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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歌我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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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目次

商品簡介

由明星林青霞和學者鄭培凱寫序,藉由他們各自的敘述,我們便有了機會能夠瞭解「七仙女」江青的多種面貌。林青霞說:「她愛說故事,我愛聽故事,這些大人物小故事透過她的筆尖,特別生動、傳神、有趣……她的話語都像是分好鏡頭一樣,都有畫面,特別吸引人。」鄭培凱則側重描述江青在表演與創作上的獨特之處,與書法、歌劇、詩歌劇等等的結合,東西文化互相交融,進入一個全新的藝術境界。
全書有夏志清伉儷、周曼華、林青霞、柯錫杰、譚盾、周文中、艾未未、蔡文穎、於梨華、李麗華身影,遍及影視、文化與藝術圈人,在江青筆下,留住他們的歡聲笑語,令人懷念。


 

作者簡介

江青,一九四六年生於北京,十歲在上海小學畢業後,入北京舞蹈學校接受六年專業訓練。此後她的工作經驗是多方面的:演員、舞者、編舞、導演、舞美設計、寫作。
一九六三至一九七 年在香港、臺灣從事電影,主演影片二十九部,並參與數部影片的編舞工作,於一九六七年獲臺灣電影最佳女主角金馬獎。
一九七 年前往美國,開始接觸現代舞,一九七三年在紐約創立「江青舞蹈團」(至八五年),舞團和她的作品不斷地在世界各地巡演,並應邀參加國際性藝術活動。
一九八二至八四年應邀出任香港舞蹈團第一任藝術總監。
先後任教於美國加州柏克萊大學、紐約亨特大學、瑞典舞蹈學院以及北京舞蹈學院。
一九八五年移居瑞典,此後以自由編導身分在世界各地進行創作和獨舞演出,並經常擔任歌劇和話劇的編導工作。
她的藝術生涯也開始向跨別類、多媒體、多元化發展。其舞台創作演出包括:紐約古根漢博物館、紐約大都會歌劇院、倫敦Old Vic劇場、瑞典皇家話劇院、維也納人民歌劇院、瑞士Bern城市劇場、柏林世界文化中心、北京國家大劇院歌劇廳等。
近二十年,作者勤於筆耕,創作多部舞台和電影劇本,其中《童年》獲一九九三年臺灣優秀電影劇本獎。
出版著作:《江青的往時.往事.往思》(時報)、《藝壇拾片》(香港牛津)、《故人故事》(大塊)、《說愛蓮》、《回望》、《我歌我唱》(以上三書爾雅)。
現居瑞典、紐約。

 

江青總是在笑

這裡是凌晨四點半,那裡是晚上九點半,二 二 年三月二十六日。我在澳洲,江青在瑞典,剛通完微信,她要我為她的書寫序,我一口答應,在躲避新冠病毒的日子裡,我也不是看書就是寫字。
和江青見面次數不多,自從雙方交換微信之後,經常通話,雖然我們年齡有點差距,生活圈子也不同,但我們卻有說不完的話題,她人生經驗豐富、見多識廣、熱愛創作,在她的言談中,我認識了許多知名的藝術家和德高望重的文學家,也對她的做人處世哲學感到欽佩。她在瑞典家中避疫期間寫了好多篇好文章,又催生了一本新書,在取文章的題目和書名,她是挺相信我的,這本書她原想取名《唱我的歌兒》,我說太孩子氣,不如用《我歌我唱》響亮點。
以下是去年跟她一起旅行的紀錄和對她的印象,就以此篇做為《我歌我唱》的代序。
江青一身是故事。
她十六歲離開大陸,十七歲在臺灣拍了第一部電影《七仙女》。那年我九歲,跟鄰居大姐姐好不容易擠進臺北縣三重市一家舊戲院裡,在人群中站著看完整部戲。我喜歡看電影,喜歡美麗的電影明星,看著七個仙女從雲霧裡飛舞著下凡塵,好生羨慕,當時心裡在想這個飾演七仙女的江青,彷彿在天上的雲層裡,是我永遠無法接近的。
她演《西施》的時候我讀初中一年級。《西施》是花費鉅資的大製作,有許多盛大的戰爭場面和宏偉的宮廷布景,又是大導演李翰祥執導的。六十年代初在臺灣相當轟動,幾乎是所有學生必看的電影。經過了半個世紀,有許多畫面依然記憶猶新。如西施在河邊浣紗的出場、西施第一次見吳王夫差因心絞痛皺眉捧心的畫面、為取悅吳王在響屐廊的樓梯上跳舞的畫面、吳王被刺西施因為與他日久生情一時不能接受而傷痛欲絕的畫面。那個時候江青簡直紅翻了天。劉家昌帶她到臺灣大學附近巷子裡吃牛肉麵,大明星覺得有趣;劉家昌買了一枚八十元的戒指向她求婚,大明星覺得浪漫,她在最紅的時候嫁給了劉家昌。
她二十歲結婚,二十四歲就離婚了。那是一九七 年的事,報紙天天大篇幅報導他們離婚的消息,新聞是熱鬧滾滾、沸沸揚揚,有一張劉家昌含淚抱著四歲兒子衝出記者招待會的照片至今記得。江青則完全沒有回應,靜靜的消失了,自此以後江青就像在人間蒸發了,再也沒有她的消息。
一九七八年我和友人及密宗大師林雲去紐約旅行,有一天早上有人按我旅館房間的門鈴,我睡眼矇矓的起床開門,簡直就像做夢一樣,眼前見到的,居然是下了凡塵的七仙女;居然是美若天仙的西施。我半信半疑的問:「你是江青嗎?」她微笑的點頭,說她是來找林雲大師的,我們在房裡等林雲從隔壁過來時,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她先開口問我貴姓,我說姓林,她說你是林雲的妺妹?我說不是,我是林青霞,她恍然大悟,忙說:「對不起!對不起!」那年她三十二歲,已是傑出的現代舞蹈家,我二十四歲,已經拍了七年的電影。自此又過了許多年。再度見面時她六十多我五十多。那次龍應台在港大的沙龍有一場羅大佑的演講,應台說江青會來,我很高興又有機會遇見她,那是我們第二次見面,這次我們聊得比較多,也很投契,從那時候起,我們有了來往。
人生的際遇非常奇妙,我們兩個電影人竟然寫起文章來,而且兩個人的文章經常在《蘋果日報》星期日的「蘋果樹下」,和《明報月刊》相會,當彼此文章刊登出來前,已經互通電郵先睹為快了。
江青是個崇尚藝術創作的電影演員、舞蹈家、作家,她非常勤奮,即使七十高齡仍然不停的創作,已經出過好多本散文集,更寫了一本她老師的傳記小說《說愛蓮》,最近還自己提筆寫劇本,希望有一天能拍成電影。我說她像苦行僧,所有得到的成就,都是一步一腳印流血流汗得來的,她說她像搓板,所有的成績都是自己辛辛苦苦一點一點慢慢搓出來的。在她的人生旅途中接觸過許多傑出的企業家、藝術家和大學問家,有時跟她聊天不經意的聊起一些名人,令我驚訝的是,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她相識多年的老朋友。她愛說故事,我愛聽故事,這些大人物的小故事透過她的筆尖,特別生動、傳神、有趣。她寫李敖的少年輕狂和如何度過口袋空空的日子,好看極了。她寫大學問家夏志清的天真、詼諧和口無遮攔,令人捧腹大笑。有一次江青專注的在舞台上跳舞,被觀眾席裡夏志清響徹雲霄的一聲「好!」嚇得魂飛魄散而忘了舞步。
在她第二任先生比雷爾去世十週年後,她寫了一本書《回望》,追憶他們的相識、相知和生活的點點滴滴,比雷爾是瑞典科學家,他們在朋友家初次相遇時,比雷爾教她把「啤酒」和「耳朵」的英文字連在一起唸(Beerear),那就是他名字的發音。她則把剛在瑞典演出期間,觀察到的社會現象說給他聽。那場聚會,二人都給對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才有紐約的七仙女從天而降,西施站在我房門口的畫面。因為他們要結婚了,第一次婚姻帶給她太大的傷痛,談到婚姻她還是有陰影和恐懼,所以想找林雲大師解一解。大師說,我可以教你,但是你一定做不到。
林二哥教她下飛機時要先踏出左腳,結果出機門時被後面的人一擠,也不記得是先踏哪隻腳。她想這麼簡單的事,下次一定記得。他們是在瑞典駐葡萄牙的大使館註冊結婚的,剛巧端典大使是比雷爾的朋友,大家一見面驚喜的打招呼,又忘了是哪隻腳先踩進去。
不管是先出左腳還是先出右腳,從她的文章裡可以看出,她第二次婚姻是幸福的,他們生了一個兒子,三人住在一個屬於自己的瑞典小島上。比雷爾喜歡打魚,這個研究血液凝固的科學家,魚網和工具、打魚的技巧和數量都不輸給專業漁民呢。幸福的日子總是過得快,比雷爾因病去世,江青轉身寫作,出版了五本書。二 一八年,在比雷爾逝世十週年時,她出版《回望》懷念他,思念之情溢於言表。島上有一塊大石頭桌面,是他們享受快樂時光用的桌子,現在變成比雷爾的墓碑。
江青開始用微信,我們連上了線。自此一個瑞典、一個香港經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一杯酒、一個電腦寫劇本,我一本書、一枝筆看書畫線、寫文章,偶爾停下來聊聊天,經常聊到她入了夜,我天亮了,雙方才關燈睡覺。
江青想去廈門、鼓浪嶼、金門、武夷山,我說:「好,我跟。」她說搭高鐵去廈門,我說:「好,我搭。」她說叫我自己坐火車到廈門,我說:「我帶保鏢。」她說:「不准!」情願到香港陪我一起去。其實我對這些地方一點認識都沒有,只是想跟江青一起出遊,她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她說住翁倩玉老家的古屋,我把毛巾、牙刷都帶著。朋友都嚇我說這個時候天氣太熱,蚊蟲又多,有人送迷你風扇,有人提醒我帶蚊怕水。我只是一腦門子想跟江青出遊。
二 一九年七月二十五日我們一個六十四歲一個七十三歲,兩人拖著三個行李,七十三那個一拖二,一馬當先,走得飛快。六十四那個拖著一個行李緊緊跟隨,過了一關又一關,好不容易到了火車邊,車已關了門。望著慢慢開始啟動的火車,茫茫然,心想,這火車真是準時。因為當天再沒有直達廈門的火車,我們只能到深圳轉車,還不知到時有沒有票,到了深圳還得出閘買票,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好不容易兩人坐進往深圳的火車,正神情惘然的喘著氣,只見前面一男士拖著手提行李進車箱,他認出了我,說剛在飛機上看我的電影,這位好心的男士,一路幫我們打聽可不可以網上購票,又帶我們出閘,幫我們找買票的窗口,我們二人就跟著他走,直到一切安排妥當他才離開。
從來沒去過廈門,只是學生時代,老師曾帶我們去過金門,用望遠鏡遙望廈門的農夫在田裡工作。這回到廈門,見到這城市非常現代化,綠化也做得好。街頭兩旁綠油油的樹,地上一張紙屑都沒有,食物也好吃。晚上江青的畫家朋友吳謙,貼心的安排我們入住一個非常特別的地方,隱私性極高,車子開進大閘,古雅的街燈映照著車外兩旁的草地和巨樹,要開一段路才見到右邊的一座房子,上了二樓只見中間一個大客廳,一邊一個大房間。廳外還有一個空著的小房間是給隨從住的。半夜三更我們洗完澡換了睡衣,準備開一瓶吳謙預備的紅酒談談心。二人輕鬆的走出房門,兩邊的門「啪!」的一聲關上,糟了!房卡插在房裡的牆上,門自動上鎖,客廳竟然沒有電話,我們手機又在房裡,外面黑鴉鴉一片,整座樓就只咱倆。我說:「看樣子只有睡客廳了。」二人還是摸黑走到樓下,突然發現一座米白色電話,我趕快拿起電話,幸好有人接,「喂!喂!我們的房卡給鎖在房裡了。」一個六十四,一個七十三,一天擺了兩次烏龍還哈哈大笑,真是樂在其中。
小島鼓浪嶼甚具特色,島上沒有車子來往,許多當年留下而現在空著的富豪之家,僅供遊客參觀,鼓浪嶼出了許多鋼琴家,是鋼琴之都,聽說到了黃昏就有鋼琴聲從屋裡傳出來。漳州市東山的風動石更是奇妙,兩塊偌大的石頭,接觸點竟然小如巴掌,風大時,石頭會動,但永遠掉不下來,因此譽為天下第一奇石,我和江青開心的在巨石前留影。
金門印象最深刻的是參觀播音牆,數十個大喇叭對著廈門的方向,喇叭裡傳出鄧麗君對大陸的深情喊話,之後就是小鄧溫柔優美的歌聲。聽著鄧麗君的廣播和歌聲,我和江青也同時憶起自己當年和她交往的日子,以及到金門的情景。
武夷山,山明水秀,導遊說當地有二十萬人,人和蛇的比例是一比五,我說那表示這兒有一百萬條蛇囉。晚餐桌上想當然爾有蛇上桌,也品嚐了聞名的武夷山大紅袍茶,洒醉飯飽,朋友提議不如散散步。雖然聽到幾聲散雷,心想不礙事。沒想到才走一會兒,突然下起暴雨,狂風驟雨來得急,我們無處藏身,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屋簷可以暫時避雨。在武夷山腳下望著眼前嘩啦啦的大雨,隔著水簾竟然見到若隱若現的橙黃明月,好有詩意。這時候真想作首詩應應景,怎知才疏學淺,只想到我和江青姊名字裡都有個青字,我一身白衣,兩人撐著一把傘,踩在隨時都可能有蛇出現的青草地上,我在江青耳邊輕輕說:「這時候有個許仙出現就好了。」
聽去過武夷山的人說,到了武夷山,如果不爬最高峰就不算到過武夷山,但爬上山的人就是傻子。七月天正值酷暑,頂著攝氏三十八度的高溫,吳謙體貼我們,不想讓我們做傻子,租了轎子爬武夷山天游峰,轎夫挑了幾步,我忙叫下轎,自己登山。記得許多年前爬不丹的虎穴寺,領悟到,到達目的地的過程就好比人生的旅程,所以一路精進,衣服濕了、褲子濕了也不以為苦。我們上山,前方下山的旅客,看見轎子上我的背包,戲謔的說:「這包包倒是挺舒服的。」江青膝蓋不好,不方便爬山,一路坐轎,不慣被人服侍的她,非常過意不去,我的驕夫因為我不肯坐驕也很過意不去。到了山頂吸呼天地之大氣,欣賞氣壯之山河,感覺真是上了天了,我和江青手舞足蹈,一人一把紅扇子舞了起來。回到山下,導遊說我來回總共爬了六千個階梯。真是不敢相信,平常爬上坡和走樓梯都有點吃力,這會兒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
這次和江青的大陸之旅,見識了許多名勝古蹟、好山好水,也做了些平常不會做的事,感覺非常充實,最重要的是與江青一起出遊。
江青睡前喜歡喝杯紅酒,這是我到她房裡聽故事的最佳時刻,她一身棉紗寬鬆長裙,起身拿杯子倒酒,見她背影,長裙飄逸宛如仙子。她灰白的自然綣髮,臉上的紋路和數十年歷練出來的芭蕾舞腳,不用多話,這些都是故事。江青總是在笑,說到淒苦的事,她笑,那個笑聲是空的,讓人聽了心疼。說到溫馨的事,她笑,笑聲甜美,也讓人感染到她的喜悅。她的話語都像是分好鏡頭一樣,都是文章、都是畫面,特別吸引人。通常名人、明星說話都有保留,她跟我談話似乎毫不設防。但她也曾選擇沉默,吞下了半個世紀的委屈和苦水。做為一個母親,我非常了解離開幼兒不能相見的痛苦和折磨,尤其是看了她寫的〈曲終人不見〉章節裹,媽媽對兒子的思念之情。這是她一生的憾事,我只能勸她隨緣。我常在想,像她這樣的遭遇之所以不會得精神疾病,或許她是把委屈和苦水化成了動力進行創作,舞出了另一個世界。金馬影展五十週年,她從瑞典飛回臺北頒獎,執委會覺得奇怪,怎麼她飛得最遠,機票錢最便宜。原來她坐的是經濟艙,她說這沒什麼好奇怪,她從來都坐經濟艙,因為她要把每一分錢都花在創作上。她說她在現實生活中一輩子沒染過頭髮,沒修過指甲。眼前這位大明星、大舞蹈家竟然如此之樸實,實在難以置信,我瞄了瞄手指上的寇丹和一頭黑髮,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
最後一晚,到江青姊房裡聊天,她手舉一杯紅酒優雅的坐在沙發上,那種美是她一生在舞台上、是她一身的故事浸淫出來的,我在心裡讚嘆著。雖然演了大半輩子戲,一上舞台就怯場的我,在這最後的一夜,怎麼都得請她過兩招給我,要她教我怎麼在舞台上出場和謝幕最好看?她即刻起身,張開雙臂從房門小跑步到客廳中央,兩手疊在胸前俯首微笑。噢,我說,原來要小跑步啊?謝幕時鞠躬後要面對觀眾往後退,最後再轉身離去。噢,我說,要這樣退啊?夜深了,第二天她要赴北京為她的電影夢想《愛蓮》奔走,我則回到香港的家。我與江青緊緊的擁抱後退出了她的房門。
八個月前,我和江青徜徉在無限歡欣的旅程中。自從二 二 年到來的前兩天,李文亮吹出第一聲哨子,整個世界日漸進入備戰狀態,所有的一切都改變了,我們沒有一刻不關注疫情的發展,大家各自待在自家的範圍,經常互通信息互傳文章。她放下了羅馬歌劇院的編舞排練,在瑞典自我隔離,但她沒放下創作的熱情。拿出了《說愛蓮》的劇本,準備進行改編成電視劇,拿出爾雅版《回望》,準備在大陸出簡體字版新書。很欣賞她這種活在當下、鍥而不捨的精神,她找我寫序,當然是義不容辭。祈望二 二 年的新冠肺炎疫災很快過去,世界回復正常運作,我們也可以實現之前計畫的敦煌之旅。

起舞弄「青」影鄭培凱 

江青的新書《我歌我唱》結集出版,要我寫篇序,感到十分榮幸,滿口答應。一落筆,還真不知道從何說起,因為認識她本人已經四十多年了,看過太多她的精采人生,有銀幕裡、舞臺上的,也有現實生活裡的,「瞻之在前,忽焉在後」,讓我眼花撩亂,同時又對她審美境界之高,品味情趣之醇,有著無限的欽佩。想了好一陣子如何落筆,正感到筆端窘澀,她翩翩的舞姿,舉手投足的優美氣韻,卻出現在我眼前。突然,我就聯想到蘇軾〈水調歌頭〉的句子:「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詞是蘇軾的詞,腦際出現的都是江青的影子。對了,她的書名又是歌又是唱,怎麼沒提「舞」呢?於是,這篇序的題目有了,改動蘇軾詞句的一個字,「起舞弄青影」,說說舞蹈家江青吧。
江青十七歲在香港,因緣際會,主演了電影《七仙女》成名,那時我在臺灣讀高中,當然還不認識她本人,卻在電影中看到了清純天真的仙女形象,印象深刻。她很快就成了當紅的明星,演了二十多部電影,事業如日中天,星光熠熠。我青少年時代看電影,受到當時西潮橫掃的影響,莫名其妙地自視甚高,主要是看好萊塢與法國新浪潮影片,偶爾才看看華語影片。倒是看過她主演的《七仙女》、《西施》與《黑牛與白蛇》,少不更事,不知天高地厚,還認為自己對她的演技是青眼相加。後來她退出影壇,到美國學現代舞,在美東相遇,這才讓我有了認識舞蹈家江青的機緣。
真正認識江青,是在一九七九到一九八 年那個學年度,我在紐約州立大學奧爾巴尼校區歷史系教書。陳幼石是我熟悉的同事,負責中文系教學,要在學校舉辦活動,吸引學生對中國文化發生興趣。我當然大力支持,建議她動用自己廣大的人脈關係,邀請名家蒞校,做一場跨界的藝術演出,展示中國傳統文化的藝術追求,可以如何超越時空,聯繫到現代人關注的生命律動。她請了醉心鑽研現代舞的江青,和研究古希臘哲學的葉秀山,要他們聯袂表演書法與舞蹈的即興創作。
葉秀山是中美建交後,應王浩邀請,來美的第一批訪問學者。他的專業是古希臘哲學,對中國傳統美學卻有深厚的造詣,承繼了文人琴棋書畫的藝術精神,審美品味遠遠高出書齋裡自說自話的美學家。他的書法也有師承,與歐陽中石同門,都是當代大家吳玉如的及門弟子,沿襲了二王端麗秀勁的傳統。啟功曾經讚譽吳玉如的書法,「三百年來無此大手筆」,還說「自董其昌後無第二」,想來是誇讚他自己喜歡的娟秀風格。葉秀山的書法就有王羲之一脈的瀟灑飄逸,同時又不羈絆於帖學的限制,追求自我性情的空靈跳躍。有時我就想,或許這種藝術特色跟他長期浸潤傳統戲曲有關,擔任過北京大學京劇社社長,拉得一手純熟精湛的二胡,還能引吭高歌楊派老生的唱段。請他和江青一道,做傳統書法與現代舞的即興表演,真是珠聯璧合,不二之選。
很少人說過那一場四十年前的表演,或許是大學校園的即興演出,沒有專業團隊的大規模製作,沒有特別光鮮的道具與服飾,也沒有媒體參與的宣傳效應,只有校內的師生坐滿了觀眾席,睜大了眼睛,看一場超越他們想像的藝術演出,既傳統又現代,結合漢字書寫行草的行雲流水與現代舞即興的個性表現,像是由蛹化蝶的蛻變過程,顛覆了美國師生的視覺審美經驗。舞臺空蕩蕩的沒有任何布置,背景設了投影的銀幕,打出書法的滑動與跳躍,龍飛鳳舞。江青就在空靈的舞臺上揮舞水袖,翻騰跳擲,像獵獵的大旗在風中招展,像歡樂的海豚躍出水面,像奔騰的駿馬馳騁在草原,有時像山嶽巍然峙立,有時像流水潺潺浸潤了山谷,有時像海濤拍打岩岸,激起我們無窮無限的心靈翱翔。
二十年後,我看到林懷民為雲門舞集編導的《行草》,震撼於書法轉化為舞臺肢體藝術,可以帶來如此剛柔並濟的遒勁與秀媚,不禁就想起了江青當年在舞臺上的即興展演。打個欣賞西方音樂的比方,雲門舞集的演出像交響樂,至少也是帶著管弦樂隊的協奏曲,而江青配合葉秀山書法的獨舞,則像一曲蕭邦的奏鳴曲。我個人倒是覺得,江青配合書法的即興演出,雖然體現了西方現代舞的技巧,在審美精神上更展現了古代文人高山流水覓知音的情境,像極了好友徜徉在松下林間,琴簫合奏,是文化修養的呼應,也就是《詩經》說的,「嚶其鳴矣,求其友聲」,給我們帶來了無限的文化遐想。
江青不但舞跳得好,而且在編舞及舞臺設計方面也才華橫溢,有獨特的審美眼光與境界。舞跳得好,是她自我藝術展現的不懈追求,從她上北京舞蹈學院勤學苦練,打下了紮實的基本功,到她卸下電影明星的光環,重新刻苦自勵,兢兢業業轉益多師,奠基於中國古典舞的基礎,學習現代舞衝破傳統藩籬的創新,由此開創了她舞蹈事業的新天地。她能編舞,還能設計舞蹈服裝,配合舞臺的整體呈現。顯示了她天生具有審美眼光,又能盡量開放藝術視野與感受的幅度,接觸西方現代舞的探索前沿,通過不斷追求與自我提升,融入並內化傳統與現代的磨合。從她早期自編自舞的《陽關》,可以看出江青努力結合東西方舞蹈,走出一條新路的端倪,跟她自身的人生經歷與感悟有關,是豪華落盡見真淳的過程,走下鎂光燈閃耀的浮華影壇,在舞蹈的藝術世界裡,艱難地摸索人生遭遇的跌宕起伏,展現了自我體驗的生命意義。
我在八 年代初移居紐約市,經常看戲,什麼劇種都看,看的最多的是大都會歌劇院的歌劇。每一季度買兩套歌劇套票,一般是從十月看到四月,剛好跟我教書的學年度相對應,幾乎每個星期都去林肯中心,主要是聽歌劇,偶爾也去看看芭蕾,聽紐約交響樂團演奏。有一年上演澤佛瑞里(Franco Zeffirelli, 1923-2019)製作的豪華版《杜蘭朵》,演員是男高音多明哥(Placido Domingo)與女高音馬爾登(Eva Marton),是相當精采的搭配,編舞則是江青策劃的。記得江青抱怨過,澤佛瑞里強調「中國風」,堅持使用舞獅場面及京戲裝扮,構思不錯,在具體展現上卻與中國戲曲傳統不太搭調。演員的功架與身段,更是不符戲曲的基本要求,顯得有點不倫不類,合作得相當辛苦。澤佛瑞里指出,在歐美演出普契尼的《杜蘭朵》,主要是面對西方觀眾,畢竟是演出義大利歌劇,與中國傳統審美意識有所衝突,在所難免,只要呈現金鑾殿的富麗堂皇,就在視覺上達到了目的。然而,江青認為,還是盡量不要過分抵觸中國文化傳統為上,做了一些調整,為演員們排練身段與步法。通過編舞與古典服飾的安排,展示宮廷金碧輝煌的氣派,也盡量避免譁眾取寵的庸俗,必須有其高雅的貴氣。
大都會歌劇版《杜蘭朵》演出空前成功,最受觀眾讚賞的是第二幕第二景的布景與舞蹈場面。大幕一開,金鑾殿的恢宏氣勢,閃耀出奪目的萬丈光芒,幾十個宮裝舞蹈演員,安排在金色的舞臺上,錯落有致,個個都像江青在電影中扮演的西施,舞動月白縹黃的水袖,展現了瑤臺閬苑一般的情景,讓觀眾感到舞臺上的氣場,有如萬鈞雷霆呼之欲出,籠罩了近四千個座位的歌劇院。突然,掌聲雷動,夾雜著歡呼,好像電閃雷鳴中的狂風暴雨,歷久不息。我當時吃了一驚,為之愕然,因為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歌劇院的觀眾為布景與服飾喝彩,而且如此瘋狂著迷。特別有趣的是,後來多明哥唱〈今夜無人安眠〉,唱得十分精采,得到的掌聲也比不上觀眾對中國風金殿與宮裝舞女的狂迷。
看完這場戲,我不禁深有感想,覺得西方觀眾有其自身的欣賞傳統與迷思,品味中國風,帶有一分對異國情調的獵奇心理。澤佛瑞里那種模仿羅馬帝國風格的恢弘舞臺,固然能夠引起觀眾讚歎,但是這種舞臺壯觀在大都會歌劇院也並非絕無僅有,比如威爾第《阿依達》的埃及神廟舞臺設置,其宏大壯麗絕不亞於《杜蘭朵》,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十分攝人心魄。那麼,為什麼《杜蘭朵》第二幕第二場大幕一開,觀眾就好像中了魔似的,如癡如醉的鼓掌喝采呢?值得注意的是,前面還有第一幕,第二幕也有第一場,為什麼觀眾在早先兩次幕啟之時,並未熱烈叫好,一直要到第三次幕啟才歡聲如雷?更詭異的是,多明哥與馬爾登唱到精采處,雖然也博得不少掌聲,但是遠不及觀眾對金殿一幕,宮女長袖善舞的如夢如幻場景,發出的爆炸性由衷歡呼。我覺得,這就得歸功江青的編舞,讓西施浣紗的柔美融入了金殿的宏壯,飄飄的水袖舞動,是唐代宮廷霓裳羽衣曲再世,呈顯了天子垂拱而治的威儀與氣勢。我個人產生許多唐詩的聯想,如王維寫大明宮早朝的詩句:「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雍容偉麗,又閒雅溫純。我想,是這種剛柔相濟的配合,使得異國情調的壯麗之中,帶有無限的溫柔清麗,讓西方歌劇觀眾歎為觀止。
我和江青合作過一次,是她擔任香港舞蹈團藝術總監之後,在二 二年又應舞蹈團之邀,來港排演馬勒的《大地之歌》(Das Lied von der Erde),我負責籌劃研討會,讓所有參與策劃與演出人員,與研究專家一道,通過江青的編導與舞美設計,探討馬勒的音樂詩劇,如何在舞臺上,立體呈現東西方舞臺藝術的結合。馬勒本人為這部作品的定性是:為男高音、女中音(或男中音)與樂隊而作的交響曲,打破了藝術歌曲和交響曲的疆界,但主要還是音樂藝術的展現。江青的藝術創作,是舞蹈的介入,同時以舞劇與朗誦的手法,再次做了藝術譯轉,演出了中西相融的舞蹈詩歌劇,凸顯了馬勒靈感源自中國詩歌的境界。
馬勒原作歌曲的唱詞,源自德文譯自法文翻譯的中國古典詩歌,譜曲時又經過馬勒的改動。古板的傳統翻譯批評會說,這是轉譯之後隨意更動的歌詞,既不忠實原作,又不體會中國詩歌的意境,純粹是中國風扭曲的傲慢。但是,我們換一個角度來看,就會發現,馬勒的靈感來自翻譯(或轉譯)的中國詩,卻創作出一部浸潤自我風格的音樂詩劇,拓展了西方現代音樂的領域,實在是了不起的文化壯舉。江青順著這種中西文化交融的脈絡,汲取馬勒對唐詩的現代音樂闡釋,編成舞蹈詩歌劇,不但在藝術形式上跨界,也在不同文化傳統的撞擊之中吸取了新的養料,開展了中國古典舞、現代舞,與現代詩、現代畫交融的藝境。
這次與江青合作的最大樂趣,還不止是讓我重新體會唐詩轉譯與再創作的過程,可以轉型成另類藝術形式,使經典作品通過再創作而重新闡釋傳統,賦予嶄新的藝術生命。讓我興致勃勃觀賞她的舞蹈詩歌劇,全心全意組織研討會的最大動因,是她邀請參與編劇、設計及演出的朋友,也都是我暌違已久的老友。
我對馬勒《大地之歌》的認識有限,除了當作音樂詩劇來欣賞,只注意過樂曲唱詞源自唐詩,還是因為邀請過中央音樂學院的王次炤來香港講學,讀過他的《馬勒大地之歌研究》,知道馬勒混用了李白〈悲歌行〉、〈宴陶家亭子〉、〈採蓮曲〉、〈春日醉起言志〉、錢起〈效古秋夜長〉、孟浩然〈宿業師山房待丁大不至〉和王維〈送別〉的轉譯。江青編排的舞劇想保留馬勒改譯的詩句,以表達馬勒所探尋的意境,就請鄭愁予改寫成現代白話詩;想在舞臺的視覺感染呈現馬勒的想像天地,就請莊 設計帶有中國詩意的現代畫;想要以吟誦方式表達再度改寫了的馬勒詩句,就請盧燕出場,抑揚頓挫,朗誦出馬勒的人生苦短悲歌。老友歡聚香江,有說有笑,又歌又舞,先有學術研討,接著觀賞江青的舞蹈詩歌劇,深入體會馬勒藝術創造的轉化,及江青可持續性的再創作,讓我得到心靈翱翔的無盡快樂。
回想起我們歡聚一堂的日子,有詩人,有畫家,有舞者,有明星,有學者,尋求人生的意義與心靈的提升,跨越了所有的人文領域,從中國古典文學到西方古典音樂,從德國現代音樂詩劇到中國現代白話詩,從結合中西傳統的現代畫到融匯中國審美意境與西方探索性的現代舞劇,似乎一切都是即興,只有追求藝術的夢才接近永恆。一晃眼,將近二十年了,真是「如花美眷,逝水流年」,令人從馬勒聯想到李白的〈春夜宴桃李園序〉:「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古人秉燭夜遊,良有以也。況陽春召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會桃李之芳園,序天倫之樂事。 季俊秀,皆為惠連;吾人詠歌,獨慚康樂。幽賞未已,高談轉清。開瓊筵以坐花,飛羽觴而醉月。不有佳作,何伸雅懷?」在研討會與演出結束之後,我還寫了首短詩記勝,寄給江青留念。時光荏苒,自己都忘記了。這次江青要我寫序,居然把〈觀《大地之歌》舞劇〉這首詩寄回來,讓我感念萬分,更在冠狀病毒全球肆虐之時,懷念散居各地的老友。藉此機會,重抄一遍當年的詩句,遙祝他們個個身體健康:
孤獨的是大地之歌/無聲的嘆息,有聲的詠唱//是一枝枯杖支持的人生/拉扯出死亡的絲巾,纏住悵望//是一杯美酒的激情/是駿馬奔騰的青春//是鑼鼓喧天的歡慶/襯出矜持的死亡,魅影憧憧//唱吧,跳吧,歌吧,舞吧/生命是一片黑,死亡是一塊紅/酒後是失去知覺的快樂/清醒之時,只剩無邊的痛苦//唱吧,跳吧,歌吧,舞吧/生命誠可貴,卻如此遊移不定/死亡令人厭惡,令人恐懼/還是令人嚮往,從此可以安眠
後記:江青編導馬勒《大地之歌》舞劇,愁予、莊 、盧燕自美來港,參與策劃排演。先在城市大學中國文化中心舉辦講座,隨後於香港文化中心演出,觀後有感。(二 二年十一月)
二 二 年六月十二日序於香港烏溪沙

後語
這是個沒有「花」的春天,席捲全球的新冠肺炎病毒如烏雲般覆蓋籠罩著大地,面對未來未知的命運,人人自危。我更是手腳無措、方寸大亂。羅馬歌劇院的排練因為疫情停擺,三月六日晚回瑞典斯德哥爾摩,臨上機,才發現家中鑰匙和錢包都不翼而飛,跟兒子漢寧求救,無奈他在醫院急診室值夜班,最後還是找到好心人︱老友陳邁平,冒風險接機,解決了我的燃眉之急。
第二天清早,漢寧剛下班就來電話:「媽媽,我在高風險一線工作,妳是高風險年齡,又剛剛由高風險疫區回來,先隔離一段時間,我和孫女暫時都無法跟妳見面,妳千萬不要出門……」瑞典實施佛系「不封鎖」防疫政策,加上初期醫療設備的匱乏,導致太多人死亡,且人均死亡率曾冠居全球,這是我始料不及的。憂心忡忡兒子和他全家的安危,使我惶惶不可終日,獨自在家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我知道必須孤獨面對困境,於是集中精神,坐下來、靜下心、埋下頭,寫!
林青霞知道了馬上自告奮勇:「讓香港《明報月刊》四月給妳文章留位,我去說!」三天後,三月九日就完成了〈叫停︱羅馬歌劇院艾未未首導《圖蘭朵》〉速度之快連自己都不信。絕未料想到,鍵盤居然敲開了烏雲的縫隙,露出了一星點光亮,似乎照著我又召喚著我,於是一路往下寫、寫、寫!
寫完〈小咪姐李麗華〉,突然意識到加上以前的一些稿子,好像夠出一本書了,於是擬下目錄。上床睡覺關電腦前,寄給了爾雅出版社隱地先生,第二天一早打開電腦,隱地的回信已經來了,說今年是爾雅出版社創建四十五周年,樂意接受我的書,由發信到接信之間不超過十小時,不免歡欣鼓舞!
青霞、鄭培凱先生一口應允為書寫序,隆情重義,為我加油,洋洋灑灑兩篇序,為書添香增色,由衷感激!想到序和題字,董橋先生已經為我費心費時費事各兩回了,不敢造次再騷擾他。於是想到這次要麻煩余英時先生,我寫:
淑平大姐、余先生英時:
二位安好!
我是喝了點酒,壯了膽、鼓足了勇氣寫這封信給你們。
……
想懇請余先生給書名《我歌我唱》題字,但想想也許這個要求有點過分,余先生年事已高,要做的事如此之多……
寄上書的目錄,余先生量力而行吧,千萬不要勉為其難,您的任何決定我都可以理解、接受。並請包涵我單刀直入的「魯莽」!
請保重,希望大家平平安安!
晚 江青
余家不用電郵,依然依靠郵局傳遞郵件,或者用傳真方式。我沒有傳真機,受疫情的影響,瑞典郵政幾乎癱瘓。想到香港《明報月刊》時常登載余先生大作,於是煩請一向仔細周到的編輯葉國威先生幫忙,請他轉信。第二天就接到淑平大姐的長途電話,熱情洋溢地說:「我跑腿上郵局寄,英時動手寫,我們分工合作。」
「那妳可以幫余先生磨墨呀!」
「哦︱妳知道我從來是個不伺候人的人……」我們在電話中聊了很久,也笑了很久。
余氏伉儷多年來一直對我關愛有加,關懷日常生活之外也勉勵我不斷寫作,感受到少有的溫暖,也讓我這個業餘寫作愛好者增添了自信心。
遠在紐約的母親,永遠是我文章的第一個讀者,四月份時她虛歲九十九,中國人過九不過十,我們姐弟四人早就在商量如何慶壽,不料人算不如天算,她跟我一樣獨自一人在公寓中吃碗長壽麵慶壽。每天我們都通話,聊家常之外,討論一下我的文章,她腦清眼不花,看我的文章指指點點給了許多鼓勵,也幫助她消磨了不少獨處的艱難時光,母女對話,總是無比欣慰。
二 三年譚盾為簡體版《江青的往事往時往思》作序,他欣然同意將序附在〈從「負.復.縛」到「茶」︱與譚盾樂舞二重奏〉文章後,我想以他的視角看我們的交往,會滿有趣,屈指一算我們相知三十八年了!
書中〈一生一心一意追求真善美︱記藝術家蔡文穎〉、〈昨夜星辰︱率真的周曼華阿姨〉這兩篇文章在「大塊文化出版社」二 一三年出版《故人故事》時,沒有在紙本書內。幾年後,「大塊」出《故人故事》電子版書時,因為周曼華阿姨和蔡文穎先生已經仙逝,我寫了悼念文章紀念,所以納入了。徵得「大塊」創辦人郝明義先生同意,兩文納入新書,感謝明義先生一貫的通融和大度大量!
也謝忘年交朋友吳謙,在小咪姐最後的歲月中,幫她整理且催生了《萬紫千紅李麗華》畫傳,讓我獲得珍貴資料圖片。
這次選舞蹈《陽關》作封面,首先必須感謝隱地的建議,青霞極力附和,才幫助我作了明智決定。考慮下來有幾個原因:攝影家柯錫杰先生仙逝,我寫了緬懷他的文章,封面是他一九七四年的作品;作曲家周文中先生作的鋼琴曲〈柳色新〉,聽後觸動心弦,我編了《陽關》,也是我們第一次合作,二 一九年文中駕鶴西去,我寫了悼文紀念亦師亦友的長輩;而鄭培凱先生在序中還特別提到了這支早期舞作給他的印象;在我的自傳體回憶錄〈西出陽關〉一章中我寫:「而一九七四年作品《陽關》的出世,卻是我創作上的轉捩點︱藝術生涯中的『陽關』。《陽關》是我保留下來的第一個現代舞作品,也是唯一的一個從創作完成至今未曾修改過的作品。也許是由於它和我某一部分珍貴的生活經驗息息相關,使我對它也就有一種莫可名狀的『偏愛』。」
由羅馬回到瑞典,宅在家中隔離十四天後,意外的驚喜是我發現了「世外桃源」。一直在想每天除了寫、就是研究吃、然後看書看到倒頭睡覺,太不健康,必須找個可以散步、曬太陽的去處。瑞典的暮春和初夏太美了,目前的情況不可能去島上獨居,怎麼是好?忽然想起我每次去島上經過的湖,但從來沒有下車看過,老是匆忙的馳往目的地,問漢寧怎麼去?他說:「就在妳住的水塔後面,有樓梯,拾階而下,不出五分鐘就到了。」
換了運動鞋,散步去湖邊,啊︱這麼大,我的心一下子寬闊了起來,沿著湖邊的小徑,走走停停想想,怎麼會住在水塔二十五年,近在眼皮底下的美景,我竟然從未察覺、造訪?幾十種鳥兒在舞蹈、奏交響曲,百花齊放的野花,歡欣鼓舞著,紫的、黃的、白的、紅的、藍的、粉的……我醉了!從此,只要天氣允許,我每天花一個小時走一圈,想想停停走走,恍悟人生可以這麼簡單、自得其樂的過,那些華衣美飾顯多餘。該重新審思、叩問:自己要什麼?追求的幸福是什麼?人生的價值又是什麼?
隱地先生告訴我,再過五年,「爾雅」五十年社慶時他要退休了!編輯碧君也告訴我必須為我編本滿意的書!這是我們第三次合作了。他倆細緻、耐心、尊重和理解,都是鞭策我在筆耕歲月中不斷向上的力量。好!那我就努力再努力,起碼也要再寫五年!
二 二 年,新冠病毒肆虐全球,完全超越了所有人的意料和想像,鼠年打亂了所有人的生活和計畫。面對未來的未知,每個人必須冷靜克服眼前的艱辛、困境、甚至不幸。但願老天憐憫苦難人間,讓大家平平安安,能恢復正常生活!
二 二 年六月十日

目次

江青總是在笑 林青霞 三
起舞弄「青」影 鄭培凱 一五
歡喜冤家二九
—我認識的夏志清王洞伉儷
又見柏克萊四九
昨夜星辰七三
—率真的周曼華阿姨
投訴八五
鶴髮童心柯錫杰九一
青青相識一 三
從《負.復.縛》到《茶》一一三
—與譚盾樂舞二重奏
附錄
江青是我的恩人 譚 盾 一四六
神交一四九
—師友周先生文中
叫停一六一
—羅馬歌劇院艾未未首導《圖蘭朵》
一生一心一意追求真善美一七三
—記藝術家蔡文穎
梨華 夢回青河一九五
小咪姐 李麗華二 九
名字江青形影相隨二三一
後記二六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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