下,道:「馬大人乃是受我所托,找一位高僧來驅邪祟,具體什麼情況,他並不知曉。事關縣令內眷,他也不方便與聞,因此……還請法師莫怪。」
「祛邪祟?」玄奘啞然失笑,「貧僧已經說過,我修的是佛法,而非法術,佛法經咒是讓人明理的,法事也是讓眾生明理受益的,那些驅鬼神、祛邪祟、呼風喚雨、符籙咒語,不是佛家正法。你還是去找個寺廟,甚或尋個道士好些。」
這莫蘭顯然不信,也怪馬典吏把他吹噓得狠了,長安來的高僧啊!十年遊歷天下,辯難從無敗績的高僧,怎麼可能不懂法術呢?
「法師,我伺候夫人這麼多年,見多識廣,大多數道士都是騙人的。」莫蘭露出些尷尬的表情,「咱們霍邑的興唐寺雖然靈驗,可近在咫尺,有些話不方便讓他們知曉……法師來自長安,雲遊天下……」
她話沒說完,玄奘自然也聽得出來,敢情是因為自己是個外地僧人,哪怕知道了夫人小姐們的隱私,辦完事就走,不會抬頭不見低頭見地讓人尷尬。
他苦笑一聲:「好,你先說說吧。」
莫蘭看了看廳內,除了波羅葉這個粗笨的海外蠻子也沒有旁人,當即壓低了聲音,說道:「大約從去年春上開始,我家夫人每每一覺醒來,身上總會出現一些紅痕。夫人也很疑惑,結果沒幾天就退了。但是過了幾天,就又出來了。夫人還以為是斑疹,找大夫用了藥,也沒什麼效果,因為那紅痕來得毫無徵兆,有時一個多月也不曾有,有時連著幾天越發地多。我和夫人、小姐都很疑惑,越來越覺得這縣衙鬼氣森森的……」
莫蘭說著自己也有些怕了,左右偷偷地看,好像有鬼在四周覬覦:「縣衙陰氣重,莫不是真有什麼妖邪作祟?」
玄奘皺緊了眉毛:「這紅痕究竟是什麼模樣?」
「千差萬別。」莫蘭道,「有些是長條,有些是紅斑塊,有些甚至青紫。看起來……」她眼裡露出一絲恐懼,「看起來就像有鬼拿著指甲狠狠掐的一般。」
「紅斑上可有突起如粟米的小顆粒?」玄奘沉思了一番,問道。
莫蘭遲疑著搖了搖頭:「這倒沒有。」
「那便不是疹子了。」玄奘喃喃道,心下無奈,自己好好一個研習佛法的僧人,卻被人拉來驅邪,「那麼,這些瘢痕出現在哪些部位?」
「哦,出現在……」莫蘭正要回答,忽然屏風後面腳步聲響,環佩叮咚,一縷柔膩的香氣飄了進來。
「哎,夫人來了。」莫蘭說。
一名盛裝少婦嫋嫋婷婷地走了出來,這少婦高髻上插著步搖碧玉簪子,淺紫色的大袖襦裙,白膩的酥胸上還墜著鑲蚌團花金鈿,一派雍容富貴。人更是明眸皓齒,姿容絕色,尤其是身材,纖穠得益,似乎渾身的弧線都在彈跳著。即使玄奘這個和尚看來,也能感受到一種生命律動之美,與山間勃發的花草樹木不相上下。
波羅葉到底是個馴象師,也不知道避視,瞪大印度人種特有的滾圓眼珠,盯著人家夫人看。果然見那夫人的潔白脖頸上有幾塊紅色的瘢痕,團花金鈿旁邊的酥胸上,還有長長的一條紅痕。
「這位便是長安來的高僧嗎?」李夫人沒注意這天竺人,乍一看見玄奘,不禁一怔,臉上露出一絲異色。
「阿彌陀佛。」玄奘站起來躬身合十。
李夫人呆呆地看著玄奘,明眸之中居然滿是駭異,竟一時忘了回禮,好半晌才回過神,驚慌失措地在一旁的坐氈上跪坐,潔白的額頭上,竟隱隱滲出冷汗。
玄奘莫名其妙,只好趺坐,一言不發。
「法師來這裡,有何貴幹?」李夫人凝定心神,臉上勉強露出一絲笑容,問道。
「這……」玄奘更無奈了,是你們的典吏把我拉來,丫鬟把我拽來的,幹嗎問我啊?但又不能不答,「貧僧從長安來,本是為了求見郭大人,問詢一些舊事。誰料明府大人巡視汾水去了,馬典吏和莫蘭姑娘便把貧僧找來,詢問些邪祟之事。」
「邪祟?」李夫人倒愣了,轉頭看著莫蘭,「什麼邪祟?」
玄奘和波羅葉不禁面面相覷,兩人都有些發呆。
「哦,夫人。」莫蘭急忙說,「不是您身上的紅痕嘛,您常說夢中見到些鬼怪,只怕縣衙內不乾淨,咱們不是想著去興唐寺做場法事嗎?可您又擔心這,擔心那的,這不,我把法師請到了咱家裡……」
她這麼一說,李夫人的臉上霍然變色,狠狠地瞪著她,眸子裡惱恨不已。
玄奘也明白了,敢情都是這位大丫鬟自作主張啊!
「莫蘭……」李夫人惱怒不堪,卻沒法當著玄奘的面斥責,重重地一拍食床,「你給我退下!」
莫蘭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夫人為何如此發怒,但又不敢違拗,只好噘著嘴跑進了後宅。
李夫人面色暈紅,更顯得美豔如花,不可方物,尷尬地看著玄奘:「讓法師見笑了。這婢女從小伺候我,疏了規矩,閨閣玩笑事,竟讓她驚擾外人。」
「阿彌陀佛,」玄奘也有些尷尬,「是貧僧孟浪了。」
李夫人歎息了一聲,眸子盯緊他,竟然有些失神。玄奘是僧人,自幼修禪,一顆心早修得有如大千微塵,空空如也,面前這美貌的夫人,在他眼中跟紅粉骷髏差別不大,自然不會心動,然而卻也翻騰出些許怪異:這夫人一直盯著貧僧作甚?
「法師是哪裡人氏?」李夫人道。
「貧僧是洛州緱氏縣人。」玄奘合十道。
兩人似乎有些沒話找話的味道。
夫人問:「家裡可還有什麼人?」
「父母早亡,有三位兄長和一個姐姐。」
「你有兄長啊?」李夫人面露沉思,「你那三位兄長如今都做什麼生計?」
「貧僧十歲出家,至今未曾回去過。出家前,大兄是縣學的博士,那時還是前隋,如今我大唐政律,靠近府城的縣,有了府學,不再設縣學。緱氏靠近洛州,恐怕早已裁撤了吧!大哥如今身在何處,貧僧也不清楚了。」提起親人,玄奘不禁露出些許黯然,眼眶微微濕了,「三兄務農,有地百頃;大姐嫁與瀛州張氏。倏忽十七年了,由隋到唐,由亂到治,洛陽一帶亂兵洗劫這麼多年,家人也不知如何了。」
李夫人想起這場持續了十多年的可怕亂世,也不禁心有觸動,歎息不已:「那你二兄呢?」
「二兄陳素,長我十歲,早早便在洛陽淨土寺出家了,法名長捷。」玄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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