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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分之一的他(全2冊)(簡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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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分之一的他(全2冊)(簡體書)

商品資訊

人民幣定價:59.8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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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1.人氣COSER、微博大V、跨界作者天水三千首部出版作《二分之一的他》(精修版),粉絲高呼“爺青回”,值得珍藏。
2.人氣COSER、演員黃靖翔,編劇、作家竹宴小生聯袂推薦。
3.解鎖不一樣的爆笑娛樂圈絕地逆襲史,開啟另類的奇幻同居之旅。


由於神秘人的烏龍操作,在車禍中腦部嚴重受損的宅男畫手兼網約車司機蕭麒,不得不跟事業和生活雙雙陷入低谷的前一線演員蕭琪“綁定意識”,開啟一段令人爆笑的另類“同居”生活——
他們成了彼此的“靈魂伴侶”,也是鬥嘴不停的歡喜冤家。
在蕭麒的鼓勵與守護下,蕭琪重新回到鏡頭前,命運的軌跡被奇跡般地改寫……
蕭琪值得擁有更好的未來。
既然一切已經重來,蕭麒願意用自己二分之一的人生,換她走上另一條星光璀璨的路。

作者簡介

天水三千

新銳言情作家,著名動漫從業者、COSER,曾多次作為評委受邀于各大動漫節、COSPLAY賽事等,作品廣為流傳。其小說作品文字詼諧幽默,又飽含溫情,畫面感極強。

目次

上冊
第一章 二分之一的新生活 001
第二章 演戲的初體驗 050
第三章 另一份記憶 093
第四章 沒有選擇的選擇 137
第五章 千載難逢的機會 184
下冊
第六章 緩慢消失的隔閡 237
第七章 緋聞來襲下的真實 287
第八章 演技上的對決 338
第九章 離開的預兆 390
第十章 愛意 440
尾 聲 找到你 454

書摘/試閱

第一章
二分之一的新生活

 

 

 

嘀、嘀……穩定的心跳聲,來自被激活的心電圖機器。
各種叫喊聲、跑動聲、喧鬧聲隱隱傳來,環繞在蕭麒的耳邊。他覺得身體異常沉重,仿佛壓了千斤擔。他強睜開眼,迷迷糊糊地望向鄰床,似乎看到了誰的蒼白的臉龐……黑暗襲來,一切聲音逐漸減弱直至消失。
他這是怎麼了? “你是誰?”一個聲音傳來,回蕩在他的腦海。“我是蕭麒。”蕭麒回答道。 “不,你不是。”那個聲音尖銳地反駁道。 “我是!我真的是蕭麒。” “你是蕭琪?”那個聲音突然淩厲了。
蕭麒有些發怵:“你是哪兒來的神仙嗎?我叫蕭麒,蕭瑟的蕭,
 


麒麟的麒,是個網約車司機,車牌號 ×וTX304,今年二十四歲,未婚,平時的愛好是看漫畫……”
“夠了!”那個聲音打斷了蕭麒的話以後,徹底地消失了。
無論蕭麒再怎麼發問,都收不到任何的回復。在一片黑暗中, 他的意識也漸漸沉睡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蕭麒被床頭的燈閃到了眼睛,五色的光斑遍佈視野。在蒙矓中,他看見床邊坐著一個陌生男人,背後仿佛有細細的光環。
視線漸漸清晰,男人也越發清楚。
這人穿著一件白色襯衫,外面套著一件毛背心,微曲的短卷髮,發色顯露出淡淡的褐色,高高的鼻樑旁點綴著若隱若現的雀斑。他正聚精會神地看著一本時裝雜誌。
這確實是個陌生人,蕭麒並不認識。
他張開口想詢問,卻發不出聲音,只呼出微弱的氣息,喉嚨乾燥黏著,很不舒服。
那男人見蕭麒醒了,急忙丟下書,表情尷尬又無奈,帶著歉意: “你先別說話,請先接受我最真摯的歉意。真是非常對不起!” 蕭麒覺得奇怪,又張了張嘴,還是沒能說出話,只發出了零星乾澀的幾個音節。
“現在請你再等一會兒,我們在等另一個人醒來,然後我會
和你們解釋所發生的事。這件事從發生到現在,都不是你們運用常識能夠理解的。所以,千萬做好心理準備。”男人說著莫名其妙的話,還很怪異地擠了下左眼,似乎是想拋個媚眼。
蕭麒也沒什麼力氣搭理這個陌生人,只能仰著頭,轉動眼珠, 觀察周圍的環境。他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旁邊拉著厚厚的簾子, 左手上應該還打著點滴。
剛坐回凳子的男人,突然又站了起來,朝他說道:“你先別說話,請先接受我最真摯的歉意。真是非常對不起!” 這人怎麼又說一遍?
“既然兩位都醒了,現在就讓我來介紹一下情況,你們一定要認真耐心地聽我說,這件事按你們的認知來說,理解起來可能很困難。”男人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下定決心般地說道,“我是一名‘天使’。”
這人有什麼毛病吧?蕭麒此時的表情,明確地傳達了對這人的看法。
“不不不!我真沒毛病。以你們現在世界的科技發展水平來講,只有把我當‘天使’,你們才能更好地接受現在的狀況。” 男人乾咳了幾聲,“由於我的誤操作,在昨天的車禍中,你的意識被送錯了地方。”
車禍……蕭麒用手扶住額頭,車禍前後的記憶片段非常雜亂且零碎,難以拼湊。
“本來按照規劃,你還有六十二年的壽命,會在二〇七九年的十一月八日死於心臟衰竭,結束你碌碌無為又沒什麼意思的一生……這麼說好像有點兒失禮,我看看。”“天使”突然掏出一個小小的筆記本,翻了起來,“好吧,確實是沒什麼意思的一生。”
“天使”收起本子,對蕭麒難看的臉色無動於衷。 “先告訴我,我現在到底是死還是活?” “這個問題其實有點兒難講,”“天使”遲疑了一下,“你
的意識被我放在了這位女士體內,你要和她共用這具身體。所以, 這麼理解的話,你還算是活著。”
女士?
這時傳來一聲冷哼。之前跟蕭麒對話的那個聲音,再次在他的腦海裡響起。
“嘿嘿!還是有好消息的,聽我說哦!那就是我會做你的專職‘守護天使’!”“天使”一臉自豪樣,還配了一個“你就安心吧”的自以為是又天真的微笑。
“那有什麼好處?”蕭麒沒理會“守護天使”這個讓人哭笑
不得的說法。
“天使”有些莫名,問道:“好處?”
“你應該有常人沒有的能力吧?”蕭麒想自己說不定真能從“天使”身上獲得一些特殊的好處,然後迎來“開掛”一般的新生。
“天使”皺了皺眉:“比如?” “比如實現我們的一個願望?” “天使”搖搖頭。 “那賦予我們特殊的能力?比如瞬間移動?” “天使”接著搖頭。
“那你能變出錢嗎?” “天使”還是搖頭。 “你能照顧我的生活起居?”
“天使”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頭搖得像個撥浪鼓。 “什麼都不會?那你到底是來幹嗎的?” “天使”皺著眉頭想了想,仿佛忘了接下來的工作內容是什
麼了……
“對了!”他從褲子口袋裡掏出筆記本,翻了起來,“有了!有個核心任務就是監視你們,防止你們對別人說出真相,然後這是一個秘密,不能對你們說……”“天使”乾咳了幾聲,真誠地說道,“當我剛才什麼都沒說過,我們重新來一遍好嗎?”
“出去!”勉強算是要開始同居生活的兩個人第一次感受到了心靈上的共鳴。
鬧劇還在繼續,二人的情緒穩定了一些以後,“天使”又湊了上來,繼續喋喋不休。
 
“你要在她的體內繼續生存。哎,我看看,這位女士叫蕭琪。你們這裡的人的名字都這麼短啊!這樣不是很容易重名?真是可憐,像我們的名字可都是十五個字以上的……”“天使”皺著眉頭,碎碎念起來。
蕭麒耐心地聽他說完廢話,然後輕鬆地回答:“那好吧。” “那好吧?”蕭琪完全無法理解這人怎麼會這麼“神經大條”,
冷冰冰地向“天使”問道:“怎麼才能把他從我的身體里弄出去?” “達成了某種特定的目標,他的意識就會解脫。”“天使”
又掏出了那個本子,“不過,目標具體是什麼,我無法說明…… 也許需要一年的時間,也許要十年……”
“十年?”蕭琪不悅,“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天使”一頁一頁飛速地翻著筆記本:“應該沒有了。” “如果我自殺呢?” “天使”笑了:“你不會自殺的,我相信你。你的人生軌跡
都在本子上,我看看……”他突然皺起眉——本子的夾頁中掉落出一張小小的卡片。他彎下腰,拾起卡片,看了看床上的“蕭琪”, 突然十分堅定地說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我們一定能找到其他解決辦法的!”
蕭琪哼了一聲:“卡片上寫的什麼?” “天使”撇撇嘴:“看來你的未來真的可能改變了。”
蕭琪努力掙扎著支起了上身,從肌肉深處傳來的陣痛提醒著她似乎對這具身體恢復了感知。
在剛醒來的那段時間裡,她想動一根手指都不行,仿佛在一個巨大的機器人裡,卻無法控制任何部件:“喂!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剛才我沒法動?”
“天使”無視蕭琪的提問,直到他的頭被一個飛過來的蘋果砸到。
 “痛啊!”他盯著那個咬牙切齒的女人。蕭琪生氣了:“回答我的問題!”
“天使”遲疑了一下,服軟了:“這是身體的主控權轉移的
現象,你們兩個意識共用一個身體,沒法同時獲得身體的主控權。當一個意識獲得身體的主控權的時候,另一個意識就沒辦法控制身體。”
“那怎麼獲得身體的主控權?”
“不知道。”“天使”不假思索地說,“我也是第一次處理你們這種情況,不知道身體的主控權是怎麼轉移的。從剛才的情況來看,可能一方失去意識的時候,另一方就會接管身體。”
“失去意識?” “是啊,蕭麒……就是那個男生幾分鐘前就失去意識了,這
也是現在換你控制身體的原因。”
“等等。”蕭琪皺了皺眉,抓到了他話裡的漏洞,“既然之前沒見過,你又是怎麼知道身體的主控權這回事的,還有它的轉移?”
“天使”閉上嘴撇過頭,不看蕭琪。 “是這裡嗎?”一個厚重的男聲在門外響起,病房的門就被
打開了。
進來的人,讓蕭琪本就皺著的眉頭,變得更加扭曲。
這人有著挺拔的身姿,穿著休閒西服,踩著考究的棕色皮鞋, 手上捧著一束康乃馨。
進來以後,他站立了片刻,看了看屋內的幾個人,然後俯身撿起跌落在門邊的蘋果,將花束插進病床對面櫃子上的花瓶裡。這人的身後站著一個身穿白大褂、戴著金邊眼鏡、身材高挑
的中年女醫生,她表情冷漠地望著病房裡的人。
蕭琪轉過頭,不去看那個不速之客,沉默地靠坐在床頭。
 
“蕭院長,三號樓那邊有事需要你去一下。”一個護士跑到那個中年女醫生身邊。
那位蕭院長,一轉身,大踏步地跟著那個小護士走了,再也沒有回頭看一眼。
蕭琪的雙手不自覺地抓緊了床單。
“這位是?”來人問蕭琪“天使”的身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便主動朝“天使”伸出手:“你好,我是程涼生,蕭琪的朋友。”
“我……”“天使”有些慌張,換了好幾次姿勢,才握上程涼生的手,“你好。我……我是蕭琪的哥哥。”
蕭琪眉毛挑了挑,也不戳穿他。 “我叫游典方。”這名字,一聽就知道他是在瞎掰了。程涼生笑了笑:“是哥哥的話,不姓蕭嗎?”
游典方被問得真的“有點兒慌”了:“我們是……” “表親!”蕭琪喊了句,與其說是幫游典方解了圍,倒不如
說她並不想讓程涼生誤會,“你來幹什麼?” “看看你。”程涼生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語氣淡淡的。 “看完了,你走吧。”蕭琪也並沒有給他面子,直接下了逐
客令。
程涼生卻似沒聽到一般,走到了蕭琪床邊的位置坐下,直視著蕭琪滿是憤恨的眼睛,伸過手想幫她撩開額前散亂的亂髮。啪的一聲,他的手被無情地打開了。
程涼生也不生氣,笑容也淡淡的:“我幫你倒杯水。” “不喝!”
程涼生有條不紊地放好杯子,將水倒滿,擱在病床旁的置物櫃上:“我只是剛好碰到她。誰讓你住進了三院。”
“誰在乎蕭晴芸了?我只是不想見到她。現在,我更不想見到你。”蕭琪直接把水杯拂到了地上,“你走。”
 程涼生俯身拾起水杯,擺回置物櫃,又加滿了水:“你們母女的關係,我是一直不太理解。但我們相處那麼久了,工作上的事我沒辦法管,私下我會盡力幫你。”
“幫我?”蕭琪的氣息變得急促,她狠狠地盯著程涼生,嘴唇微抖著,此時她的情緒就像煮了很久的高壓鍋,隨時都要衝開
閥門,“你當了我十年的經紀人,我把你當親人,你把我當工作。我從十歲開始,就完完全全地信任你,和你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然後你笑著和我揮揮手,說我們只是工作關係?在我人氣下滑的時候,你二話不說,直接遞交了轉崗的申請!”
程涼生就這麼坐著,聽著蕭琪的控訴,卻仿佛是在欣賞一尊雕像,蕭琪的話沒有讓他動搖分毫。
“程涼生!你走,我不想見到你!”蕭琪的眼圈紅了,卻倔強得不想讓軟弱的情緒流露,直直地瞪著程涼生。
見這男人沒有動靜,蕭琪又喊道:“游典方!把這男人趕出去!還有,他送的花也丟出去!”
游典方在旁邊不安地站著。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想, 要不是蕭琪下不了床,他覺得這個女人都有可能動起手來。
游典方慌慌張張地上前,去拉程涼生的胳膊。
還沒等游典方碰到,程涼生就站了起來,整了整上衣,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了游典方:“等你妹妹出院了,讓她聯繫這個人。”
接著,程涼生就走到了門口,轉過身對蕭琪說道:“你發洩完了,那我走了。好好養身體。我瞭解你,蕭琪,這點兒事打不倒你。再見。”
程涼生走了。蕭琪哭了。
游典方立在原地,手裡捏著那張薄薄的名片,不知所措。
約莫過了半日,蕭琪情緒緩和後支起身,使喚游典方弄來一面鏡子,打理起自己的頭髮。
深黑而柔長的秀髮、水晶般晶瑩透徹的眼眸、俏麗成熟的面容、細長的眉毛有著不相稱的銳利感。
蕭麒透過鏡子,看著這個名為蕭琪的女生,心情非常好,這面容既陌生又讓他感到熟悉。要是每天睜眼都能看到這個等級的美女,對他來說,是一樁美事。
就在這時,一名年輕的醫生帶著兩個護士走了進來,手裡捧著診斷本,順手撩開了圈在床邊的圍簾。
“蕭小姐,你醒了。我是你的主治醫生,我姓陳,我們先做個日常檢查。”
兩個護士帶著儀器,給蕭琪測血壓、量體溫,記錄一些檢測數據。
“陳醫生,我問一下,我這種情況會引起精神方面的疾病嗎?”蕭琪問道,“比如,精神分裂之類的,雙重人格?”
“蕭小姐多慮了,你所擔心的心理疾病一般需要處於長期的精神壓力下才有可能產生,一般的災難性經歷不會產生類似的病症。”陳醫生低頭看了看護士遞過來的報告,“一切都很正常。這次事故中,你只是輕傷,再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這兩天多注意休息。”
陳醫生轉身看到旁邊的游典方:“蕭小姐,你還是挺幸福的, 你男朋友這幾天一直陪在你身邊,不眠不休的。有事隨時呼叫我。”
陳醫生說著,帶著兩個護士離開了病房。蕭琪朝游典方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
兩分鐘後,游典方蹲在角落拿著鏡子輕輕地揉著臉上被抓出來的三條血印。
 
“蕭琪,你是做什麼的?學生嗎?”蕭麒覺得突然有點兒安靜,不甘寂寞地問道。
“你想問什麼?”蕭琪回道。
“我在想,之後如果要生活在一起,我們還是對彼此多瞭解一些比較好。而且咱們同名,有時候叫著挺拗口的,要不要互相取個別名?”蕭麒建議道。
“不必了。”蕭琪的態度依然冰冷,“我沒什麼要和一個陌生人分享的。”
蕭麒慢慢地摸清蕭琪的性格:“你不改也沒事,那從今以後, 叫我南(男)蕭吧。我啊,其實確實如他所說的,一直過著沒什麼意思的生活。上的大學也不是什麼好大學,工作也找不到好的。有個學長在網約車公司上班,就介紹我去開網約車了。那天是我第一天上班呢,也是我的第一單生意。”
“那還真是可惜了。” “別看我這樣,我也是有夢想的!我從小就喜歡看漫畫,一
直偷偷臨摹各種畫,讀書的時候,本來想專攻畫畫,可家長不同意,我最後學了理科,成績一直很難看。我還想著有一天,要是能當個漫畫家也挺好的。對了對了,我還因為喜歡的漫畫報了劍道班,練了四年的劍道呢。”
“哦。”蕭琪回道。 “你喜歡嗎?有沒有喜歡的作品?”南蕭打開了話匣子。“不喜歡。”
“那你現在不是學生了吧?是做什麼工作的?我是‘鹹魚’ 一條,你應該和我不一樣吧?”
蕭琪想起了十年前,程涼生對她問的那句:“蕭琪小朋友嗎?
你想當明星嗎?”可在後來的十年中,她迷失了。在演藝圈中“閃展騰挪”,努力經營著自己的形象,也算是小有名氣了。

“還是要做回演員。”蕭琪下意識地說道。 “演員?原來你是演員啊,你演過什麼電視劇或電影嗎?說
不定我看過。”南蕭突然興奮起來,“那是不是以後我也可以和你一起拍電影了?啊啊啊,我有點兒緊張怎麼辦?”
“你閉嘴!我們之間要解決很多問題。首先,你我之間要約法三章,你別給我造成不必要的麻煩。這身體是我的,所以我說了算。”
兩人開始討論協議的內容。由於兩個人在氣勢上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南蕭始終被死死地壓制。
片刻之後,南蕭開始簽訂這份不平等條約。
一、南蕭不得脫衣,不得偷看、觸摸身體,更不准洗澡。
“內急怎麼辦?”南蕭問。“不准看!” “那然後呢……” “下一條!”
二、蕭琪在進行洗澡、更衣、如廁等暴露隱私的行為時,南蕭不准偷窺。 “提問,怎麼做到不看?”南蕭問。
“閉眼!” “那是你的眼啊!” “睡覺!” “我儘量試試……”
三、工作要按照蕭琪的想法進行,如果中途身體的主控權轉移,南蕭要完全服從蕭琪的指揮,努力完成蕭琪的工作,保證不添亂、不拖後腿。
“萬一碰上了喜歡的明星,我可以去要簽名嗎?”南蕭又問。“你想死嗎?”
四、日常生活中,南蕭不准亂吃高熱量的食物; 五……六……三十……
南蕭拿著筆在手賬上記下這些條款——在兩人爭執的過程中,身體的主控權發生了轉移,而南蕭接著蕭琪寫的內容,繼續往下寫,本子上呈現出了兩種截然不同的筆跡:一種精緻纖細, 另一種潦草狂放。
“看樣子即使用同一個身體,也並不能寫出和你一樣的字。” 南蕭吐吐舌頭,抬起雙手仔細地觀察,“你的手真好看,又白又細,還修長,和漫畫裡的一樣。你知道嗎,特別像我喜歡的那個漫畫家的畫風!”
蕭琪覺得一陣“惡寒”。這種自己無法控制身體還被別人審視的感覺,讓她有點兒反胃。
她通過她的眼睛——南蕭的視線,看著那個癱坐在旁邊,百無聊賴地翻著那本已經看了許多遍的娛樂雜誌的糟糕“天使”。這種體驗就好像你和另一個人只能通過同一個鏡頭看這個世
界,而掌握著那個鏡頭的人,不是你。 “喂!”蕭琪通過意念喊著游典方,到目前為止,只有遊典
方能接收到他們兩個通過意念發出的信息,“游典方!你翻來覆去看了多少遍了,想到快速解決的方法了嗎?”
游典方放下雜誌,轉過來看著蕭琪:“方法還沒找到,不過, 我看到你的新聞了。”
說著,他把雜誌翻到其中一頁,遞了過來。只見蕭琪穿著黑色的曳尾長裙,戴著黑色的蕾絲面紗,這是她去年給這份雜誌拍的硬照,旁邊配的標題是“過氣女星遇車禍,是意外還是自殺”, 整篇新聞的篇幅並不長,大概佔據了小半頁。
南蕭接過雜誌,看了標題,就合上丟到了一邊。“怎麼不看?”蕭琪問道。
南蕭能感受到來自蕭琪的十分消極的情緒,於是說道:“我一直對娛樂雜誌沒什麼興趣。” “你沒興趣嗎?”游典方又把雜誌拿了過來,翻到了蕭琪這
頁,“你看你看,這是蕭琪。你剛才是不是沒注意到?啊,她化了妝,拍得那麼美,確實比較難認。但你看,這裡有說到蕭琪的名字!”
南蕭覺得自己的白眼快翻過天靈蓋了:“游典方,你這種情商生活在現代社會的話,不出三天就被人打死了。”
南蕭還想說什麼,但心底湧上一陣哀傷,讓他的眼眶都有點兒濕潤了。這哀傷並非來自他自己的感情。
“蕭琪……”
南蕭沉默了,這種時候,還不如什麼都不說。
他擺弄著手中蕭琪的手賬,突然發現裡面有倒數第二頁被撕掉的痕跡,在最後一頁上有來自上一頁的筆跡印痕。他用食指撫觸著痕跡,一個一個字地摩挲。
南蕭感覺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泥沼,難受到窒息。
他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對蕭琪來說,只能是一種折磨——她的人生已經跌入穀底,而他的出現可能就像一下一下不斷地甩在她身上的鈍刀子,看起來傷害不大,卻是無法擺脫的精神煎熬。
他深深地歎了口氣,拿筆在手賬上隨意畫著。
游典方看著沉默不語的二人,有點兒納悶,再次翻開那本娛樂雜誌,他對上面的內容倒是充滿好奇。看著看著,他忽然想起口袋裡的那張名片,眼睛仍不離開雜誌,將名片掏出來,丟給了南蕭。
名片上寫著:“SC——張悠遊。” “這是?”南蕭問。
“之前來的大個子留給蕭琪的,蕭琪當時不肯收,就放我這兒了。”游典方說的大個子就是程涼生,但那會兒南蕭的意識休息了,她並不知道這事。 “大個子?”南蕭問蕭琪,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她睡了。”游典方解釋道。
“睡了?”南蕭反應片刻,明白蕭琪和自己之前一樣進入睡眠了,“好吧,我回頭給她。就夾在這手賬裡吧。”
游典方突然靠近,饒有興致地凝視著南蕭的眼睛,看了一會兒,似乎又覺得頗為無趣地搖搖頭,“想不明白,真想不明白。”
南蕭一臉疑惑:“想不明白什麼?”
游典方突然從口袋裡掏出一本灰色的筆記本,和他之前翻弄的那本很像,只是顏色不同。他將筆記本塞到了南蕭手裡。
“這是什麼?” “噓,收好,別讓蕭琪發現了。” “啊?為什麼不能讓蕭琪發現?” “裡面是你的未來。”
“我的?可之前,你不是當著蕭琪的面看過了嗎?”
游典方扶了下額頭:“我那本是我的,我是‘天使’,當然可以看到所有人的未來啊。這本是屬�你的。”
南蕭興奮地接過了筆記本,用手撫上硬質的封面,銀質的勾邊落在指尖,有些酥麻的刺痛感。
南蕭正準備打開它,看看自己的未來。游典方卻用手壓在了封面上:“先別打開。”
“為什麼?既然給了我,那也就是要我看的意思吧?難道你又在騙我?”
游典方無辜地擺了擺手,說了句還算有點兒符合他的神秘身份的話:“預知自己的一生將會怎樣度過, 並不是那麼有趣的事。”
南蕭抓了抓頭:“那我想想。” 
在醫院待了一周之後,終於到了出院的日子。蕭琪將所有的物品整理好,翻開自己的手賬,想看看之前的日程安排,卻發現每一頁的右下角都畫了一個咧嘴笑的小人,有點兒像她,旁邊還配了文字。
“翻起來試試。”南蕭說道。
蕭琪捏著本子的右下角,快速翻動,右下角的小人變成了動態的,兩個小拳頭不停地擺動,跳著喊“加油加油”。
“這是幹什麼?”蕭琪問道。 “算是拍房東的馬屁吧。”南蕭想了想,回道。 “畫得還不錯。”蕭琪嘴角不經意地揚起,又立刻回落,默不作聲地收好手賬,看了看身上的病號服。
之前的衣服已經不能穿了,所以她聯繫了朋友送衣服和新的手機過來。
來的是個短髮少女,不算美女,但長得特別可愛,深色薄毛衣裡面加了一件花瓣領的白襯衫,下面配著學生制服裙和黑色小皮鞋。
出乎她的意料的是,女孩兒一出現,南蕭就不由自主地叫道: “小蘋果!”
由於這時並不是他控制身體,所以這話只傳到了蕭琪的耳朵裡。
“你認識?”蕭琪問他。
這個女孩兒叫楚瑰,是蕭琪所在的公司的活動企劃部職員, 之前和蕭琪參加過幾次活動,混熟了,但要說蕭琪有多瞭解她, 倒也談不上。
“是楚瑰沒錯吧?我高中同學。”南蕭說道。 “你高中同學?你不是二十四歲了嗎?”蕭琪疑惑,雖然沒問過楚瑰的年齡,但怎麼看都不到二十歲。
“二十四歲怎麼了?人家楚瑰顯年輕不行啊!我記得她讀書早,應該比我小一歲。”南蕭答道。
楚瑰在蕭琪眼前揮了揮手,有點兒奇怪:“蕭琪姐,你怎麼
了?快去換衣服啊,這不是要出院了嗎?” “楚瑰,你今年多大了?”蕭琪問道,要是南蕭說得沒錯,那楚瑰比她還大一歲。
“啊?怎麼突然問起年齡了?蕭琪姐,我們認識那麼久,你第一次問啊!我終於引起你的注意了嗎……”楚瑰一開口便像連珠炮似的說個不停。
“這個你別管,快告訴我。”蕭琪趕緊打斷楚瑰,說道。“我永遠十八歲!”楚瑰舉著雙手,笑嘻嘻地說道。
南蕭忍不住笑了:“這傢伙真是一點兒都沒變啊。”
蕭琪無奈地說:“我問你,你今年是不是二十三歲了?真實年齡!”
最後四個字,她加重了語氣。
楚瑰聽了眨眨眼,開始裝模作樣地掰著手指數:“真的耶! 我自己都沒注意,蕭琪姐你怎麼知道的?你在哪裡看到我的資料了嗎?還是你問了誰啊?可是公司裡……”
“以後別叫姐了,你比我還大。”
“不要,我知道你比我小,但我還是要叫姐。”楚瑰卻不同意。“為什麼?”
“叫姐,顯得我小。”楚瑰又笑嘻嘻地咧開嘴,顯露出兩個小小的酒窩。
南蕭哈哈大笑:“原來蕭琪你也有搞不定的人,哈哈哈。小蘋果真是太可愛了……”
蕭琪吸了口氣:“隨便你吧,小蘋果。”
她一不小心把南蕭對楚瑰的稱呼順嘴說了出來。
楚瑰一愣:“蕭琪姐,你剛才叫我什麼?小蘋果?”
蕭琪接過衣服,甩了甩手:“哦,我想吃蘋果,一不小心就說出來了。”
楚瑰吐吐舌頭:“我一會兒去買。嚇我一跳,我還以為蕭琪姐叫我呢!小蘋果是我以前的綽號。”
“以前的綽號?”
“是啊,之前高中有一個同學,一直叫我小蘋果,可討厭了。” 楚瑰笑著說出的話,讓南蕭心中激動不已。
“你還記得他?”蕭琪驚訝地問。 “記得啊,”楚瑰想了想,又趕緊擺了擺手,“別誤會、別
誤會,只是個關係普通的男性朋友而已,我們已經很久沒聯繫了。我連他叫什麼都快忘了,好像跟蕭琪姐一個姓吧……”
“游典方!游典方!”南蕭拼命地叫著,這冒牌“天使” 今天不知道跑去了哪裡,從早上就不在,“他怎麼關鍵時刻就不見了啊!他不是說與我有關的人的那些關於我的記憶都被消除了嗎?楚瑰是怎麼回事?她還記得我,還記得我啊!知道我存在過啊!”
他喊著喊著,竟喊出了些許暖意。
蕭琪搖搖頭,換掉了身上的病號服,帶著楚瑰去辦了出院手續離開醫院。她抖開那張繳費單,在心裡對南蕭說道:“你欠我的,回頭要還。一萬三千二百五十塊五角,記清楚了。”
“哦!”南蕭飛快地答應,“等等!為什麼是我欠你?說清楚啊。”
蕭琪不再理會南蕭,抬手叫了一輛出租車。
楚瑰要趕回公司工作,和蕭琪揮手告別,臨走前,她偷偷勸蕭琪:“最近還是別回公司比較好。”
蕭琪點點頭,她知道大概是公司關於她的處理結果已經出來了。
“我們現在去哪兒?”上了車以後,南蕭問道。
蕭琪擺弄著之前程涼生留下的名片:“去看看涼生留給我的最後的去處吧。”
南蕭已經在游典方那兒大致聽說了程涼生的事情:“那個放棄了你的經紀人?這種人推薦的地方,能信嗎?你看,哪兒有人探視病人帶康乃馨的?又不是母親節。”
“呵呵。”蕭琪的內心深處還是偏向程涼生的,雖然她痛恨這一點,但她很清楚。
她知道程涼生是個理智大於情感的人,而和自己斷了經紀人與藝人的關係,是這個時候最理智的決定。
名片上的地址很偏遠,遠離市中心,出租車開了一個多小時。窗外的景色也從高樓林立的城市大街,變成有著矮小店面和崎嶇道路的市郊小路。車子最後停在一條深深的小巷子前。司機嚷嚷: “就是裡面了,你們走進去吧。”然後不高興地掉頭,絕塵而去。
“這地方……一會兒回去怕是打不到車。”南蕭順著蕭琪的目光,左看右看,“破破爛爛的。”
蕭琪皺了皺眉,這環境顯然也超出了她的想像,但已經來了, 只能硬著頭皮走。她看著手中的名片,辨認著路邊小店上的門牌號:“200、202、204……268,是這兒了。”
他們眼前是一棟三層小樓,刷的白漆已經掉得斑斑駁駁,露出裡面褐色的石牆。大門上有個碩大的招牌“SC 星策傳媒”, 其中“C”外圈的霓虹燈裝飾已經翻了下來,看來是很久沒有修整了。
門前還站了一個人,左手端著一碗泡面,右手舉著叉子咚咚
地敲著門。這人很高,目測大約一米九,頭髮很長,過了肩膀, 穿一件灰白色的無袖T 恤,左胳膊還文著“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字樣,右手腕上掛著一串珠子和銀牌,每敲一下門,這些銀牌就閃一下光。
“老闆!你再不開門,老子拆了你的屋子!上個月的保護費, 你拖欠到這個月,還想不想活了?信不信老子一刀砍了你!”
蕭琪和南蕭脊背發涼。 “這……這是流氓?”南蕭跟蕭琪嘀咕。蕭琪慢慢地往後退:“我也不知道。”
“我……我們回去吧……”南蕭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哆嗦。那個漢子似乎注意到了背後的動靜,轉過身來。這人長得棱
角分明,兩道劍眉,深凹的眼眶,眼睛狹長,眼角微翹,身上的肌肉線條鮮明卻不臃腫,流露出一種活力。看到蕭琪的時候,他眼睛一亮,咧嘴笑了:“喲,美女啊。”說著,他低頭吸了幾口碗裡的泡面,卻還是盯著蕭琪,“來這兒做什麼啊?你微信號多少啊,要不要加個好友?”
蕭琪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南蕭念叨著不知道哪裡看到的“野外生存小技巧”:“在遇到猛獸的時候,千萬不要轉身立刻跑,會被當作食物吃掉的。”
那人一邊吃泡面,一邊三兩步跨到了蕭琪面前,順手搶走了蕭琪手中的名片:“哈哈,你是來找這傢伙的?”他大笑著,然後轉頭朝著門喊道:“老闆!你有客人來了!你再不開門,美女就跑了哦!”
嘎吱一聲,那被捶得坑坑窪窪的門慢慢地挪開了一條縫,從裡面探出一個腦袋,想必這人就是星策傳媒的老闆,名片上寫的張悠遊。
張悠遊頂著一頭淩亂的小卷髮,還留著兩撇小小的八字鬍, 兩隻眼睛靈活地四處打量,最後把目光定在了蕭琪身上,接著笑了,急急忙忙地從門縫裡擠了出來。他擠得太用力,下盤不穩,差點兒跌坐在地上,即便如此,還是小跑兩步到了蕭琪面前,開始上上下下、前前後後地打量蕭琪。
那漢子吃完泡面,將碗一扔,一把拽過張悠遊:“喂,美女
遲點兒看不急,先把保護費交了!”張悠游大概一米七出頭,被漢子這麼一拉,像只被貓拎起來的老鼠,兩腿直晃蕩。
張悠游仰頭看看漢子,用手揉了揉眼睛,然後湊近把漢子的臉端詳了一番:“兄弟第一次來啊。”
漢子啐了一口:“我幾個手下都拿你沒轍,今天我親自過來, 你給我老實點兒。”
張悠遊眯著眼睛又瞧了一會兒:“兄弟怎麼稱呼?”
漢子丟下張悠遊,哼了一聲,拍拍胸口:“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天上天下,唯我獨尊,這條街的扛把子沈恩飛沈大爺!” “沈恩飛,好名字、好名字。”張悠遊笑得像朵花,拉過沈
恩飛的手,“兄弟,考不考慮往演藝圈發展啊?”
沈恩飛蒙了,在旁邊看熱鬧的蕭琪也是一愣,這張悠遊怎麼想的?
張悠遊在兩邊的口袋裡一陣摸索,掏出一張名片遞了過去。於是,沈恩飛手裡有了兩張張悠遊的名片。
“兄弟別不信,按照兄弟這顏值、這氣質,我敢保證,不出三年,我必定讓你大紅大紫。別說這條街的扛把子,讓你做演藝圈的扛把子怎麼樣?”張悠遊說得眉飛色舞,給沈恩飛畫了一個巨大的餅,“兄弟,你整天收保護費,讓街坊鄰居都怕你、厭惡你,收入才多少啊。”
“這……”沈恩飛拿著兩張名片,這會兒貌似才看清楚張悠遊名字後面的“職業經紀人”的字樣,“收入不少。”
“一個月有這個數嗎?”張悠游張開手掌,在沈恩飛面前晃了一下。
“五千?當然有啊。”沈恩飛不屑地答道。張悠遊搖搖頭:“不是。”
“五萬?”沈恩飛皺了皺眉,“這一個月有點兒吃力啊。我們只收保護費,不做搶劫殺人的違法買賣。”
張悠遊笑笑:“兄弟,你跟著我,我讓你一天這個數!” 沈恩飛張大了嘴:“一天?”
張悠游看著沈恩飛已經要上鉤了,繼續甩魚餌:“其實等你大紅大紫了,整條街都買下來,都是你的。那時候,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收租金了!不用像現在一樣提心吊膽又操心費神,多愜意啊。”
沈恩飛摸著下巴上稀疏的鬍子,想了想,一拍大腿:“好! 我跟你幹!我給你三年時間,要是做不到,我就砍死你!”
張悠游抓過沈恩飛的手握在了手裡:“成交!” “這是個江湖騙子吧!”南蕭看傻了。 “嗯……我們還是走吧。”蕭琪轉身打算離開。 “慢著!”沈恩飛一口叫住蕭琪,“你不是有事找老闆嗎?
趕緊的!”
蕭琪又尷尬地轉回來,擺擺手:“其實,我也沒什麼特別的事。”
“是涼生讓你來的吧。”張悠游站在沈恩飛後面摸著自己的兩撇小鬍子,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我們到屋裡詳談吧。”
“這……”蕭琪聽到張悠游提到程涼生,猶豫要不要進去。“喂喂喂,這樣很危險啊。”南蕭緊張地提醒道,“就這麼
和一個陌生男人進屋,後面還跟了一個流氓。” 蕭琪頓了頓,繼續跟著,說道:“別煩。” 蕭琪還是進了屋。
張悠遊所在的這棟樓還真是表裡如一,房子裡面也是斑斑駁駁,一點兒都不像公司,走廊裡貼著各種老舊的國內外的電影海報。樓並不深,張悠遊直接將兩人帶到了二樓的接待室,裡面放了幾把椅子和一張坑坑窪窪的條桌。
“喂,老闆,你這裡的樣子看上去明顯快把人餓死了,之前說的該不會是騙我的胡話吧?”沈恩飛皺著眉,一屁股坐到放在牆邊的,這屋裡唯一的單人沙發上。
張悠遊的“等”字還沒出口,沈恩飛的屁股就陷進了沙發。“這沙發要丟了的……”張悠遊趕緊說。
沈恩飛卡在沙發裡動彈不得,髒話接二連三地從嘴裡蹦出來: “快把老子拉出來!”
在張悠游使勁兒拉沈恩飛的時候,蕭琪環顧四周,目光被一張海報吸引,海報上正是她所在公司的明星總裁蘇語侖,他的造型應該來自以前熱映的一部古裝劇。讓蕭琪覺得奇怪的是,蘇語侖的頭上插了三支飛鏢,敢情這海報是用來當飛鏢盤了?
“多大的仇啊,拿人家的海報射飛鏢啊。這人誰啊,好眼熟, 應該是明星吧。”南蕭說道。
“美女,過來坐。坐,別客氣,把這兒當自己家。”張悠遊好不容易把沈恩飛拉了出來,擦著滿頭的汗。
三人圍著條桌坐下,張悠遊拿出一遝資料,在兩人的面前一放:“二位,我們明人不說暗話,今兒個啊,就敞開了說。我這兒呢,別看辦公場地略顯寒酸,卻是實打實的有資質的藝人經紀事務所。最近哪,公司也正在對外海選,挑好苗子培養,準備進軍娛樂圈!這厚厚的一遝就是我們公司的資料,我絕不是騙子。”
“老闆,這公司資料只有一張介紹啊,下面全是重複印刷的廢紙。”蕭琪抖著那張薄薄的“公司資料”。
沈恩飛聽了,也唰唰地翻了幾頁:“你不說我還沒注意到,老闆,這咋回事啊?”
張悠遊又擦了擦汗,立刻把資料收了回來:“美女眼神真好啊,這一定是印刷錯誤。我要投訴他們。”
“別打哈哈,我咋怎麼看你都不靠譜呢!”沈恩飛拍著桌子就站起來,“你可別以為我很好騙啊。”
“恩飛兄弟,”張悠遊安撫道,“你先別急,我和這位美女聊完,你就知道我這兒正不正規了。你知道她是誰嗎?她可是蕭琪,這名字聽過嗎?看過《落塵訣》嗎?就是前些年很火的那部電影,演員穿著古裝嗖嗖地飛,電影裡面有一套武功,可以吸收各種火元素的,記得嗎?”
“哦,那部電影啊,可帶勁兒了。”沈恩飛連聲應道。 “人家可是女主角。”張悠遊撚著鬍子,“你看這麼大牌的明星都和你一起坐著,你怕啥。”
“難怪了!我說怎麼看著那麼眼熟。哎,美女,回頭給我簽個名啊。”沈恩飛刺溜坐下,兩眼放光地看著蕭琪。
不光是沈恩飛,南蕭聽得都一陣興奮:“喂,蕭琪、蕭琪, 這傢伙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這要是真的,你可是個大牌了啊。”
不過南蕭始終想不通,為什麼在他的記憶裡完全沒有蕭琪這個人,按理說她是明星,演了膾炙人口的電影……他應該多少聽說過她才對。
“都閉嘴!”蕭琪聽得直翻白眼,對張悠游冷言道,“你快說,程涼生為什麼把我介紹到這兒來,他這是和我開玩笑嗎?” 眼前的一切讓蕭琪心煩,她出了醫院直奔這裡,是因為對程
涼生的信任,跟著這個奇奇怪怪的張悠遊進屋,同樣也是因為這份信任,但再這樣下去,她只會覺得這是在浪費她寶貴的時間和精力。
“程涼生是我的徒弟。”張悠遊淡定地說道,“你現在的處境,我大概從他那邊瞭解了。他認為只有我能幫你,就把你介紹過來了。”
“你說涼生是你的什麼?”蕭琪詫異道。 “徒兒啊,他剛入這個圈子的時候,是我手把手教的。別看
我這樣,我在這個圈子裡也算是個老江湖了。”張悠游有些得意地撫了撫自己嘴上的兩撇小鬍子,然後抬了抬手,示意蕭琪不要
說話,“你先別急,我們先來看看你現在的情況。若你想要繼續待在蘇氏影業,已經不太可能了。想必你的處理結果也出來了, 你應該只有解約這一個選擇。而他們公司家大業大,在圈子裡有足夠的話語權,你很難再有在主流媒體的曝光機會,所以其他的藝人公司,也不敢輕易簽你。”
蕭琪歎了口氣,這一點她早就想到了。程涼生也是因為如此, 在處理結果出來之前,就直接向公司提交了不再擔任她經紀人的申請,這是很符合他的一貫作風的選擇。
“不過,也不是山窮水盡。”張悠遊端起面前的一次性水杯, 像品茶一般地抿了一口裡面的礦泉水,“至於辦法嘛……”他把一份合同向前一推,“和我簽約就成。”
蕭琪有點兒佩服眼前這位老闆的無賴程度了,畢竟她已經不再是那個未經世事的小姑娘了:“你憑什麼保證?”
“這個……”張悠遊剛開了個頭,接待室旁邊的一扇小門後發出了咕咚的聲響,好像有什麼重物摔在地上,接著門上響起了輕微的敲門聲。
“哎喲,老闆,你藏了人啊?”沈恩飛剛才昏昏欲睡,這下來了精神,自告奮勇地站起,直奔那扇小門。
張悠遊也是一臉詫異,對蕭琪搖搖頭道:“這……沒有。那是儲藏室啊。”
沈恩飛打開儲藏室的門,一個身影從門後跌到地上,掙扎了
一會兒,總算支起了上身。
“游典方?”蕭琪和南蕭驚訝地喊道。
這正是今天不知所蹤的“天使”游典方,只不過此時的他完全沒了之前在醫院的風光,全身上下髒兮兮的,臉上有兩條黑黑的泥道子,本來微卷的頭髮,淩亂無比。
游典方晃晃悠悠地站起來,雙手在身上擦了擦,眯著眼,隔了好一會兒,才認出眼前的人:“蕭琪……”
“你朋友?”張悠遊皺著眉問道,“你什麼時候躲在我家的儲藏室裡的?”
晃了幾下以後,游典方總算緩過來了,朝著張悠遊擺擺手: “這些都不重要。”然後他把蕭琪拉到牆角,在蕭琪耳邊輕聲說: “南蕭,你今天要在這裡簽下這份合同。”
游典方從破損的褲子口袋裡掏出那本筆記本。筆記本倒是沒受損,棕色的表皮發著亮光。
“可要簽的話,也是我簽啊。關他什麼事?”蕭琪覺得這裡邊的邏輯似乎有點兒問題。
“你們是一體,他完成就是你完成,你完成就是他完成。” 游典方解釋道。
“我不簽。”蕭琪斷然拒絕,“整件事都稀奇古怪的,我才不會這麼隨便就簽了。”
游典方又道:“你考慮清楚啊,這事說不定就是目標中的一部分。你不是急著想把南蕭請出去嗎?我也著急想趕緊完成任務, 我們利益是一致的。不然,南蕭可能會一直跟你在一起,和你共存亡了。”
“你們當著我的面說這些,真的好嗎?”南蕭說。“你閉嘴!”游典方和蕭琪異口同聲地說。
南蕭突然發現自己是三人裡最底層的。
蕭琪剛才也只是順口一說,她不喜歡被諸多因素逼著去做一件事,然而她同樣不喜歡游典方所說的那種可怕的情況。所以在簽與不簽這件事上,蕭琪的關注點已經不在這個行為的對與錯上了,而在於哪種情況讓她更不舒服。思考片刻,她無奈地點點頭:
“好吧,但要怎麼簽?”
游典方松了一口氣,翻了翻筆記本:“這上面都寫了,交給
我吧。”
“交給你?”蕭琪深表懷疑。
游典方走到張悠遊面前坐下:“我來代替蕭琪和你談合同, 蕭琪願意和你商量這方面的事。”
張悠遊狐疑地看了看蕭琪,見她面有難色,但仍點了點頭, 於是說:“好吧,這位小兄弟,怎麼稱呼?”
“游典方,你的這份合同有幾點要修改。”游典方一副精英做派,說話時還自信地捋了捋自己的頭髮,但配上不怎麼整潔的外表,讓人忍俊不禁。
“好說,合約本就是要經過商量的。”張悠遊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副眼鏡,也認真起來。
“關於收益分成,現在的比例是六比四,蕭琪拿六成,公司拿四成。”游典方指著條款一處說道。
“兄弟想改成多少?”張悠遊回道。 “二比八。”游典方淡定地說道。 “這有點兒獅子大開口了,兄弟。公司拿走的四成裡面,還
要拿出一部分來支付蕭琪的包裝、推廣之類的費用,只給兩成, 這就太說不過去了。”張悠遊緊皺眉頭。
游典方聽了急忙擺手:“不不不,蕭琪拿兩成,公司拿八成。” “什麼?!”蕭琪和張悠遊異口同聲地驚呼。 “你開什麼玩笑?!”蕭琪想阻止,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她急著想往前走,把游典方拖走,卻發現自己寸步難移。
“別激動,你吼得我都有點兒精神恍惚了。”南蕭的聲音傳來,剛才那一瞬間,換成他控制身體了,“難怪游典方會收到消息說是我來簽這個合同。”
“這就是他設的局!憑什麼這個節骨眼兒換成你?你給我上去!阻止他!”
南蕭晃了晃身子,留在原地沒動。他好奇游典方有什麼打算, 或者說命運接下來的安排。
張悠遊再次把目光轉向蕭琪,游典方的要求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要是蕭琪自己不同意,他和這個怪人糾纏再久也沒什麼意義。而這種分成比例,蕭琪絕不可能同意。然而蕭琪並沒有表現出除了驚訝以外的抵觸和反對。
蕭琪對這個怪人竟然如此信任?還是說她做出這麼大的讓步,是因為有其他要求,張悠遊如此盤算著。他也是見過世面的人,自然不會被沖昏了腦袋:“這麼大的讓步不會白來的,你還有什麼要求?”
“稍等,我看看啊。”游典方又掏出了筆記本,突然沒頭沒腦地問,“沈恩飛是誰?”
張悠遊指了指正坐在一邊打哈欠的長髮男人。
沈恩飛本來對這種談合同的事情就沒什麼興趣,好不容易揪出遊典方,讓他有點兒樂子,但鬧騰半天也沒鬧出什麼有意思的事。這會兒,看到大家突然把目光轉過來,沈恩飛抖擻精神:“沈恩飛沈大爺就是我,小子,你想幹嗎?要不我們打一架?我都困死了。”
游典方點點頭,又對張悠遊說道:“第一個要求是你也要同時簽下這個人。”
“這個好說,我本來就要簽的。”張悠遊爽快地點頭,卻是滿心疑慮,這沈恩飛和蕭琪是什麼關係?明明彼此不認識,為什麼要綁定簽約?
沈恩飛也是一頭霧水:“小子,你說什麼呢,大爺我自己簽不簽還沒決定呢。”
“這我不管,這上面這麼寫著的。”游典方指了指手上的筆記本,繼續對張悠遊說:“然後,沈恩飛要拜我們蕭琪為師,由蕭琪教他。”
“啊?”沈恩飛蹦了起來,目光落到蕭琪的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又笑逐顏開,“哈哈,這個我沒問題啊。被美人還是電影女主角教,這操作,我不虧。”
“瞎說什麼?!”蕭琪氣急,“快讓這傢伙閉嘴,讓我來談!”南蕭撇過臉,不看沈恩飛,但還是留在原地沒打算摻和,“就
聽游典方說下去,他一直在看筆記本,說明這可能是命運的安排。” “我相信科學,我不信命!我管你哪裡的安排,我不接受!”
蕭琪一直在掙扎,但很明顯,她怎麼掙扎都無濟於事,南蕭又不插手,這讓她很無助。
比起蕭琪,另一個人則更是大惑不解。張悠遊摘下眼鏡擦了又擦,仔細地思索著游典方提出來的條件。這兩個要求,一是把沈恩飛和蕭琪綁定了,讓他省下了再單獨去跟沈恩飛談的麻煩, 二是連沈恩飛的培訓費用都能解決掉一大半。無論怎麼想,這都是對公司有益,對蕭琪無益的事。這“餡餅”放在張悠遊面前, 他卻不敢輕易去碰了:“兄弟……還有什麼要求嗎?”
“蕭琪的私生活,公司不得過問,一切行蹤都必須對外保密, 且私生活不可出現在所有公共媒體上,多出來的費用就是處理這些問題的封口費和公關費。”游典方說完吐了吐舌頭,“這段話真拗口。”
“我懂了。”蕭琪怒氣衝衝地對南蕭說道,“這人拐彎抹角的,就是怕咱們暴露,到最後我還得用自己的收入來彌補!”
“兄弟,先喝口茶。”張悠遊遞過一杯礦泉水,推了推眼鏡, 笑著說,“你說的這個是公司的本分,不算要求,還有什麼要求, 不妨直說。”
“嗯,第三個要求是公司的八成裡,要再拿出兩成,打到這個賬戶。”游典方翻了翻筆記本,在合同旁的白紙上,寫下一個賬戶。
“這是?”張悠遊有些猶豫地看著這個賬戶,“沒有戶名?” “哎?你等等。”游典方又瞄了眼筆記本,寫下“陳康”這
個名字。
“這位又是誰?”張悠遊問道。
游典方合上了筆記本,抓了抓蓬鬆雜亂的頭髮:“一位慈善家,無關緊要,詳細的情況我也不知道,就這樣吧。我們抓緊時間完成這事。”
張悠遊愁容滿面地來回打量著南蕭和游典方,又拿起合同看了一遍,想了片刻,眉開眼笑地握上了游典方的手:“可以啊, 兄弟是明白人啊。”
那親切勁兒,仿佛游典方是他的親戚。
蕭琪內心卻是一萬個不樂意,感覺受了天大的委屈,還沒有辦法發洩,乾脆消失了。任憑南蕭怎麼呼喚,她都不再理會。
南蕭顧及蕭琪,心裡有點兒不是滋味,按游典方的說法,簽這個合同是南蕭必須要做的事之一,不簽的話,對蕭琪也是有害無益,他總不能永遠占著蕭琪的身體吧?但是簽的話,合同內容對蕭琪非常不公平,自己有點兒過意不去。
張悠遊也是上道的人,看著南蕭的臉色,倒是猜到了七八分他的想法。讓張悠遊好奇的是游典方到底是蕭琪的什麼人。蕭琪的態度,甚至是氣場,在游典方出現以後,都發生了變化——蕭琪對游典方提出的明顯不合理的合同內容都沒有反駁,但從兩人的眼神交流來看,又不像有特殊的情愫。既然合同基本談完,那兩人的關係對張悠遊來說是非常重要的,這關乎蕭琪接下來的工作怎樣展開。而至於游典方為什麼會出現在儲藏室,反倒顯得不是很重要了。
不過,張悠遊也不點破,他不打算直接問,而是決定先不動聲色地觀察——現階段還是把合同簽了。
合同放在南蕭面前,他遲遲不下筆,在一邊的游典方則有些急地催著:“快簽了。”
張悠遊想了想,換了一份新的合同,在分成比例上,把“2:6:2” 修改成了“4:4:2”。
張悠游安撫著南蕭:“其實我也覺得讓你只拿兩成有點兒不人道,你畢竟是個咖,是吧?我怎麼也不能虧待了你啊。我加兩成。”
合同又放到南蕭的面前,他依然遲遲不下筆。
張悠遊皺著眉頭,轉向游典方:“搞了半天,兄弟,你和我聊的都不算啊?”
游典方急忙把南蕭拉到一邊,在他耳邊說道:“想什麼呢? 現在是你控制身體啊,趕緊簽了了事。我也好完成任務,繼續去玩兒啊。”
南蕭委屈地盯著游典方:“我不會啊。” “不會啥?”
“我不會蕭琪的簽名啊!”南蕭攤攤手,“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無奈啊。”
“這……”游典方拍了拍自己的腦門,他又遺漏了一個關鍵問題……
南蕭突然想到了解決方法,他向著張悠遊伸著手問道:“按手印可以嗎?”
“本來就要按的啊,或者你有個人印章嗎?”張悠遊不解地問道。
游典方打開印泥,抓著南蕭的手直接按了上去,然後在合同上一拍,直接在上面印了半個手掌:“蕭琪手傷了,寫字不太方便,就這樣吧。”
張悠遊突然覺得雖然自己混了那麼多年,但還真從沒遇到過今天這樣的狀況。
啪的一聲,沈恩飛也在另一份合同上按了半個掌印,他的手大,合同下方紅彤彤的一片:“好了,大爺我也簽了。老闆,賺不到錢,我砍了你!”
張悠遊一看那份合同,欲哭無淚:“哎喲,沈大爺啊,這合同不是給你的啊,這分成……你拿得比你師父還多。”
“我沒全拿,當收你的保護費,你就知足吧!”沈恩飛拉過張悠遊,“來來來,老闆,把我們的兩份合同蓋上公司的章!”
胡鬧的簽合同過程很快就結束了。游典方完成了任務,又跑沒影了。
南蕭簽完藝人合同,充滿了期待,他一個“死宅”、網約車司機,有機會演電影、電視劇了。蕭琪因為被代言,非常不滿, 但想到自己的處境,也不強求,現階段她也不是追求收入的時候, 死馬當活馬醫,看張悠遊是否有手段讓自己重回一線。
沈恩飛抽著廉價煙,蹺著腳,興奮地問張悠遊圈內女明星的八卦新聞。
“蕭琪,你現在住哪兒?”張悠遊摸著鬍子,狡黠地問道。南蕭自然不知道,好在蕭琪見大局已定,終於又肯理他了。“城北,風華別苑。”南蕭轉述。
“哇,果然是別墅區啊。這兩年你雖然過得比較苦悶,但之前還是有所積累的呀!”張悠遊點點頭:“沈恩飛,我們收拾東西,去蕭琪家裡。” “啊?”
“什麼?”
張悠遊面不改色地說:“你看,我這邊環境那麼差。你家環境好、條件好,借地辦公嘛。大家住一起,也方便互相熟悉、好好工作,不是嗎?”
“好好工作個鬼!走開!”蕭琪覺得自己從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人。
“老闆,你這臉皮是怎麼練出來的……”這回連南蕭都覺得有些說不過去了。
張悠遊抬了抬眼,賤兮兮地問:“蕭琪啊,你現在不是沒工作嗎?沒工作就沒有收入吧?”
“好像是這麼回事。”南蕭點點頭。
張悠遊點點頭,又嚴肅地說:“那麼大的別墅,單是物業開支就不少吧?”
“是這樣嗎?”南蕭問蕭琪,蕭琪用沉默回應。
張悠遊繼續點頭:“所以,你看,我們公司搬過去,還能幫你解決這些雜七雜八的費用。解決了後顧之憂,你不是就能好好工作了嗎?”
這是什麼歪理邪說。可南蕭一時間竟然找不到話來反駁,甚至覺得張悠遊說得挺有道理。
張悠游並沒有等南蕭回答,已經拉著沈恩飛整理行李:“我屋後面有車,一會兒我開車!”
“天哪……”蕭琪難以想像自己之後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蕭琪這棟風華別苑的別墅並不是她自己賺來的。雖然她是童
星出道,主演過賣座的電影,但也負擔不起這種宅子。近幾年她
的事業陷入低谷,她被歸到了曇花一現的影星範疇。在生活開始拮据的時候,她都有過賣了這棟別墅的念頭。
這棟別墅是在蕭琪人氣最旺——《落塵訣》熱映的時候,她收到的一份禮物。送禮物的人,通過律師把房產證和鑰匙送到了她手裡。那人說自己是她的狂熱粉絲,卻既不要求見面,又沒要簽名,自始至終從未出現。
記得當時她和程涼生還就別墅的處理問題爭論過。程涼生始終覺得她接受如此貴重的禮物後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並且他完全不信這送禮的人只是蕭琪的粉絲而已。
而蕭琪則在見到這別墅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裡。進大門以後,首先映入她的眼簾的便是一個小花園,花園的邊上,種了一棵桃樹,綻放的桃花,讓她想到了老家弄堂口的那棵樹,她為此還請了人專門照料。
他們這次回來,正是桃樹結果的時節,一個個青澀的果實綴滿枝頭,然後它們就被人用“棍子”一一打落了——沈恩飛正倒提著一把掃帚,捅著枝頭上的青桃:“給本大爺下來!”
蕭琪氣得差點兒說不出話來:“他在幹什麼?!”
南蕭會意,走上前:“別捅了,這桃樹本來就是種在家裡看的,果子又酸又澀,回頭出去買點兒大桃子,不行嗎?”
沈恩飛這人江湖氣重,看重師徒、兄弟之間的義氣。之前在利誘之下,他思考再三,還是拜了蕭琪為師,這會兒也聽得進師父的話,撇撇嘴,轉頭往屋子裡去。
一進屋,沈恩飛就聽到張悠遊的招呼聲。
張悠游已經自顧自地把書房當作了自己的辦公室。書房很大, 這種鳩占鵲巢的行為,讓蕭琪暗罵不止。回想過去的一周,蕭琪佩服自己,所發生的一切,她竟然就這麼接受了。
要不是在他們到家的那天,程涼生來了一趟,蕭琪很確定自己會報警把這兩個不速之客趕出去。而在程涼生的調解下,這棟兩層別墅,上層給蕭琪做生活區域,張悠游和沈恩飛不得進入; 下層有兩個臥室,這兩人就住在樓下。
想到程涼生,蕭琪很失望。
程涼生即便來她家,也不是為她而來,而是帶著公司的解約合同來走個過場。對這個陪伴在她身邊將近十年的經紀人,蕭琪很想抓著他的領子,好好地問問她在他的心裡到底算什麼。
然而這個問題,程涼生其實已經回答過很多次:“工作而已。”蕭琪能想像出他回答這句話時的嘴臉,但蕭琪並不相信,也許在程涼生理智的表層之下,有那麼一點兒不一樣的情感? “他不是幫你安排了張悠遊嗎?”南蕭安慰道。 “你覺得靠譜嗎?只不過隨便給我個去處,他良心上好過得去吧。”而說到張悠遊,老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麼,這讓她煩躁得很。
現在每天她除了練習基本功,也就只能盯著沈恩飛了。根據合同,沈恩飛需要蕭琪親自輔導演藝培訓。其實正規的公司,應該由公司出面,找學校合作,直接給藝人開班教學才對。但他們這家破得不能再破的“星策傳媒”,顯然沒有這個經濟實力。
不過也正因這樣,南蕭第一次發現,做一個演員並沒有想像中那麼輕鬆。他曾經以為演員們平時只要保持體形,控制飲食, 然後等著通告一個個地來就好。但現在看來,演員的日常安排並不簡單:發聲練習是為了打好臺詞的功底,健身是為了獲得充沛的體能,大量閱讀、看片才能瞭解各種表演手法和塑造各類人物形象的技巧。按蕭琪的說法,演員並不知道下一個接到的是什麼類型的角色,很有可能是從來沒在生活中見過的。
“出東門,過大橋,大橋前面一樹草,拿著竿子去打草,青的多,紅的少,一個草,兩個草……又錯了!”沈恩飛不耐煩地把教材丟到一邊,抬手就想點煙,看到蕭琪站在面前,猶豫了,“能不能不練這個啊,我感覺自己像在讀幼兒園。”
蕭琪冷冷地說道:“我見過很多因為方言而說不清話的人, 有‘n’‘l’不分的,有平翹舌不分的,有前後鼻音不分的。而 你這種‘棗’念成‘草’的,我倒是第一次看見。”
“大爺我……”沈恩飛拍著桌子站起來,但立刻被甩了一教鞭,胳膊上立刻紅了一條。
“大爺大爺的,你是七十,還是八十了?毛都沒長齊呢,還大爺。說了多少次了,這種習慣用語必須改掉!”蕭琪疾言厲色, 這段時間她心情不好,正好拿沈恩飛當出氣筒。
“你!”沈恩飛氣得直咬牙,他作威作福慣了,什麼時候被這麼教育過?手舉到半空,他又強忍著放下來:“我……我好男不跟女鬥!”
“繼續念!練氣,練口語。念不好,不准喝水!”
蕭琪宛如惡魔,讓沈恩飛回想起在學校裡被教導主任支配的恐懼。
“出東門,過大橋,大橋前面一樹草……找棗草棗,棗……” 這個一米九的大個子,蜷縮在一張板凳上,頭髮胡亂地披著,
捧著書搖頭晃腦地念繞口令,讓南蕭想到了蹲在地上的大金毛。南蕭很喜歡大型犬。
蕭琪坐在一邊,靠著沙發,揉著太陽穴,疲憊讓她睡了過去, 南蕭立刻掌握了身體的主控權。他們最近發現,只要一方的意識進入睡眠狀態,身體的主控權就會自動進行轉移,這也算是一種可控的切換方式了。
南蕭看著沈恩飛,不免多了些親近感,即便如此,他對沈恩飛還是有些忌憚,便起身到廚房,切了檸檬,做了一杯檸檬水, 遞給沈恩飛。
沈恩飛先是一愣,接過杯子喝了一大口:“唉,是可樂就好了!”
南蕭無奈地攤手:“家裡沒飲料,蕭琪……不,我說了,要做演員的話,首先要對自己的身體負責,可樂什麼的少喝。”
“我身體好著呢,讀書的時候,我可是包攬運動會項目冠軍的人,都被學校選去當運動特長生了!”沈恩飛自豪地說。
“那後來怎麼又去收保護費了?”
沈恩飛合上書,抓了抓腦袋:“我說了,你不准笑我。” “是很好笑的事嗎?” “我不愛讀書,高中的時候和班主任吵架,那傢伙說我這種
人以後就是沒用的垃圾,就是出去當個混混兒也頂多給別人做小弟。我不服,就跑了。”
“跑了?” “你想啊,當混混兒有什麼難的?憑什麼說我做混混兒都不行?我賭氣,就跑到這邊,想著靠當混混兒出人頭地,再回家去。” 沈恩飛越說聲音越小。
南蕭突然明白沈恩飛為什麼會在張悠遊的忽悠下,同意簽合同,加入這麼不靠譜的公司了。這人原來一點兒都不傻,他這是在沉淪中,抓到了一根細細的救命稻草。
沈恩飛似笑非笑,直直地盯著南蕭的眼睛:“他們說強大的男人示弱,女生就會因為同情而心生好感——‘把妹’絕技之一。看來,還是有點兒用的,那我今天是不是可以不訓練了?”
南蕭惱火。他想如果換成蕭琪應該已經一巴掌把這人扇到門外去了。南蕭握了握拳,終究沒下得去手,把沈恩飛推到一邊。南蕭本以為沈恩飛還會借題發揮再嘲諷他幾句。沒想到沈恩
飛搖搖頭,又坐了回去,開始念繞口令。 “臺詞功底扎實是演員合格的標準,打好基礎。”南蕭照著蕭琪之前的說法說完,趕緊走開。
沈恩飛凝視著蕭琪的背影,通過這些天的相處,他發現這個師父,有兩種行為模式,有時像天使,有時像魔鬼——有時候她對自己極為嚴厲,凶得不像話,但不一會兒又變得和顏悅色,甚至溫柔可人,還會拉著他打遊戲。這兩種模式的切換又毫無邏輯可言,他實在抓不准她的想法。


轉天,天氣有些悶熱,蕭琪穿著一件寬鬆的 T 恤,拿著書坐在沙發上,手捧一杯檸檬水,教訓站在她面前的沈恩飛。
“身為演員,你一定要對自己的身材有較高的要求,平時吃的東西都得嚴格控制,高熱量、高脂肪的都不能碰,比如泡面、可樂!”
沈恩飛一臉委屈:“泡面例外行不行啊?”
蕭琪眼神一凜,看得沈恩飛心裡發毛。蕭琪就這麼直直地盯著沈恩飛,抬手喝了一口檸檬水。隨即蕭琪的表情一變,立刻放下水杯,癟著嘴吐了吐舌頭,說:“又喝這麼酸的東西!喝得都有點兒反酸了,我還是想喝可樂。”
“啊?”沈恩飛覺得莫名其妙。
“今天真的好熱啊,要不要開空調透透氣啊?”南蕭出現後, 忍不住拉著 T 恤領口抖了抖,想帶動空氣流動散散熱。
領口抖動,沈恩飛的眼神急忙挪開。
“說起來,我覺得蕭琪你……是不是人格分裂?”沈恩飛紅著臉問道。
“你還知道人格分裂哪?”南蕭覺得好玩兒,沒想到沈恩飛的心思還挺敏銳,他又問,“怎麼個人格分裂法?”
“我想想,感覺你有兩種人格,一種像男人,一種像女人。” 沈恩飛想了想。
“怎麼呢,你覺得我現在像個男人?”南蕭心想自己果然不善於偽裝,即便被困在一個女生的身體裡,還是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沈恩飛卻搖搖頭:“現在像女人,更溫柔。”
“哈哈哈。”正處於清醒狀態的蕭琪笑得肆無忌憚。 南蕭的臉色尷尬得不行:“你走開!信不信我扇你!”
撇開這段小插曲不說,蕭琪對沈恩飛的認可度在不斷上升, 對張悠遊的眼光有了新的認知。
蕭琪回想之前的一次情景練習,她挑了話劇《雷雨》,這幾乎是所有學習表演的人一定會練習的劇目。她選取了第四幕中周萍和繁漪的對手戲。這段人物的情緒起伏大,表演的層次感強, 能比較全面地考察演員的演技。
蕭琪飾演的繁漪先開口:“這麼說,你是一定要走了。” 沈恩飛飾演周萍,他有些局促,嗯了一聲作為回應,畢竟這
是他第一次正兒八經地進行情景練習,蕭琪對他的期望也不高, 他能做到不出錯便及格了。
蕭琪接著演,情緒儘量都給到位。
對戲的過程,其實是兩個演員精神交流的過程,要是兩人步調一致,棋逢對手,雙方都能自然而然地沉浸其中,獲得極大的樂趣;反之,如果遇到步調完全不一致的對手,演員便難受得緊, 極耗心力。
蕭琪高聲斥道:“我不要你送,走開!”壓制情緒後,她又低聲道,“我還用不著你父親偷偷地,背著我,叫你小心送一個瘋子上樓。”
“那麼,你把信給我,讓我自己走吧。”慢慢地,沈恩飛表現出的人物情感變化越來越流暢……
不知不覺中,這個片段已經演過三分之一,蕭琪察覺到,沈
恩飛竟然入戲了。雖然臺詞說得依然蹩腳,但他的表情和眼神已經透露出應有的情緒。這傢伙……
蕭琪將自己的聲音壓低,帶著威脅,狠狠地說:“到底你還是到她那兒去了。”
沈恩飛一甩手,斷然道:“嗯,我去了、我去了!你要怎麼樣?”
“不……不怎麼樣。”臺詞一出口,蕭琪愕然發現自己被沈恩飛帶動,接受了角色所傳達的完整的情感,自然而然地反擊了回去。
沈恩飛瞪著眼,等著蕭琪之後的臺詞,卻等來一個臺本。蕭琪用臺本敲沈恩飛的腦袋:“到此為止!”
她掐斷了這場情景練習。 “啊?”沈恩飛感覺胸口悶了一口氣,意猶未盡,“可還有
很多戲沒試,要不我們試完?情緒好不容易上來了,就這麼泄了, 怪煩人的。”
蕭琪冷眼瞥他:“你的臺詞完全不過關,這樣下去也沒意思, 你自己練臺詞去!”
“唉,練臺詞很無聊啊!我們再來一遍?”沈恩飛突然耍起無賴,對蕭琪猛眨眼睛。
“去!”蕭琪皺眉沉聲說。
沈恩飛像泄了氣的皮球,直嘟囔:“你看,你又像惡魔了。” 蕭琪不理會沈恩飛,剛才他真的讓她嚇了一跳。
沈恩飛確實是可塑之材。大家都說表演的流派分為體驗派、方法派和表現派。演員的種類也很多,努力型的、天賦型的、角色型的等。沈恩飛顯然屬於天賦型的,他入戲特別快,而且性格和過往的經歷讓他在解放天性上,水到渠成。他的外貌也沒什麼好挑剔的,身材挺拔勻稱,五官俊朗,帶著中西混血的味道。
 他現在最大的問題便是說不好臺詞。關於臺詞,演員需要注意的點有很多:普通話說得好不好,能不能將情感通過臺詞釋放, 以及在語調、語氣甚至發聲方式上的個人風格問題等。這一切,
沈恩飛都不過關,只能慢慢訓練。
蕭琪按了按太陽穴,她知道自己可能有些心胸狹隘,對沈恩
飛的天賦,她有了些許羡慕和防備。留下沈恩飛,蕭琪回房間做完一組塑身運動之後,準備休息片刻。
約莫睡了兩三個小時,醒來以後,蕭琪發現自己正面對全身鏡,想來應該是南蕭做的。
在她休息期間,南蕭起身在她原本穿的單薄的衣服外又套了一套酒紅色、有著細緻蕾絲卷邊,以及金絲墜線的高腰長裙,裙擺上印著華美炫麗的印花……
“我有這樣的一條裙子嗎?”蕭琪問。 “我買的。”南蕭對著鏡子自拍了一張。“你買的?”
“是啊,今天剛到貨。” “用誰的錢?”
“你的啊,我又沒錢。”南蕭攤手,戴上一頂與衣服相襯的造型誇張的圓禮帽,“怎麼樣?這是 LO 裝(洛麗塔風格的衣飾),我以前曾經幻想有一個能換各種可愛衣服的老婆,現在既然老婆不可能有了,不過還好有你。你看,可不可愛?”
蕭琪要崩潰了:“可愛?正常男人怎麼可能穿著裙子,瘋狂自拍?”
“反正是你穿,又不是我,我只當自己在玩兒換裝遊戲。對了,我還買了一塊數位板。”他繼續對鏡頭擺各種姿勢。
蕭琪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擺出各種讓人覺得羞恥的奇怪表情,氣得牙癢癢:“我一定在做夢,一定是的。我再睡會兒、再睡會兒……” 哢嚓、哢嚓……
“你煩不煩啊,用手機拍照,能不能靜音啊?”蕭琪的手一揮,手機摔了出去,砸在牆上,屏幕直接裂成了蜘蛛網。
南蕭說:“我們換過來了……我去休息了,晚安……”
蕭琪一把扯下帽子,撿起手機,氣得全身發抖,刪了手機裡的所有照片。


又過了兩天,夕陽西沉,暮靄漫天,南蕭站在一處公園廣場旁。不遠處的廣場上整整齊齊地分了幾個方陣,大媽大爺們跳著
廣場舞。各個方陣的音響此起彼伏,儼然一股爭鳴之勢。“來這兒做什麼?”蕭琪問南蕭。
南蕭透過黑黑的墨鏡,望著廣場舞的方陣。 “你看得到東西嗎?這種光線戴墨鏡?”蕭琪見南蕭沒有回
應,忍不住吐槽。 “我媽每天這個時候會來這兒跳舞。”南蕭探頭張望。“多多?”蕭琪遠遠地看到一個中年婦人朝著南蕭揮了揮手,
然後就興沖沖地走了過來。
南蕭立刻左右看了看,把自己藏到旁邊的一塊廣告牌後面, 露出半個頭。廣告牌上寫著:“黑頭別躲,我看見你了。”
“你怎麼躲起來了?”蕭琪問道,“她喊的是多多吧?” 南蕭的臉一紅:“多多是我的小名。我爸那時候一直想要女
兒,結果生了兒子,就取名叫多多,意思是多出來的。”
蕭琪聽得出南蕭言語中的調侃,卻沒有笑出來:“多少能理解一點兒你的感受。”
“你是不是有什麼誤解。這老頭子從小搶我的零食、搶我的玩具,玩兒遊戲都從來不讓我,把把虐我!不過,我們還算相處愉快。”南蕭想著就有些氣憤。
“當我沒說。”蕭琪覺得自己很傻,從小沒見過父親的自己在心疼一個被父愛包裹的人。
自以為完美躲避的南蕭驚訝地發現那婦人竟直直地朝他奔來,幾步就到了他的眼前。
南蕭有些尷尬地抓了抓腦袋,取下墨鏡。
蕭母本想伸著手去拽兒子的耳朵,走到跟前卻疑惑地停下腳步。
“你媽?”蕭琪問道。 “嗯,我媽。”南蕭回道。“她認出你了?”
“不可能吧,我們長得完全不一樣,怎麼可能認出來?”雖說如此,但南蕭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失落。
蕭母上上下下打量了南蕭好半天,突然笑了起來:“哎喲! 你說媽這記性,媽果然老了!你那麼久沒回家,我竟然以為生的是個兒子了!”
“你媽是個人才。”蕭琪忍不住說。 “媽,你也太隨便了吧!” “隨便?怎麼隨便了,先不管這些,跟我回家看看你爹。”
蕭母不由分說地拉起南蕭的手,朝家的方向走,“閨女回來了, 老頭子應該會開心。”
南蕭有些驚慌地拉住蕭母:“媽,你真的以為自己之前生了個兒子?”
“你這孩子今天怎麼了?還生氣了?媽都和你說了,我剛才犯糊塗了,我當然生的是你啊。”
“真的假的?老媽。那你說說,為什麼我的小名叫多多?”
南蕭想了半天,怎麼都不能接受現在發生的事,除非……
“除非是游典方搞鬼。”蕭琪的內心倒是一陣雀躍。
蕭母又一次仔仔細細地端詳南蕭一番,似乎很奇怪女兒今天的反常:“這有什麼好說的?你爸他一直想要個女兒,你出生了, 他別提多開心了。就想著不管什麼好東西都要給你多一點兒,你就叫多多了啊。我不是跟你說過好多遍了,你聽著不膩啊?”
這是鬧的哪一出?南蕭只好滿心疑惑地跟著母親回了家。 不管是上大學還是工作,南蕭都沒有離開過家鄉的城市,但他卻很少回家,只是偶爾打電話回家報平安,或是回來一趟。 他們七拐八拐地進了小區,上樓,開門,家裡傳來轟隆轟隆的槍擊聲。
“啊啊啊!你偷襲我,看我不斃了你!”粗獷的男音吼道。“老公!”蕭母提氣吼道,音量足夠穿透兩層混凝土牆。 蕭琪被震得有些恍惚。
屋子裡的聲音立刻就滅了,房門被嗖地打開,出來一個穿著背心,笑容滿面的中年男人,有些脫髮,劉海兒勉強蓋住頭頂。“來了來了,媳婦大人不是跳舞去了嗎?怎麼回來了?”
說著瞥見蕭母旁站著的南蕭,“寶貝女兒回來了!快給老爸抱一個!”
蕭父狠狠地抱住南蕭。南蕭感覺自己隨時都可能窒息,從父親身上傳來的微微的汗臭味,倒是帶著一點兒熟悉和親近。
“你爸?”蕭琪繼續點評道,“厲害。” 南蕭臉紅:“他以前真不是這個樣子的。”
南蕭掙扎著從父愛的懷抱中出來:“爸,你就不覺得奇怪嗎?”蕭父問:“哪兒奇怪?”
“就……就沒有一點兒異樣嗎?”兒子變成了女兒,你們就完全沒發現問題嗎?南蕭忍不住在內心咆哮。
“哦哦!”蕭父突然像開了竅一樣叫了起來。
 “發現了?”南蕭竟有些激動。 “胸部發育了?我記得之前是平的啊。”蕭父煞有介事地說
道,“我還一直擔心你沒女人味……”
南蕭:“……” 啪!
蕭母一掌打在蕭父的頭頂:“這麼說女兒,你羞不羞啊!” 蕭父並不在意,笑嘻嘻地拉起南蕭的手:“快,進屋。老爸
買了新遊戲,以前你都搶著和我玩兒,每次……哎?我怎麼會有一種養了一個淘氣兒子的錯覺?算了,快來!”
南蕭覺得這壓根就不是記憶裡的父母……蕭琪卻饒有興趣地觀察著這個鬧哄哄的家。
折騰到晚上,南蕭睡在他以前的臥室裡,十幾平方米的房間, 靠牆有一張一米八的床,兩邊是書架,四周掛著漫畫和遊戲的海報,書架上還有不少手辦,整間屋子堆得像一間儲藏室。
“這都是你的?”晚上蕭琪出來後,從南蕭的老媽那兒順了一張面膜,正敷著臉。
“當然不是,大部分是老爸的。小時候我喜歡但他覺得沒興趣的,就絕對不給我買。他看到喜歡的,就和我媽說是我要的, 買回來堆在我這兒!這還不算……”南蕭憤憤不平地說。
“我沒有見過我的爸爸。”蕭琪突然說。
南蕭瞬間說不出話,想了半天,嘟囔出一句:“其實沒有老爸也挺清靜的。”
蕭琪哭笑不得,想來是南蕭以為她的父親死了:“我爸在我媽懷孕的時候就跑了,現在在哪兒我不知道。我媽也從來不和我說他的事。”
“那你媽應該很疼你,畢竟兩個人生活,相依為命。”
蕭琪想了想那個始終冷漠的背影,在眼前關上的房門和落在地上的滿分試卷:“那個女人……這些和你無關。” “怎麼會無關?難道以後不會遇見嗎?對了,你媽是做什麼
的?平時你們會聊什麼?”南蕭努力把她的注意力從父親的話題上移開。
但他並沒有等到蕭琪的回答,反而心裡傳來一陣不悅。南蕭可以想像蕭琪現在的表情,一定緊皺眉頭,眼神兇狠。
蕭琪坐起身,從一旁拿過平板電腦。南蕭想緩解尷尬:“密碼是……”
然而話音未落,蕭琪已經麻利地輸入密碼,進了主頁。“你怎麼知道我家 iPad(蘋果平板電腦)的密碼?”
被南蕭一問,蕭琪也愣住了,一時間竟然想不起來自己剛才輸了什麼數字:“我剛輸入了什麼密碼?”
“五一八六零零啊。” “這是什麼鬼密碼?!” “八千流啊!”
這是漫畫《BLEACH》(《死神》)中的一個角色,南蕭的心頭愛。
“啥?”
“沒什麼。關鍵是你怎麼知道的……”南蕭有些在意,萬一這是兩人的記憶和思維開始融合的預兆呢?他開始胡思亂想。
而事實證明,他可能是想多了。 “我也不知道,就很自然地打開了。”蕭琪也覺得奇怪。 兩人又討論了一會兒,卻也沒得出什麼結論。過了一會兒南
蕭睡了過去。
清靜下來的蕭琪坐在床上,回想今天發生的事。原本陌生的蕭父蕭母,竟能讓她感受到久違的暖意,接著她又想到那只向自己伸出、發出邀請的手。
“蕭琪小朋友,你想當明星嗎?”

悠閒的日子轉眼已經過了兩個月,蕭琪的精神狀態一直不 太好,卻也終於習慣了蕭麒的存在。雖然他穿不慣女裝,穿不好高跟鞋,經常素顏出門……這類問題層出不窮,不過蕭琪能
忍則忍了。
兩人互通信息,加深對彼此的瞭解,在不讓別人懷疑他們的身份這件事上,下了不少功夫。南蕭始終在意游典方說的洩密後的懲罰,蕭琪雖然對此不以為意,但也不希望在她有機會複出的時候,又被冠上人格分裂的帽子。在這點上,他們的利益是一致的。
而兩人的“守護天使”——游典方卻很久沒有出現了。
這天,南蕭睜開眼,打量這個自己住了許久的房間。寬敞舒適的開間,連著向陽的小露臺,中間是通透的落地推拉門,屋裡是乾爽的實木地板,下面鋪設了地暖,即使在冬天,赤足踩在上面也能感受到足夠的溫暖。屋子的中央放著一張大床,右手邊則是一個小隔間,那是蕭琪的衣帽間。
左手邊則是兩張單人沙發和一張桌子。
整個房間的佈局很符合蕭琪的性格,南蕭一開始以為是蕭琪自己裝修的,後來才知道她在收房時,這裡就已經是這種佈局。今天他醒得很早,蕭琪的意識似乎仍在沉睡。晨光透過薄薄
的簾子撫上蕭琪長長的睫毛。
手指順著光潔的肌膚滑至後頸,美妙的觸感竟然有著些許讓他懷念的意味,仿佛沉睡在記憶深處的觸動正在被喚醒……南蕭坐起身,扶著脖子,仰頭伸了一個懶腰,低頭看看有些歪斜的領口,思緒被拉回現實。
他始終克制自己沒有去觸碰蕭琪劃定的禁區,對於毫無戀愛
經驗的“宅男”來說,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目光移開,他拉好衣領。透過窗簾,南蕭很快被露臺上的白色圓桌吸引,桌子上多了一本有點兒眼熟的本子。他躍下床,輕輕地拉開薄簾,開門走出去。
灰色的表皮,泛著青光,這是那個不負責任的“守護天使” 給南蕭的筆記本。
收下之後,南蕭慢慢地把這個本子忘了,現在它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南蕭走到露臺邊,四處張望,確定周圍沒有人,便拿起本子。刺骨的寒意從指尖順著血液傳遍全身,南蕭不禁打了一個冷戰。
在該不該打開它的問題上,南蕭猶豫了。“預知自己的一生將會怎樣度過 , 並不是那麼有趣的事。”游典方的聲音又迴響在他的耳側,像是一記警鐘。然而,手中的筆記本在這句警告的襯托下,更彰顯出難以抗拒的神秘魅力。筆記本就像伊甸園中的蘋果,南蕭難以移開視線,手指滑動,將封面翻了起來。
第一頁是空白的,沒有任何文字,繼續翻了幾頁,他也沒有看到一個字,不免有些失望。正要合上,書頁上突然散發出淡淡的金光,一個字一個字地出現了一小段話。
今天,我依然是晚班車,在市里轉了一圈又一圈, 沒有接到一單生意。在接近深夜的時候,我找了一個夜宵攤,準備來一份美味的炒粉。沒想到炒粉剛下鍋,就有人叫計程車。我只能心疼那份炒粉了。
不過後來,我就一點兒都不心疼了。上車的是一個女孩兒,很清爽,也很漂亮。
我載著這個女孩兒,又在市里轉了很久。因為她沒有說目的地,只讓我順著路燈的光一直開。
從後視鏡中看去,她似乎在哭?
很快,這些小字又四散成了細碎的流光,開始不停地組合成一段又一段不同的文字。內容像是日記,也像是隨筆,變換的速度越來越快,漸漸地,南蕭的眼睛已經跟不上它們變化的速度。一片片的光幕直接飛了出來,躍入他的眼睛。
刹那間,如癡如狂的欣喜、沖上雲端的歡愉、撕心裂肺的悲傷、難以承受的痛楚、無法抑制的憤怒、如墜深海的空虛……無數種情緒像拍打山壁的亂流,沖進南蕭的內心。
他的眼淚悄無聲息地滑落。大量的記憶片段湧入他的腦海, 走馬燈似的閃過,一個個春夏秋冬,一天天日升日落,世間的一切都在發生變化,唯有一份愛意被深深地鐫刻在生命的盡頭,從始至終都是那樣完滿、鮮活。
等南蕭回過神來的時候,臉上的淚已經幹透,心中空落落的, 手中的筆記本已經沒了之前的“神跡”,只是一本普通筆記本。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將本子好好地收了起來,放進一個抽屜。
“你怎麼了?”蕭琪醒了過來,雖然沒有受到剛才的衝擊, 但從南蕭的心裡傳來的傷感,她卻感受到了。
“沒什麼,挺好的,我被自己感動死了。”南蕭回答。“你又背著我做了什麼好事?可別給我添麻煩。”
南蕭剛想回答,就被樓下傳來的叫喊聲打斷了。
“蕭琪、沈恩飛來書房,快!”失蹤許久的張悠遊突然出現, 興奮地叫他們去書房。
“樓下……”南蕭說到一半沒了聲音,“這次我才醒來沒多久啊,怎麼又輪到你了……”
蕭琪揉了揉眼,漫不經心地打了一個哈欠:“最好一分鐘都別給你。”
她說著,便下了樓。
張悠遊等兩人在他面前坐好,丟到桌上兩本劇本。 “我托了很多關係,拿到了一部劇,可以讓你們去試鏡,導演在圈內挺有名的,這劇有前途。”張悠遊指著桌上的劇本說。蕭琪翻開劇本,看了看預定導演那一欄,寫著一個陌生的名字——蕭祈安。 “這是誰?”
張悠遊很驚訝:“你連蕭祈安都不知道?”
蕭琪努力想了想,確實沒聽過這導演的名字:“他導過什麼劇?”
張悠遊誇張地哼了一聲:“導過的劇多著呢,讓我想想…… 戰……不是不是,大清……不是不是。你們別急,別一副懷疑我的樣子。真的很有名……反正挺有名的!”
南蕭看了看作品的名字——《樂克樂克的花季少女有煩惱》, 沒忍住笑了出來。
蕭琪皺著眉頭,這劇名一看就是劣質劇,換成以前,她一分鐘都不會考慮,直接就把劇本丟進垃圾桶了。但想想現在所處的窘境,她也只能為五斗米折腰了。
“還不知道沈恩飛行不行。”蕭琪對沈恩飛有些擔憂,畢竟這是他第一次去試鏡。
沈恩飛拋了拋劇本,把腳往桌子上一架:“別擔心本大爺, 我才不會怕什麼導演!我的演技已經非常不錯了,其他人都是渣渣。誰擋我的道,我就給他一拳!”
蕭琪扶額,就因為這樣她才擔心的,好不好?

第二章
演戲的初體驗

程涼生在以前是蘇氏影業炙手可熱的經紀人,但隨著手上的幾個藝人的沒落,如今已經風光不再。他陷在辦公椅中,摘下眼鏡,按著穴位,按摩眼睛。
“程哥,蘇總叫你。”路過的藝人部的同事帶話過來。
程涼生聽後,在椅子上賴了幾分鐘,才起身往總裁辦公室走去。六年前,他帶著蕭琪加入了剛剛起步的蘇氏影業,彌補了公司在藝人經紀方面的不足——而如今蕭琪已經離開公司。
程涼生敲了兩下,推開總裁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
蘇語侖從桌前抬頭看向程涼生,他有著一雙細長的柳葉眼, 眼神銳利,像是能看穿一切偽裝。
程涼生遲疑地在蘇語侖的面前坐下:“蘇總,你找我?” 蘇語侖點點頭,又把目光移到他面前的電腦屏幕上,手指不停地敲擊鍵盤:“蕭琪的事確定了?”
程涼生感覺嗓子有些乾澀:“嗯,雖然很艱難,但還是按照公司的規定,與她解除了合約。”
“她去哪兒了?”
程涼生一愣,顯然沒想到蘇語侖會直接問他這個,琢磨著怎麼回答。
“她去了星策傳媒吧?”蘇語侖並不打算給程涼生拐彎抹角的機會。
“你知道了。”
蘇語侖抬起頭,合上電腦,凝視程涼生的雙眼:“涼生啊, 你來公司幾年了?”
“六年。” “好,六年下來,你對我的印象是什麼?”
“工作狂、偏執狂,眼光獨到,敢做。”程涼生用萬分真摯的語氣說道,他似乎不光想讓蘇語侖相信,也想說服自己。
蘇語侖挑了下眉,神色沒什麼變化,語氣加重了幾分:“你說謊,或者說,你漏掉了最重要的一點。你應該覺得我心胸狹窄, 而且記仇。”
“蘇總的結論是怎麼來的,我怎麼可能……”程涼生想解釋, 說到一半,就被蘇語侖抬手打斷了。
“程涼生,你非常理智,這是所有人對你的評價吧?所以在這次事件中,你要求按公司的規矩處理蕭琪。大家除了對你的不近人情有些不滿之外,並不覺得你做這個決定有多奇怪。”
程涼生看著眼前的老闆,有點兒陌生。 “但蕭琪這件事,如果只是她的死對頭秦洛芷搞小動作,至
於鬧得這麼不可收拾?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把她弄出公司,又把她送到張悠遊那兒,是想幹什麼?原本我並不關注藝人部的事情,由你們自由發展。你弄這麼一出,是希望引起我的關注嗎?” “蕭琪需要更多的資源和投入,才有可能再紅起來。”程涼生答道。
“好好做好手頭的工作,認認真真地努力,就會有資源和投入。”
“這一行,什麼時候靠認真就夠了?”程涼生反問。“那張悠遊就有?”蘇語侖笑了。
“不,張悠遊沒有。”程涼生搖搖頭,然後看著蘇語侖, “你有。”
蘇語侖靠向椅背,饒有興致地看著程涼生:“我有?你竟然天真地以為我會為了往日的過節,搭上自己陪著你和張悠遊玩兒?你做那麼多是要把我拖下水?”
“被不公正對待的優秀演員,因老總的私人恩怨而被封殺的女星,蘇氏影業總裁蘇語侖的真面目揭秘……”
“說完了嗎?”蘇語侖並不生氣,反而覺得好笑,擺擺手讓程涼生停下來,“張悠遊的如意算盤打得不行,還是只有這點兒套路,我沒什麼興致陪你們玩兒。你讓張悠游自個兒玩兒吧,我不會給他使絆子。桌上有一份練習生的資料,既然蕭琪已經走了, 你也該好好做經紀人了。”
“好好做?我……”程涼生敏銳地感覺到蘇語侖話裡的指責,趕緊解釋,卻說不下去。
“自己都說不出口吧。該接的通告不接,該參加的節目不參加,還營造出因為人氣下降,熱度不再的假像。你對她保護過度了,這才是你迫切希望她離開你身邊的原因。你確實耽誤她了。”
程涼生的心思被一語道破,他的臉上頓時青一陣,白一陣。
他的這點兒小九九,在他的老闆面前不過是小孩兒的把戲。說什麼利用張悠游和蘇語侖的矛盾,不過是他自己騙自己。進公司六年,他第一次真正明白了為什麼蘇氏影業能夠崛起得如此迅速。他羞愧地打開資料,上面寫著“陳瑞安,歌手方向”。


試鏡安排在三天后,張悠遊開著他那輛破舊的商務車,將兩人載到當地的一所藝校,劇組和學校合作,此時正在校內進行角色試鏡,導演答應給他們二十分鐘的試鏡時間。
蕭琪走在學校的林間道上,離約定的試鏡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她決定出來轉轉。每次來學校拍戲的時候,她都喜歡四處走走,看看熱熱鬧鬧、活力四射的學生。學校裡的空氣和其他地方的都不一樣,清新得仿佛是雨後的山林,人總是會羡慕那些沒有的東西。
“怎麼?在回想自己的大學時光嗎?”南蕭問道,想想自己也剛畢業不久,卻也是對學校充滿了回憶。
蕭琪沒有馬上回答,神情上有些落寞:“我沒上過大學。” “ 嗯 ?” “高中畢業那會兒,演戲上開始有點兒力不從心,我就放棄了學業,想專心當演員。”
“哦,可惜了。”南蕭說,也不知道他是在可惜蕭琪,還是在可惜大學的時光。
“其實,即便是現在那麼困難,我也沒覺得我當時的決定有什麼問題。在任何一個時間點,人總要面臨各種各樣的選擇,我自己做出的選擇,我不會後悔。只不過……”
“只不過?” “我依然喜歡學校的氣氛,有著純情的氣息。”
南蕭想了想自己的大學時代,習慣性地逃課,沒日沒夜地玩兒遊戲,遠遠觀望著卻從不採取行動的戀情:“不堪回首……” “不堪回首?你大學裡交過女朋友嗎?”蕭琪今天似乎心情不錯,竟主動關心起了南蕭。 “女朋友?我老婆可多了。”
“你不是個胖子嗎?”蕭琪倒不是對胖子、瘦子有什麼偏見,就是突然想到之前楚瑰形容他是個胖胖的男孩子。 “胖子?誰說我是胖子!而且胖子怎麼了,胖子不能有女朋友嗎?”
“我可沒那個意思。楚瑰說的,你因為胖才不談戀愛。” “別聽她瞎說,那是上高中的時候,上大學之後我就瘦了!” “這麼說起來,你還是個喜歡拈花惹草的人。” “那還算不上,平時也就買買老婆的海報、手辦之類的,不過我窮,不能全收,還是很遺憾的。” “海報?手辦?”
“是啊,我老婆可是人氣角色,每年要出好幾款的,有時候還特別貴。”
蕭琪意識到南蕭所說的“老婆”是什麼了,這傢伙,果真是個“死宅”:“開什麼玩笑,我問你在真實生活中的女朋友。”
南蕭悶悶地哼了幾聲:“不堪回首、不堪回首……” “喲!這不是蕭琪嗎!”一個討厭的聲音突然響起,男人帶
著兩個工作人員,出現在不遠處,“怎麼?不會是來試鏡的吧?” 這男人白皙的錐子臉,附上一對桃花眼,唇紅齒白,留著金
色短髮,戴著一顆閃閃發亮的耳釘。此人是蘇氏影業的男藝人李晟,之前在公司裡,就和蕭琪的競爭對手秦洛芷走得很近。這會兒蕭琪被他撞見了,他怕是少不了要落井下石。
“李晟?你在這兒幹嗎?”蕭琪冷冷地說。 “我在這兒幹嗎不重要,你怎麼在這兒?好久沒在公司看到
你了,我還怪想你的。”李晟湊上來,“其實你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要不要跟了我,我幫你去公司疏通疏通關係?”
“不必了。”蕭琪轉身想走,並不想和這人過多糾纏。
這李晟可不答應,他之前一直被蕭琪打壓,難得有機會顯擺顯擺,又怎麼會放她走,揮揮手,他身邊兩個跟班就立刻圍了上去堵住蕭琪的去路。
“別急啊,這麼久不見,抽點兒時間和我敘敘舊嘛。你可能還不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我可是真的能幫你哦。”李晟笑吟吟地說道,還上下掃了掃蕭琪,意圖明顯。
蕭琪忍不住嘲諷道:“看樣子,我現在混得確實還挺慘的, 你這種娘娘腔都開始打起我的主意了?我覺得啊,比起我,你更需要找個人好好依靠呢。”
李晟因為形象,被冠上了“花美男”的名頭,而“娘娘腔” 一直是他的痛點,這一戳,整個人立刻火冒三丈:“你這爛嘴說什麼呢!今兒個秦姐也來了,我一定要抓你過去讓她看看你!” 他說著便立刻靠過去,想去拉蕭琪的手。蕭琪卻被背後的那
兩個跟班推著,後退不得。 “這白蘿蔔是誰?”沈恩飛突然出現在蕭琪身邊,抓住了李
晟伸過來的手腕,往旁邊一擰。
李晟吃痛,整個身子隨著沈恩飛擰的方向扭了過去,雙腳差點兒站不住。他身邊的工作人員緊張地沖上來,一邊想辦法掰開沈恩飛的手,一邊一個勁兒地罵。
“閉嘴!”沈恩飛一聲吼,周圍安靜了,連李晟都強忍著痛, 急喘氣。
蕭琪挑了挑眉,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沈恩飛,她終於想起來, 他原來是幹什麼的了。
“這白蘿蔔怎麼處理?”沈恩飛問蕭琪,要她拿主意。 “蕭琪,快讓這流氓鬆手!我要是受了傷,公司不會放過你的!”李晟咬著牙道:“是男人就放開我,我們……”
他本想說單挑,看看高出他一個頭的沈恩飛,又硬生生地把話咽了回去。
蕭琪抬眼看了看李晟已經漲紅了的臉,感覺出了口氣,剛想
開口讓沈恩飛放人。
“蕭琪。”沈恩飛指了指在他手裡掙扎的李晟,突然表情誇張地瞪眼,“這傢伙是男人嗎?”
蕭琪捂著嘴忍不住笑了。沈恩飛是故意這麼說的吧?看樣子是為了讓自己消氣。
李晟聽了嘴都氣歪了,好不容易站穩的他一腳踢到了沈恩飛的膝蓋上面,卻像是踢到了柱子一般。
沈恩飛笑了笑,一個過肩摔把李晟摔到了路邊的灌木叢裡, 劈裡啪啦地壓斷了一片植物,“白蘿蔔摔成餅咯!”
蕭琪拍了拍沈恩飛:“快走吧,試鏡快開始了。”
留下了滿臉震驚不知道怎麼辦的工作人員和倒在地上半天沒起來的李晟,兩人玩兒似的跑離了現場。

試鏡安排在學校的活動教室。兩人到的時候,裡面還在進行試鏡之前的演員招募活動,由於和校方合作,這次試鏡來了不少表演系的學生。兩人就和同樣等在外面的張悠遊打了招呼,隔著窗子等著。
蕭琪往裡面看,那張評審的長桌後面,坐著五個人。看這陣勢,不光是導演來了,製片、編劇和助理導演,應該也都在場了。看不出來,這部聽著就像爛片的試鏡,製片方會這麼重視。
自己上一次這麼去試戲是什麼時候了?蕭琪快不記得了,出了名以後,她就很少和大家一起試鏡了——有時,劇的投資方一開始就指定她了;有時,導演看了她以前的劇決定選她;有時,
公司通過運作讓她直接進組……再次經歷這般情景,她真有點兒從頭再來的真實感。想到剛開始參加試鏡的時候,自己不僅緊張, 還很害怕。當時因為她年紀小,在她的印象裡,導演一直是又高又壯的魔鬼模樣,現在想來覺得好笑。
想到導演,蕭琪多看了幾眼正在評審的導演——那個張悠游口中的蕭祈安。這位導演戴著大大的墨鏡,頭頂鴨舌帽,雙手支在桌子上,十指交叉擋在嘴前,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不管試鏡的學生演得好不好,他都專注地盯著。
蕭琪不由得為這個蕭祈安加了幾分,在選角的環節上如此認真、親力親為,他應該會是個負責的導演。
最後一個試鏡的學生鞠躬下了台,蕭祈安依然沒有任何動靜。旁邊的編劇輕輕拍了拍,蕭祈安竟像沒有骨頭一般倒在了桌上, 發出了均勻細微的呼嚕聲。
這人竟然睡著了?他在蕭琪的心中的分數瞬間成了負數……蕭琪對這部劇越發地沒有興致,但教室的門已經打開, 輪到他們了。
張悠游最先進了教室,遠遠地伸出右手,朝著迷迷糊糊的蕭祈安送去:“蕭導,你好。”
蕭祈安一見是張悠遊,急忙摘了墨鏡起身迎上來,手緊緊地握了上去,眼睛卻不時地瞄著張悠遊的身後。
張悠遊見狀也是一笑,揮手讓沈恩飛和蕭琪走近,介紹道: “蕭導,這就是我現在旗下的藝人,蕭琪和沈恩飛。蕭琪你應該認識,也比較熟悉吧?”
蕭祈安一個勁兒點頭:“熟。《落塵訣》的女主角,蕭琪, 對吧?”
蕭琪微笑著點點頭,伸手應道:“還請蕭導多多指點。” 蕭祈安握了握蕭琪的手,稍一用力就放開了:“一會兒看你
試鏡的表現,這次的角色很有意思,我覺得對你可能是個挑戰。”
蕭琪點了點頭,在來這兒之前,她好好地備了課,如蕭祈安所言,這次的角色是她之前沒有接觸過的,是女主角大學同班裡的一個混混兒女孩兒。這是蕭琪第一次飾演一個帶點兒反面形象的角色。至於沈恩飛,要試的角色則是蕭琪的跟班兼打手,對於他來說,倒算是本色演出。
蕭祈安上下打量著沈恩飛,瞅了瞅他左臂上“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文身,滿意地對張悠遊說:“張總,你還真給我找了個流氓頭子來啊?不錯、不錯!”
沈恩飛聽著有點兒不舒服,剛想開口說上幾句,被蕭琪踹了一腳,吃痛地一彎腰,就被蕭琪順勢按了下去。
周圍人看起來,沈恩飛正對著蕭祈安一個勁兒地鞠躬,蕭琪在旁邊幫襯道:“恩飛還是新人,還要靠蕭導提點。”
“客氣、客氣。小夥子還挺懂事啊。”蕭祈安笑了笑,“那我們抓緊時間開始試戲吧。”
說著他朝旁邊招了招手,場務就送上了兩本臺詞本。
首先是沈恩飛,他的試戲很順利,除了講臺詞還差點兒感情。“呵,這小子平時看起來吊兒郎當的,這種關頭倒是一點兒
都不掉鏈子。”南蕭突然從腦子裡冒了出來,稱讚道,“妥妥的鬼塚英吉啊。”
鬼塚英吉是日本漫畫《GTO》(《麻辣教師》)的主角,身為流氓的鬼塚英吉最後成長為被學生愛戴的老師。
“閨中……啥?”蕭琪疑惑地問道。 “沒啥,我突然想到你應該好好地祈禱,一會兒試戲的時候
身體的主控權不要轉移,我可不會演戲!”
南蕭的話讓蕭琪出了一身冷汗,蕭琪惡狠狠地回道:“別給我烏鴉嘴!”
蕭琪試的是一段對手戲,由她飾演的任喬在課間坐在學校花園的圓凳上抽煙,撞見了哭著跑過來的女主角文晴,兩人之間所發生的一段對話。
“女主角的部分,就讓剛試戲的女學生代替下吧。”蕭祈安安排道,“蕭琪準備好了,我們就開始。”
這時,剛關上的教室門被一把拉開了。“蕭導,直接讓我來不就行了?”
進來兩個人,一個是剛剛被沈恩飛摔得夠嗆的李晟,另一個是一個女人,黑髮白膚,身材高挑,眉眼之間流光溢彩。
蕭琪見到來人,臉色一白:“真是冤家路窄。” 這女人正是蕭琪在前公司的死對頭,秦洛芷。
“哇,這女的眼睛會放電的,快成皮卡丘了啊。”南蕭看著秦洛芷,說道。
蕭琪皺了皺眉,將秦洛芷的臉替換成那只電老鼠,忍不住笑了:“你真是夠了,她哪兒有那麼可愛。”
秦洛芷正眼都沒瞧蕭琪,徑直往蕭祈安的方向走去,笑靨如花:“蕭導,我知道你在這邊試戲。我正好在隔壁有通告,就順道過來慰問慰問你。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既然要和主角搭戲,那就直接讓我這個女主角來,不是更好?”
秦洛芷言語間透著對蕭琪的挑釁和輕蔑,南蕭聽得一陣噁心:“她這走路扭得和蛇一樣,演得好女主角嗎?女主角不是學生嗎?”
“她可不是省油的燈。這次試戲,有麻煩了。”蕭琪瞭解秦洛芷,她們都沒少給對方使絆子,兩人之間的這種狀態已經持續幾年了,最初是因為什麼開始的,她不記得了。
而對於這種行為,公司不但不會干涉,甚至還會鼓勵大家在不損害公司利益的前提下,不擇手段地競爭。在蘇氏影業,部門之間、藝人之間、經紀人之間的競爭相當激烈。
也不知道蕭祈安是不是清楚兩人之間的關係,只見他接過秦芷若的手,既像是握又像是摸:“哎呀,洛芷方便的話,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秦洛芷一推一送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蕭導,那我們這就開始吧。”
她轉身走到場地中央,直視蕭琪,趾高氣揚地一笑,又走到旁邊。這一幕是先有蕭琪,她再入場的。
蕭琪望向蕭祈安,見導演點點頭,便坐在場中的凳子上,點了一根剛從沈恩飛那兒要來的煙抽。她並不會抽,甚至討厭煙味, 但此時的神情、動作卻讓人絲毫感覺不出異樣。
南蕭看不見蕭琪此時的情況,但從周圍人的表情來看,她應該是很厲害的。
這時,秦洛芷也兩步跨進場地,淚眼婆娑。沒走幾步,她抬眼望見抽著煙的蕭琪,身體隨之一滯,轉身,把不想讓外人看出自己軟弱的好強性格表現得淋漓盡致。
南蕭看在眼裡,不免讚歎。
蕭琪歎出一聲讓人心煩的冷笑。
“你冷笑什麼?”秦洛芷也收起了眼淚,眼神帶著無辜,又帶著點兒倔強,“你有什麼資格笑我?”
蕭琪指尖輕點,點落些許煙灰,頭瞥向一邊,悠悠地又抽上一口。
秦洛芷幾步靠近,又是一頓,然後失力般地坐在蕭琪對面的位置上,眼神順著蕭琪煙頭的煙紋飄走。
蕭祈安一拍腦袋,拿出劇本看了幾眼,這裡本應是女主角上前挑釁,和蕭琪發生衝突,最後以蕭琪離開收尾。這秦洛芷一坐, 卻是把本來的設定改了,但從女主角文晴的性格來說,這樣似乎更符合人物的性格。
“喪家犬一樣,指望有人同情你嗎?可笑。”蕭琪不耐煩地戧道,說了一句不在劇本裡的話。
南蕭突然意識到蕭琪之前說的麻煩是什麼了。以前練習的時候,他聽蕭琪講過,和真正會演戲的人演對手戲,演員很容易入戲,彼此相互帶動。而蕭琪和秦洛芷兩人之間並沒有情感上的共鳴,雙方都在按照自己的節奏演,希望以此打亂對方的步調,她們真的是在演“對手”戲。
“任喬!你……你別以為我好欺負,你才是喪家犬。”秦洛芷回得並不激烈,甚至有些底氣不足,“我哭,我怎麼了?”
“沒男人就得哭的女人,不就是被主人拋棄了的狗嗎?” 編劇在旁邊一個勁兒地看劇本,簡直要把眼珠給瞪出來,湊到蕭祈安身邊,小聲地說道:“導演,蕭導……她們演的,劇本上沒有啊。”
蕭祈安抬手安撫道:“沒事,我們再看看。”
秦洛芷的表情一僵,神色凝重,竟又軟了下來:“是啊,我真是太沒用了。任喬,你說得對,我是喪家犬。被實習公司開了, 跟男朋友也分手了,孤家寡人。畢業了估計只能找個不入流的工作,垂死掙扎了。”
蕭琪聽著這話,眼角一抽,知道她自嘲是假,暗諷自己的境地是真。這齣戲竟然讓秦洛芷演得半真半假。
蕭琪哼了一聲,將煙尾彈走。
她一不小心,被秦洛芷這個女人占了先機。
蕭琪眉梢微皺,頗為為難,按照任喬的人設,此時她肯定不會理會裝模作樣、自怨自艾的文晴。
這段劇情是蕭琪飾演的任喬,要對沮喪的文晴當頭棒喝,點醒她。在劇本原作上,兩人互相對峙,宣洩完了以後,又互訴衷腸。可到目前為止,蕭琪並沒有找到情感宣洩點,要是直接轉到安慰的戲份,讓這段戲變得生硬又不真實。 “啊……”站在一邊的工作人員不小心弄掉了幾頁文檔,捂著嘴立刻蹲下去撿了起來。
這只是一個小插曲,甚至都沒引起導演的注意。對蕭琪來說, 卻像是一聲悶雷,她一下子出了戲。
周圍的目光似乎在這一瞬間化作了微弱的電流,從四面八方刺激著蕭琪的神經。她忍不住開始去在意,心跳陡然加速。視線變得模糊,那種熟悉且可怕的感覺又回來了。她難以進入角色, 她在擔心周圍人的目光,各種紛雜的情緒充斥在腦海中。
“哎呀,我說你煩不煩?”這確實是劇本上的話,但“蕭琪”的語氣卻值得玩味,還帶著撒嬌式的抱怨,並沒有太強烈的情緒。
不止秦洛芷一愣,蕭琪自己也是。
南蕭在腦海中尷尬地說道:“不好意思……好像又換了,一不留神說出去了。”
蕭琪緩過神來,心情卻很沉重。就在剛剛那一瞬間,她又失敗了。與之前幾次在片場的失誤一樣,她喪失了對演員來說很重要的信念感,不相信自己演出來的角色,整個人游離在角色之外。現在換南蕭控制身體,她反倒松了一口氣,像是被蓋上了遮羞布。
“你告訴我臺詞,我念吧。”南蕭回道,“死馬當活馬醫, 指不定會來那麼神來一筆。樂觀點兒。”
南蕭版的任喬表情和之前突然有了巨大的轉變。
任喬笑嘻嘻地走上前,抓著秦洛芷的手腕,一把把她提了起來:“不管怎麼樣,言而總之……總而言之一切都會好的!”
秦洛芷面對南蕭突然展現出來的“崩壞式”的演技,竟一下
子無所適從,轉頭把目光飄到了導演臉上。這種情況就是常說的演戲大忌——在入戲之後的“掃台”。
“停!”蕭祈安一揮手,喊停這場戲。南蕭依然非常雀躍,滿臉洋溢著興奮。
秦洛芷一臉不滿地甩開南蕭的手,快步走到蕭祈安面前:“蕭導,這人不行。”
明明和蕭琪做了那麼多年的同事,她卻連名字都不願提起。“哦?我覺得挺好啊。”蕭祈安摸了摸下巴。 “你沒看到她最後演的什麼啊?”秦洛芷不服。
張悠遊在旁邊聽了不高興:“你這人一開始就沒按劇本演, 最後怎麼能怪我們蕭琪呢?”
蕭祈安笑了:“試鏡嘛,演員有點兒個人發揮是正常的,我很支持演員跳脫劇本,對角色有發散性的思考的。不過,以後還是要提前和我這導演溝通。你們倆,我覺得都沒問題。”
“可是……”秦洛芷突然收了聲,對經紀人招了招手。
那蘇式影業的經紀人便跟了上來,對蕭祈安說道:“蕭導, 我們借一步說話。”
蕭琪認出來那人就是秦芷若的經紀人唐淼。
唐淼拉著蕭祈安走到門外,打開一份文件,上面是演員表: “蕭導,我們蘇總還是很重視這部劇的,想安排幾個新人進來歷練歷練。當然,我們蘇氏影業願意成為這部劇的投資商,如果您願意,我們還可以接管電影的發行工作。您意向如何?”
蕭祈安瞧了瞧文件,主要角色的旁邊都備註了投資方期望的演員,蕭琪的角色旁寫著一個新人的名字。
“你剛才說你們公司會投資?”
唐淼點點頭:“前期投資六百萬。”
“這樣啊。”蕭祈安摸摸下巴,“換幾個人倒也不是不行……”

 “恩飛兄弟,看不出來啊,這段時間果然有長進,不過這台詞上還是要多下功夫,這樣你的好日子就指日可待了。”張悠遊興奮地拍著沈恩飛的肩,“我已經看到你步步高升的景象了!” 沈恩飛聽得直樂,拍著胸膛:“也不想想本大爺是誰,這種
事自然簡單啊!我是天才啊!” “天才你個頭啊……人家誇幾句就上天了,要不是讓你演流
氓,都不知道會怎麼樣,還在那邊自鳴得意。”蕭琪在腦海裡不滿地吐槽。
“不過總算還不錯。”南蕭回道,說著也跟上一掌拍在沈恩飛背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沒控制好力度,這一掌拍出了清脆的啪的一聲。
周圍的人都好奇地望了過來。
南蕭尷尬地舉著手,訕訕道:“沒事沒事,我們在開玩笑。” 沈恩飛一見大家的目光都聚焦過來了,倒也不害羞,轉身面向大家開心地大聲說道:“今天感謝各位看我試鏡,希望我的演技沒有嚇到你們。”
幾個工作人員噗地笑了出來,整個屋子充滿了歡樂的氣氛。“這傢伙怎麼這麼不害臊……”蕭琪無語道。
南蕭在沈恩飛喊這幾句話的時候,就溜到了牆角,不想被大家當作是這人的同夥。而在一旁的張悠遊竟泰然自若地站在沈恩飛身邊,哈哈大笑,不停地揮著手,享受著這種笑聲。
“這兩個人真的是臭味相投啊。”南蕭也覺得很無奈,“我們要不要先走?我都覺得丟臉。”
張悠遊突然瞥到了縮在牆角的南蕭,朝他招手:“快過來、快過來。”
“絕對不要!”南蕭吼道。
過了一會兒,蕭祈安和唐淼回到教室。
蕭祈安說:“笑什麼呢?那麼開心。張總你們過來,我說一下情況。”
秦洛芷向唐淼使了眼色,見唐淼點點頭,得意地笑了,也湊近去看。
“蕭琪,情況是這樣的,你的角色……”蕭祈安率先開了口。蕭琪聽到這個開頭,便是心頭一沉,又瞥見身後秦洛芷的笑容,便猜到了七八分。她跟南蕭說:“我的角色沒了。” “我們可能有了別的安排。”蕭祈安接著說,“沈恩飛這邊,我們基本定了,沒什麼問題。你們有什麼想法嗎?” “果然。”蕭琪在心中暗自說道。
張悠遊卻是一皺眉,蕭祈安出去了一小會兒,態度就發生了明顯的變化,這其中的原因若說他不明白,則太小看他這個老江湖了。
“蘇……”他剛要開口,卻見蕭祈安微微抬手示意,便又會意地停下。
沈恩飛不解:“喂,你的意思是蕭琪沒有拿到角色,被淘汰了?”
這種事在圈子內太常見了,蕭琪早就知道,有了些許準備, 但偏偏現在面對這一切的是對這些規則完全不瞭解的南蕭。
“是啊,你剛才不是還說可以嗎?”南蕭問道,然後看了看秦洛芷:“是不是你搞的鬼啊?我記得你一直看蕭……看我不順眼。導演,你該不是收好處了吧?”
秦洛芷震驚,半個小時以前,蕭琪還是她熟悉的對手,怎麼突然變得這麼陌生?這種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即便有不滿也是暗中操作,看能否有轉機。這麼“傻白甜”地將這種事擺到檯面上, 實在不是蕭琪的風格。她這樣做簡直是把導演逼到了進退兩難的境地,這不是找不痛快嗎?
蕭祈安憋著一口氣,臉上的肌肉都開始微微抖動。
“我說錯話了嗎?”南蕭偷偷問蕭琪。
“簡直是禁語。”蕭琪無奈地回答,估計蕭祈安下一秒就要爆發了。
蕭祈安卻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大笑起來:“哈哈哈,有意思。你都在演藝圈摸爬滾打那麼久了,還這麼耿直,都不知道你是天
真還是蠢。”
南蕭的臉一紅,察覺蕭祈安的話裡並沒有怒氣,也松了一口氣。
“好了,不逗你了。”蕭祈安露出惡作劇的笑容,語出驚人, “你的角色確實有新的安排,我想由你來演女主角文晴。”
秦洛芷完全傻了,吼了一聲自己的經紀人:“唐淼!”
唐淼緊張地上前,問道:“這……蕭導,剛才您可是答應了, 說要換掉幾個人的啊。”
蕭祈安抖出唐淼剛剛給他的那紙文件,一臉誠懇:“沒錯啊, 這上面的人,我一個都不用,統統換掉!”
唐淼和秦洛芷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秦洛芷咬咬牙,低聲說道:“蕭導,你可想清楚了,這麼做的後果就是完全得罪了我背後的公司,蘇氏影業可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秦姑娘,”蕭祈安再一次拍了拍秦洛芷的手,“走好, 不送。”
秦洛芷惡狠狠地甩掉蕭祈安的手,面露噁心:“蕭導,我真是看錯你了。李晟、唐淼!”
兩人靠過來站在秦洛芷的面前,看到正把拳頭捏得嘎巴響的沈恩飛,慢慢地挪到了秦洛芷的背後。
“廢物!”秦洛芷罵道,轉身往教室外走去,走到門口,回頭看了看蕭琪,本想撂下幾句狠話,但從蕭琪的眼中,她卻看不到往日的敵意,終究沒再說什麼,憤而離去。
蕭琪目睹了所發生的一切,只覺得腦子有點兒混亂,她自然清楚蕭祈安為了她得罪蘇氏影業意味著什麼,很有可能這部片子會被瘋狂地打壓。
“好啊!你個老蕭,和我玩兒這套!”張悠遊狠狠地抱了抱蕭祈安,“把我可嚇得夠嗆啊,這今晚的夜宵,你跑不掉了!” “去你的!用了你的人,我還得請你吃飯哪?晚上給我備好
好酒。”蕭祈安推開張悠游,對蕭琪和沈恩飛說道:“你們倆, 回去好好研究臺詞和人物,下個月中旬進組。這次的拍攝週期大概是兩個半月,空好時間。不准生病、不准體形走樣、不准受傷, 懂嗎?”
這次的試戲順利結束,張悠遊說了一句“有事”,便拋下兩人,自己走了。
南蕭和沈恩飛站在學校門口,望著來來往往的車流。
張悠游的破爛商務車就從兩人身邊躥了出去,卷起了一張廢紙。
“去不去慶祝一下?”南蕭回想著今天所經歷的事,不免有點兒小興奮,並不想那麼早回去。
“好!我好久沒有慶祝了,都快憋壞了!”沈恩飛也是一臉興奮地說道:“本天才第一次出師大捷,當然要好好慶祝了!”
“你們倆別得意忘形啊,今天很累了,我的身體需要休息的。” 蕭琪提醒著南蕭。
她可不希望南蕭帶著沈恩飛一起去慶祝……這兩人的腦回路,能去哪兒慶祝?而且,之前試鏡的事一直在她心裡揮之不去, 她並沒有十足的把握重新在鏡頭前演戲,實在沒什麼心情去慶祝。
“走著!”南蕭竟把蕭琪的話當成了耳邊風,打開手機搜了起來,“這附近就有一家不錯的網咖!”
 
沈恩飛看著眼前這個笑嘻嘻地指著手機地圖的南蕭:“嘿嘿, 今兒個我就展示展示什麼叫大神操作。”
沈恩飛做起了蕭琪一直認為很傻的手指操。
她就知道……蕭琪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仿佛是她無奈的心情傳到了天上,一陣悶雷過後,天空竟然
落下了豆大的雨點。沈恩飛忙拉起了外套,想遮住腦袋。 “喂!”南蕭叫著鑽到了沈恩飛的外套下,“你俯下點兒身,幫我遮個雨啊!”
沈恩飛比蕭琪高了不少,略一弓背,正好把南蕭遮住。
雨水從上方落下來,“女孩子”發間的清香從下方飄上來。沈恩飛覺得就這麼跑著,也挺不錯的。

晚上,大渡口,大排檔。
張悠游醉眼蒙矓地坐在蕭祈安的對面,晃著小半杯白酒:“感覺怎麼樣?”
“和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確實,和我所認為的蕭琪也不太一樣。不過,這秦洛芷也
是可憐,她一不小心踢到了鐵板。”
“嘿,你這傢伙嘴巴牢一點兒,別裝醉瞎說話。”蕭祈安說著又和張悠遊碰杯,喝完杯中的白酒,“你還得還我一個人情, 別耍賴。”
“放心,記著。人呢?”
蕭祈安看看表:“應該快到了。老闆,來一盤清炒苦瓜,溫半斤黃酒。”
張悠游一聽蕭祈安的話,兩眼突然放光了:“我去!搞半天, 是洛秦川?”
“你以為呢?”

“這麼個燙手山芋,你就丟給我了?”
“可憐白雪曲,未遇知音人。恓惶戎旅下,蹉跎淮海濱。澗樹含朝雨,山鳥哢餘春。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風塵。”蕭祈安笑笑,大聲地吟道。


這天,南蕭正坐在沈恩飛面前,看著他吃著碗裡的泡面。說起來,第一次和沈恩飛見面的時候,沈恩飛也是手裡端著一碗泡面,這傢伙對泡面的執著和喜好讓南蕭都覺得有些誇張。
這兩個月的時間裡,沈恩飛不管三餐吃什麼,每天下午或者晚上都會來上一份泡面,泡面的口味也很專一,從不換口味和品牌。即使被蕭琪勒令戒掉這種垃圾食品,他也不管不顧,甚至甘願用永遠不在室內抽煙,來換取每天吃一頓泡面的權利。蕭琪在這點上拿他沒辦法。
沈恩飛咕嘟咕嘟地喝幹了湯水:“爽!”打了個滿足的飽嗝, 發現南蕭饒有趣味地盯著他,“你幹嗎?你就是這麼看著我,我也不會告訴你我把泡面藏在哪兒了!”
上一次蕭琪把沈恩飛買回來的泡面,統統丟進了垃圾桶,讓他心痛了好一陣子。
“沒,我只是在想,泡面到底有啥好吃的。” “有一種泡面是最好吃的。”沈恩飛說道。 “嗯?哪種?你吃的這種嗎?可我之前也嘗過。”
沈恩飛搖搖頭,煞有介事地說道:“別人碗裡的泡面。” 南蕭翻了一個白眼,給自己倒了一杯檸檬水。 “你還真奇怪,有時候玩兒命地練,有時候又懶洋洋的。”
沈恩飛指了指時間,現在是下午三點,“按照前幾天的時間,你現在應該在拼命鍛煉才對。”
因為現在是我啊……南蕭心裡想著,全身肌肉的酸痛感又湧了上來。由於他們控制身體的時間不可控,蕭琪會在她控制身體的時候,最大限度地保持身材、練習演技,因此就留下了一具全身無力、肌肉酸痛的身體給南蕭。南蕭倒是想讓自己看上去精神旺盛,但他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累了、累了。”南蕭打著哈哈。
沈恩飛仔細觀察著南蕭,將座位往南蕭這邊挪了挪,笑吟吟地說道:“看樣子你現在是天使版蕭琪了。蕭琪啊,你看我們在同一個屋簷下住了那麼多天了……”
南蕭疑惑地看著沈恩飛:“你想說什麼?” “蕭琪,你有男朋友嗎?”
“沒有吧。”蕭琪從來沒有提起過男朋友,那應該就是沒有吧。沈恩飛笑得更燦爛了,一點兒都不像平時的他,又朝著南蕭湊近了幾分:“你看我怎麼樣?”
南蕭一臉木然:“什麼你怎麼樣?” 沈恩飛挑了挑眉:“當男朋友啊。”
南蕭還是沒明白沈恩飛的意思:“還行吧,應該會有女孩兒喜歡你這種類型的。需要我幫你留意留意?”
“你是真傻還是裝傻啊?”沈恩飛突然覺得天使版的蕭琪也有天使版的不好……
正在這時,門鈴響了。
沈恩飛起身去開門:“你找誰?” “張悠遊在嗎?”
南蕭望過去,看見門口站著一個乾瘦的中年大叔,手裡捧著小半瓶酒。大叔時不時用嘴嘬上兩口,身後還放著一個大大的行李箱。
“他不在,你找他有事嗎?”
大叔聽了,也沒半點兒詫異,拖著行李箱,推開沈恩飛,毫不見外地進了屋:“那他有說我住哪兒嗎?” “住哪兒?”
“是啊,他讓我搬進來住啊。”大叔不去看南蕭和沈恩飛, 看了看周圍的環境,“謔,這地方真不錯啊。”
他說著,直接躺在了大廳的沙發上。 “你這傢伙起來!”沈恩飛把人拉起來,“你還真當這是自
個兒家了啊!”
這也不是沈恩飛的家吧?南蕭心想。
南蕭上前拉開沈恩飛,笑著對大叔說:“大叔,你先說一下情況吧。你看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這大叔定睛瞄了瞄南蕭,不太確定地問道:“你是蕭琪?” 南蕭點點頭。
“不對不對,你怎麼能是蕭琪呢?不對不對。”說著,他又小酌了一口。
“她不是蕭琪,難道你是?我跟你說,別岔開話頭,給我老實交代!”沈恩飛又貼了過來。
“我哪裡不對……”南蕭剛想問,卻驚訝地發現沈恩飛倒在了地上——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沈恩飛被人這麼輕易地放倒。
沈恩飛躺在地上,看著天花板,也愣住了,等他意識到自己被摔在地上了以後,立刻跳起來,漲紅著臉:“你這老傢伙!我今天要不把你拆了,我就不是你沈大爺!”
他吼著又沖了上去,轉瞬又倒在了地上。
這回南蕭看清楚了,大叔一手抓著沈恩飛的右手衣袖,一手抓著衣領,右腳一鉤,就把沈恩飛放倒了。
“小內刈?”
大叔一挑眉,看向南蕭。
小內刈是柔道的一種招數。南蕭之前看過一部關於柔道的漫畫,特地去補了柔道相關的知識,這會兒倒是陰錯陽差地派上了用場。
“這是洛秦川?”蕭琪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你認識?”南蕭問道。“業內名人。”
“他剛說我不是蕭琪,難道我們被發現了?” “我怎麼知道?而且如果是我一開始就不會讓他進門。” 誠如蕭琪所言,這洛秦川是業內有名的戲癡。
入行三十年,他一直視角色為生命。他學柔道,就是因為之前他要拍的一部劇裡的角色當過柔道選手。即便那個角色並不是主角,他還是專門去做了柔道培訓,據說甚至達到了黑帶水平, 這自然不是沈恩飛這種沒受過系統訓練的人能抵擋的。
“真可怕。”南蕭看著像沙包一樣被丟來丟去的沈恩飛,由衷地歎道,“你和他有過節嗎?”
“過節?沒有。”蕭琪回道。 “那為什麼要把人家關在外面?” “因為這人沒臉沒皮,像狗皮膏藥一樣。”蕭琪說。 “大爺!你是大爺!我服我服!”這邊沈恩飛被摔得頭暈眼
花,“我的泡面要吐出來了!” “我讓你說什麼,你就說什麼,懂嗎?”蕭琪告訴南蕭。 南蕭點點頭,突然又面露難色,結結巴巴地開了口:“洛……
洛老頭……你來這兒做什麼?”
南蕭說這種有點兒江湖味兒的話,聲音虛得很。
洛秦川聽後,卻是一笑:“蕭琪啊蕭琪,也就你會這麼叫我了。沒大沒小!”
“所以你過來做什麼的?”
洛秦川往沙發上一坐,又抿了幾口酒:“沒地兒去了,來投奔張悠遊了。”
蕭琪覺得奇怪,以洛秦川在圈內的資歷,他應該不至於沒地方待,要來投奔張悠遊這家小破公司。從張悠游找的導演蕭祈安直接辭掉蘇氏影業塞的演員開始,蕭琪就隱隱覺得這個張悠遊不同尋常,難道真是真人不露相?
“為什麼選這兒?因為張悠遊嗎?”
洛秦川揮揮手,招呼南蕭和沈恩飛坐過來:“來來來,看樣子你們還不知道,我來講講故事。別客氣、別客氣,隨便坐。” “這又不是你家。”蕭琪發現,許久不見,這大叔的厚臉皮倒是一點兒都沒變。
沈恩飛晃著腦袋,有些情緒低落地坐在旁邊,一向對自己武力充滿自信的他,現在像個霜打的茄子。
“就說這蘇語侖——”洛秦川開了頭。 “誰?”南蕭立刻問道。 “你閉嘴!別亂說話!”蕭琪急忙打斷,“蘇語侖是我以前公司蘇氏影業的當紅藝人,也是公司老闆。我肯定認識啊。” “哦哦哦,知道知道。”南蕭連忙點頭掩飾,“剛剛腦子卡殼了。”
“那你們知道蘇語侖是誰捧出來的嗎?”洛秦川眯著眼睛, 似乎在想怎麼講好之後的故事。
“難道是……”
難道是那個顫顫巍巍、吊兒郎當的張悠遊? 洛秦川加重了語氣:“那……不是張悠遊。” “這老鬼!”真是吊人胃口,蕭琪火了。
南蕭也是差點兒一口氣沒提起來。
洛秦川又慢條斯理地說道:“又能是誰呢?”
兩人一愣,仔細一想,他說的是“那不是張悠遊又能是誰”。
 
“南蕭。”蕭琪回過神來冷靜地說,“右手邊。”
這回不用蕭琪再說什麼,南蕭就抽起一個靠墊扔了過去…… 洛秦川把頭上的靠墊拿了下來,心滿意足地繼續講下去:“說故事前,總要先緩和氣氛。”
原來,蘇語侖最早叫蘇力,是個來自小地方的窮苦孩子,其貌不揚,身上的鄉土味很重,大學讀經濟學專業。他讀書異常刻苦,是當年的高考狀元,標準的“學霸”。照理說,這樣一個既不是科班出身,又沒有任何舞臺經驗,更算不上校草的年輕男孩兒,肯定入不了娛樂圈,成為巨星。
那時候,張悠遊也就是一個有點兒演藝經歷,在人緣上還算吃得開的新手經紀人。那一日,張悠遊正和幾個同事在學校旁的美食街喝酒。
張悠遊這人大家是清楚的,人不錯,就壞在一張嘴,喝了點兒酒,就開始滿嘴跑火車。幾句話之後,就和幾個同事“杠”上了。
“我就和你們說吧,什麼明星,什麼紅人,都是屁!真正牛的啊,就是我們這些經紀人。哎,我們這酒桌上一喝,嘿,一拍板,明年咱捧誰,誰就能紅起來!”張悠遊面紅耳赤,興奮地招呼大家喝酒。
其中一個常年喜歡和張悠遊叫板,這一杯幹了以後,他就笑著說:“你這張嘴,也就趁著酒興吹吹牛。我們這些也就是個拿工資的打工仔,上要看公司的意思,下要看藝人的臉色,夾在中間,最不是人。”
“嘿,我可跟你說,你這是小瞧了自己。我們這一行,就必須要相信自己有通天的手段。是不是‘人’,咱自己心裡清楚。但這運營人的能力,咱就是這個——”張悠遊說著豎起大拇指,
“我們就是要做第一。”
“拉倒吧!還第一呢。咱哥兒幾個,有誰手裡出過一線的藝人了?不都只是天天張望著,等公司給個好苗子嗎?”
“所以我說啊,這不能等。我告訴你們得用什麼,”張悠遊伸出兩指,指指自己的眼睛,又比畫了一圈,“用這雙天賜的眼睛。”
“嘿喲,還天賜的眼睛,你這雙眼啊,就黑燈瞎火地盯著酒了吧!”
“你閉嘴,你知道這叫什麼嗎?哎,叫……那個……對!黑夜給了我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
“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喝多了吧,說話還能有點兒邏輯嗎?” “你才醉了!這才幾杯啊。話說回來,哥兒幾個別太小看自
己,就要有那種驢也能當良駒的心態!”張悠遊拍著胸口,眯著眼。 “好聽的話,誰都會說,道理,誰都會講。我們也就此打住,
好好喝酒吧。”
張悠遊聽了,突然倔勁兒上來,拍著桌子:“你說,覺得公司裡哪個條件不好的,我明兒個就去申請,把他帶成明星!”
那人見張悠遊來了勁頭,也不甘示弱:“在公司裡找多沒意思啊!你把自己說得那麼厲害,有本事在這條街上挑一個啊。” “挑就挑!誰怕誰?”張悠遊醉眼迷離,搖頭晃腦地站起來
就要點人。
“嘿,有本事,就那個正走過來的。”那人指了指遠處一個戴著耳機,頭髮淩亂,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穿著件短袖襯衫的男孩兒。
“好啊!”張悠遊搖搖晃晃地湊了上去,往蘇力的手裡硬塞了一張名片:“小子,明兒個開始跟著我,我讓你當明星!”
“這是開玩笑吧!”南蕭說道,“這麼荒唐的行為,張悠遊會被當成精神錯亂的醉鬼吧?”
 “可不是嘛,但蘇力卻當真了。”洛秦川說道。
第二天仍被宿醉攪得頭昏腦漲的張悠遊,接到了蘇力的電話。張悠游一度覺得自己還在夢裡,再三確認以後,才發現這個耿直的男孩兒,把他的酒後狂言當真了。換了別人解釋幾句、道個歉就完事了。可這張悠遊偏偏就不是一般人,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然跑出去見了蘇力。
從此,兩人就真成了搭檔。一開始張悠游並沒有把蘇力帶到公司,他知道以蘇力的條件,公司是斷然不會收的。
那時候張悠游並不富裕,蘇力更是沒錢。張悠遊省吃儉用, 各種託人情托關係,給蘇力安排培訓班和旁聽課,找了業內知名的造型設計師,給蘇力開始進行從頭到尾、從內到外的全方位改造。
蘇力也上心,他有自己的執念和追求。他在演戲和唱歌等方面並沒有很高的天賦,就不斷地練習,一天練八小時不夠,那就練十小時,十小時不夠,那就練十四個小時……他甚至直接搬到了張悠遊的不到五十平方米的出租屋裡。而張悠游也是被蘇力的熱情所打動,玩兒了命似的跑資源,甚至向公司提交了辭呈,獨自成立了星策傳媒,專門運作蘇力的演藝經紀。
這麼折騰了大概三年半,兩人都已經快山窮水盡了。張悠遊抓到了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把蘇力塞進了一個大製作電影出演男三號。也正是這時,蘇力正式以蘇語侖的名字出道。
之後的三年順利多了,蘇語侖的偶像形象建立得非常快,粉絲群迅速擴大,他步步高升,片約、收入都在不斷增加,星策傳媒和張悠游也成了圈裡熱議的新興勢力。
但也就在這時,問題出現了。 “問題?是公司出了什麼事嗎?”南蕭問道。
“不是。其實和你們現在的情況差不多,”洛秦川說道,“在各方面被一些老牌勢力擠壓。人一旦進入這個圈子,就必須遵循這個圈子的一些潛在規則。問題出在蘇語侖身上。”
蘇語侖一直對張悠遊敬如父兄、言聽計從。但蘇語侖日漸高升的時候,情況就變了。他開始不滿,不滿張悠遊對他的安排, 不滿因為被打壓而造成一些機會的流失,不滿他開始逐漸放慢的上升步調,他還要更多。
而蘇語侖又開始違反公司規定和女生交往,被張悠遊禁止後, 兩人的關係更加緊張。張悠遊始終覺得這是小事,他早就把蘇語侖當成了家人,然而,他看錯了蘇語侖的為人。
幾次摩擦之後,蘇語侖竟起訴了張悠游,說張悠遊進行違規的運營活動。他要求大量賠款,和張悠游解除經紀合約。張悠遊這才發現,所有的舉證都來自蘇語侖事先給他設下的局——張悠遊理所當然地敗訴。
蘇語侖與張悠遊分道揚鑣,轉頭便和一家老牌經紀公司合資, 成立了現在的蘇氏影業。而張悠遊,因為訴訟事件失信,一步一步地沉淪。
“敗類。”蕭琪暗暗罵道。 “不過,”洛秦川清了清嗓子,笑著說道,“這些都是張悠
遊和我說的,有幾分真我也不知道。” “喂!大叔……”南蕭說。
這人顯然比張悠遊更不靠譜!
南蕭又想了想,發現哪裡不對,繼續問道:“可是這些和你來這兒沒什麼關係啊。照你的說法,來張總這兒不是你最好的選擇啊。”
洛秦川眉頭一緊,似乎被問到了痛處,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又悶了一口酒:“不是最好,卻是唯一的選擇了。不說了、不說了!我要睡了!”
洛秦川往沙發上一躺,不到十秒鐘,竟然飄出了鼾聲。
南蕭看得目瞪口呆:“這人……秒睡啊……這是什麼睡眠技能等級!”
蕭琪卻沒啥心思吐槽,透過南蕭的眼睛,她看得出洛秦川深深的苦悶。

這晚,蕭琪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在這之前,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做夢了。夢中有洛秦川、南蕭、沈恩飛,唯獨沒有她自己。她像一個旁觀者,看著三個人的生活。南蕭開著一輛網約車,轉悠著,載上了喝醉了的洛秦川。而從旁邊跑來的沈恩飛,霸道地擠上了車。看上去這三個人對彼此都很熟悉。
車子開得很快,一開始沿著主幹道飛馳,開著開著卻到了一片荒郊野外,茫茫的沙塵遮天蔽日,她快看不清窗外的景色。車上的洛秦川和沈恩飛似乎打了起來,兩人扭在一起,像兩個吵架的小孩子,互相拉扯著頭髮和衣物。南蕭的樣子,模模糊糊的, 她看不清。
突然,從車子的空調孔中冒出黑色的濃煙,三人卻不為所動, 煙越來越濃,蕭琪甚至聞到了很明顯的焦味。
焦味?
蕭琪立刻清醒過來,濃重的焦味刺激著她的鼻腔,著火了? 她顧不上整理儀錶,穿著睡衣就急急忙忙地跑下樓。
沈恩飛和洛秦川正吵個不停。 “都說不能這麼煎!憑我多年的泡面經驗,這個蛋怎麼也不
會糊!”
“泡面經驗關這個蛋什麼事啊!” “你滾一邊去,讓大爺我好好煎個蛋!”
洛秦川在旁邊晃了晃,偷偷地把煤氣灶的火勢開大,然後咕咚咕咚地把手上的酒倒了進去。鍋裡的火苗嗖地躥上來,燒掉了沈恩飛劉海兒上的幾根頭髮。
“老傢伙!你今天想死是不是?”沈恩飛驚叫,“信不信我把你當蛋煎了!”
洛秦川擺出了姿勢,挑釁般地招了招手。
沈恩飛左手端著焦黑的鍋,右手拿著鍋鏟,嘴角抖了抖,瞪眼“掃描”著對方的戰鬥力。
蕭琪這才發現,沈恩飛穿著一件繡著 Hello Kitty(一個卡通形象)的圍裙……那是之前粉絲寄給她的禮物。白白的貓臉上, 現在佈滿了油污和番茄醬。
這人煎蛋還用番茄醬?
蕭琪覺得頭昏腦漲,僵硬地吼道:“你們鬧夠了沒有?” 兩人轉頭看向蕭琪,沈恩飛吹了一聲口哨,洛秦川揉了揉眯著的眼睛。
蕭琪這才意識到,自己還穿著睡衣,立刻白了兩人一眼:“明天都給我搬出去!”
說完,她就雙手抱胸,往樓上走去。
到半路的時候,門鈴響了,蕭琪甩下一句“去開門”。
沈恩飛和洛秦川對視一眼,瞪大了眼睛,放下手中的東西: “回頭大爺再收拾你。”
然後,沈恩飛就跑去開門了。
緊接著,驚叫聲出現在玄關:“啊啊啊!我敲錯門了!對不起、對不起!”
沈恩飛呆呆地看著門口這個抱著頭蹲在地上的女生。
洛秦川晃晃悠悠地走過來:“小妹妹,別害怕,有什麼事和叔叔說。”
“啊啊啊!變態大叔啊!”女生叫得更響了,轉身就往外爬。
“楚瑰?”蕭琪披了外衣,下了樓,看到在門外一驚一乍的楚瑰。
楚瑰看到蕭琪像是看到了救星,連滾帶爬地一路小跑,躲到
蕭琪身後,抿著嘴說道:“蕭琪,你家裡怎麼有流氓,用不用我報警?”
“大姐!誰告訴你本大……大帥哥是流氓了?”沈恩飛說。楚瑰突然躥到沈恩飛的面前,聲音高了八度:“你叫誰大姐呢?誰是你大姐?我那麼年輕,才十八歲……”
沈恩飛支吾了半天,說:“師父我去收拾了!” 他轉身就跑了。
蕭琪在旁邊笑得合不攏嘴,沈恩飛竟然破天荒地叫自己師父了,想必是要以此轉移楚瑰的注意力。
果然,楚瑰聽了沈恩飛的話,就像發現了新大陸,問道:“師父?這是你的徒弟嗎?你教他什麼啊?我以前怎麼沒見過?新來的?長得倒挺高啊。”
“你一下子問那麼多,我怎麼回答?你先告訴我,來我家做什麼?”
楚瑰似乎才想起來正事,立刻拉著蕭琪到桌子旁,掏出一張紙。
蕭琪好奇地接過,看到上面寫著“離職證明”四個字:“你離職了?”
“是啊!嘿嘿嘿。”楚瑰笑個不停,“我下定決心,終於脫離苦海了!”
“為什麼啊?公司不是挺好的嗎?你在裡面待著有前途啊。” 蕭琪不解。
楚瑰進公司也有些時日了,各部門對她的評價都不錯,她應該快升職加薪了,怎麼會突然離職了?
“這是程總安排的,我也受夠了公司裡針對你的流言蜚語了。”楚瑰擺擺手,“程總說你有了新的公司,而且公司還在招人,他可以把我安排過來,我二話不說就遞了辭呈!”
蕭琪有些感動,不過這個星策傳媒可是一家寄居在她家的破爛公司,程涼生這不是推人進火坑嗎?
“對了對了,主要來這邊,我還能做我最想做的經紀人的工作。在之前的公司,都不知道猴年馬月才有機會轉崗呢。”楚瑰說道。
“經紀人?你和張總已經聯繫過了嗎?”蕭琪驚訝地問道。這公司裡本就沒什麼藝人,怎麼還會招經紀人? “是啊,我要帶的藝人叫沈恩飛,我負責他的宣傳和形象塑
造。”楚瑰點點頭,然後好奇地問道,“那人在哪兒呢?張總說他是個非常帥的帥哥、冉冉升起的新星、光芒四射的人物、公司的重要藝人。我好忐忑啊,從來沒擔任過經紀人,一上來就帶這麼重要的人。”
蕭琪剛端著杯子喝了一口水,差點兒噴出來。 “你們見過了,就在那邊。”蕭琪指了指沈恩飛的方向,還是直接點兒比較真誠。
楚瑰往那邊張望了半天:“蕭琪姐,你和我開玩笑哪?” “沈恩飛!”蕭琪吼了一嗓子。
沈恩飛抬頭看著蕭琪,有些納悶:“咋了?等我吃掉這個蛋啊。”
楚瑰僵著臉,轉了過來:“蕭琪姐,這不是真的吧……” 蕭琪點點頭。 “啊!”楚瑰絕望地叫道,“我要辭職!我要辭職!這哪裡是追求夢想啊,這是跳進火坑!”
這時,沈恩飛擦著嘴,湊到了兩人旁邊:“叫我做什麼?”
楚瑰一把拉過沈恩飛,撩開他的頭髮,捧著臉左看右看,皺著的眉頭似乎松了點兒。
“你這女人,幹……幹什麼?”似乎對之前的一幕有些後怕,
沈恩飛少見地輕聲細語。 “把衣服換了,跟著我走!”楚瑰難得這般言簡意賅,“快
快快!我們出發!” “啊?”沈恩飛就這麼被楚瑰拉出了門。

再次見到沈恩飛已經是晚上了,在大家的驚呼中,沈恩飛有些木訥地走進了屋子。
長至背心的頭髮已經被修剪掉了大半,整個人瞬間變得清爽和精神了,完全沒有了之前的邋遢相,身上的衣服也經過了精心的搭配,突顯了他修長健碩的身材。
洛秦川點著頭,不由得歎道:“真是人靠衣裝啊。” “大叔,你就別掙扎了,沒救了。”楚瑰不屑地回道。 “別那麼說,我覺得我還可以拯救一下……”洛秦川發現沒人理他,到旁邊去喝悶酒了。
沈恩飛看大家的反應,似乎也沒有想得那麼糟,也許確實還挺帥的?這麼一想,他的胸膛都挺了幾分。他剛想說幾句,就被楚瑰把話拍沒了。
“這是所有的賬單,你要還我錢。我剛問了張總,他說公司不報銷!”楚瑰憤憤不平地說。
“這是幾位數?”沈恩飛懷疑自己眼花了,數了一遍又一遍, “剪個頭,買些衣服,要一萬三!”
“張總和我說了,你沒錢。所以呢,他給你介紹了一份兼職, 讓你打工來還我的錢。多餘的錢繼續支付你的包裝費!”
蕭琪和洛秦川都在心裡暗罵張悠游是只老狐狸。
沈恩飛哭喪著臉,覺得還不如一開始直接把這女生嚇跑得了。


蕭琪醒來以後看了一下時間,八點整。她被南蕭搞亂的生物鐘,似乎最近又准了起來。她在床上坐起,突然感覺頭上特別熱, 順手摸去,感覺頭髮手感不對。
她用力一抓,掉落一頂紫色假髮……等她站在鏡子前的時候, 出現在眼前的,又是一個她完全不認識的自己——她原本單薄的衣服外,套著一身不知道是什麼風格的衣服!
蕭琪從旁邊抽出一把剪刀,從上到下,直接把衣服剪爛,丟進了一邊的垃圾桶:“今天你最好給我裝死,不然我弄死你。” 南蕭立刻打了個冷戰,乖乖地裝死。自穿過 LO 裝之後,他
最近又喜歡上了COSPLAY(指角色扮演),想想這也不能怪他, 蕭琪那麼好的條件,不試一下 COSPLAY,讓他飽飽眼福,實在對不起他的這顆“宅男”心。
蕭琪洗漱完,換了一身衣服,拖著行李箱下樓,今天就是進蕭祈安劇組的日子,她和沈恩飛要趕去劇組。說到沈恩飛,最近他也不清閒,被楚瑰盯著打工和訓練,感覺人都瘦了一圈。已經到了該出發的時間,蕭琪到了一樓,卻不見沈恩飛的蹤影,四處找起來。
突然聽到嘎吱一聲,廚房灶台附近的一個大櫥櫃的門無聲無息地開了,沈恩飛正躺在裡面打呼嚕,腦袋上還貼了一張寫著“沈豬飛”的劉海兒貼。
蕭琪的動作頓了頓,有些難以形容現在的心情。
然後又是嘎吱一聲,隔壁櫥櫃的門也開了,洛秦川若無其事地鑽了出來,一抬頭看到面前表情複雜的蕭琪……
“哦,蕭琪。”洛秦川故作鎮定地笑了笑,“早上好,餓不餓?我給你煎個蛋?”說著,他又伸展了下胳膊和脖子,發出了哢哢的響聲,“唉喲,老了老了,有時候需要進壁櫥裡冥想。” 蕭琪一直憋著笑,指了指洛秦川的眼睛:“眼睛怎麼了?配了一副框架眼鏡啊。”
洛秦川這才想起來,自己的臉被馬克筆劃得一塌糊塗。他乾笑了兩聲:“我就喜歡你這種人,有眼光。不過,我戴著不太舒服,我去摘了。”
他說著,便大步走了。 “哈哈哈!”蕭琪沒笑,南蕭卻是大笑不止。“你不裝死了?”蕭琪挑了挑眉。
南蕭的笑聲戛然而止。 “唉——”蕭琪長長地歎了口氣,然後踢了幾下還昏睡著的
沈恩飛,竟然沒有把他叫醒。最後,她直接向沈恩飛的臉上潑了一杯水。
沈恩飛跳了起來,睡眼蒙矓地大喊:“誰!是誰偷襲我!快出來!”喊著喊著,他看清楚了面前雙手環胸的蕭琪,“怎麼了?一大早的幹嗎用水潑我?”
“你還有五分鐘,快去洗漱,我們出發。”
沈恩飛一愣,這才想起來今天要進劇組,啊了一聲,飛奔著去換衣服。
“我簡直就是這幫人的保姆……”蕭琪感到一陣無力。
五分鐘後,蕭琪和沈恩飛上了車,後排還多了一個洛秦川。“你去幹什麼?”沈恩飛高傲地說,“老傢伙,我們可是進組拍電影去的,你跟著不好。到了劇組啊,你被人抬著趕出來, 就不好了,快下去!”
“我也進組。”
“你進什麼組啊,別多想了。老人家就要好好待在家裡,乖。我們回來的時候,給你帶酒。”
洛秦川從兜裡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遞給沈恩飛。
沈恩飛接過紙一看,上面寫著“樂克樂克的花季少女有煩惱”,下面署名——“洛秦川”。
洛秦川又從兜裡摸出一副黑色的木質框架眼鏡,戴在鼻樑上, 然後用中指扶了扶鏡架:“我是你的教導主任。”
沈恩飛縮了縮脖子,說:“我們可說好了。你給我好好演, 別拖我的後腿。”
“呵呵。”蕭琪冷笑,也不知道到時候誰拖誰的後腿。


《樂克樂克的花季少女有煩惱》劇組成員在一所學校旁邊的賓館集合。三人趕到劇組的時候,比預定時間晚了半小時,蕭琪把兩個麻煩人物丟到房間以後,就去找蕭祈安報到,也算是和導演聯絡下感情。
蕭祈安住在八一八室。
蕭琪按了門鈴後,來開門的人,讓她吃了一驚。
精緻的劉海兒和如雕刻般完美的五官,熨燙得筆挺的襯衫領和袖口,考究的黑色外套。這人看到蕭琪以後,抬手看了看銀色腕表:“你遲到了。”
每個字他都說得清清楚楚,聲音寡淡又乾淨。 蕭琪太熟悉這人了——她前公司的老總蘇語侖。蕭琪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蘇語侖冷漠地掃了她一眼,就轉身走到了屋裡面。
蕭祈安正坐在房間的會客沙發上,表情一臉凝重,手上夾著燒了大半的煙,見蕭琪進來,手一抖,煙灰落滿了桌子:“哦, 蕭琪啊。來了就好,你先回房間好好休息休息吧。”蕭琪屁股還沒坐下,蕭祈安就想把她請出房間。
蘇語侖淡淡一笑,嘴角的弧度像是設計過似的,剛剛好:“既然人來了,我就先告辭了。蕭導,我們回頭再聊。” 蕭祈安僵硬地點點頭:“蘇總,不送。”
蘇語侖理了理原本就筆挺的外衣,眼睛微眯:“秦洛芷已經受到了處罰。對於她對你的冒犯,我代表公司向你表示歉意。蕭小姐,我們回頭見。”
他說完,才轉身出了房門。
房門緩緩關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蕭琪之前和蘇語侖有過接觸,但並不深,今天才發現,被他微笑著盯著,她感覺自己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一般。
她緩過神來走到蕭祈安身邊:“蕭導,他來威脅你嗎?” 蕭祈安抽了幾口悶煙,苦笑著說道:“並沒有,他還想繼續投資這個劇。幾年不見,這人又成長了。真是可怕。” “繼續投?那秦洛芷?”蕭琪不解地問道。 “其實我不願意拿蘇氏影業的錢,本想找個理由直接推了,卻沒想到……蘇語侖這人,我看不透啊看不透。”蕭祈安摁滅了手中的煙,“秦洛芷會繼續加盟這部劇。”
蕭琪突然知道之前試鏡那一出是怎麼回事了,並不是自己真有多大的面子,而是蕭祈安本就想利用自己去推掉蘇氏影業的資金。但她又不能不分場合,把這些話直接說出來——她又不是南蕭。
“蕭導,我之前研究的是任喬,並不一定……”
蕭祈安卻皺著眉頭回道:“你在瞎猜什麼,你依然是女主, 任喬交給秦洛芷演。”
“讓她演不良少女嗎?” “你覺得呢?”
蕭琪想像著秦洛芷飾演任喬的樣子,在心裡搖了搖頭,只覺得好笑:“她沒問題的。”

“哈哈哈。”蕭祈安皺著的眉頭舒展了開來,笑著說道,“你倒是耿直。劇本帶來了嗎?我們再從頭探討一下文晴這個角色, 從人物小傳開始。”
蕭琪有些驚訝地看著蕭祈安,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和導演從人物小傳開始討論角色了。這部分一直是她自己完成的,導演大多不會花這個時間關心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
“怎麼,不願意?”蕭祈安問道。“怎麼會?”


再次見到洛秦川的時候,南蕭吃了一驚。此時的洛秦川穿著一身刻板的淡灰外衣,手肘處墊了兩片厚實的棕色人造革,裡面是領口有點兒泛黃的白襯衫,戴著一副銀邊的方眼鏡,劉海兒分到了一側,有兩縷不聽話地落下來,露出帶著皺紋的額頭,髮際線有點兒“危險”。
洛秦川就那麼微微駝著背站在學校的走廊裡,眼神嚴肅地掃視著過往的一個個學生。
“簡直讓我想起了高中的教導主任……”南蕭感歎道。 “像嗎?”蕭琪問道。 “不是像,怎麼說呢,那種感覺特別到位,這就是你說的演技吧?”
“你還得忍受他四十天左右,在正式開機以後,他會一直保持這個狀態。”
“哎?不拍戲的時候也是這種狀態嗎?”南蕭突然想起之前蕭琪所說的傳聞。
“所以說他是個怪人。”蕭琪下結論,“這樣的人在圈子裡是吃不開的。”
南蕭不是很理解蕭琪的話:“為什麼?這不是非常敬業嗎?”
蕭琪笑而不答,直接拿著制服的服裝袋,去更衣間換衣服, 高跟鞋在走廊光潔的地板上踩出噠噠、噠噠的節奏。
突然,洛秦川攔在了蕭琪前面,微抖了下嘴角,嘴張了又張,
似乎將要出口的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最後悻悻地讓開了身子。蕭琪見他這種狀態,說道:“你這是進步了呢,還是退步了?”洛秦川身子一僵,聽著蕭琪的高跟鞋繼續踩著節奏遠去。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南蕭問道。“若是以前的他會把我當作學生一樣訓斥。”蕭琪回道,“這次他竟沒有那麼做。”
在這個“戲瘋子”莫名其妙地投奔張悠遊的時候,蕭琪就覺得很奇怪,和現在他的表現結合起來,她多多少少能猜到一點兒原因了,只是她沒想到洛秦川真想在這個節骨眼兒開始轉變自己。
洛秦川在業內惹人厭的地方,並不是他那種死皮賴臉的個性, 而是他一直引以為傲的戲癡精神——你很美、你很好、你很棒, 但平時離我遠點兒,別讓我因為你浪費精力,我只專注於演戲和角色。而現在,他正在努力改變這一點。
“哦……”南蕭若有所思地應道,似乎明白了蕭琪話中的意思,“我想回去看看。”
“去看什麼?” “我怕洛大叔有什麼問題。”
“你這是多管閒事,我沒那麼閑。”蕭琪回絕道,腳步卻慢了下來。
“你明明也很在意。”南蕭說出蕭琪的想法,“別忘了,我能感受到你的情緒。”
“不,你感受得不對。”蕭琪歎了口氣,“我並不在意洛秦川怎麼樣。”
“但是……”
蕭琪皺了皺眉:“沒什麼但是,你真的好煩!”話是這麼說, 她還是轉身去看了洛秦川,“這是你要去看的。”
洛秦川正弓著背靠在走廊旁的階梯處休息。蕭琪走到了洛秦川身邊,跟著坐了下去。
洛秦川疑惑地看了看蕭琪,眼神中卻沒有教導主任應有的嚴厲——他甚至摘了眼鏡:“你不是要去換衣服嗎?”
“再等等,今天還是準備階段,不急。天氣那麼好,曬會兒太陽。”蕭琪答道。
洛秦川摸了摸頭,又伸手摸了摸身上的口袋,平日形影不離的方形酒壺,並不在身上:“我兩年沒接戲了。”
“有那麼久了?”蕭琪詫異地問道。
在她的印象中,洛秦川演過的戲著實不少,她去網上一搜, 洛秦川的參演作品那一欄,大大小小的角色,少說也有近百。
洛秦川點點頭:“一開始沒想那麼多,只是覺得戲一年比一年少。兩年前拍完最後一部戲的時候,導演和我出去喝酒,我被批評了。我啊,粗人,不會處理人際關係。”
“你確實粗了點兒。”
“我太懶了。演好角色就讓我筋疲力盡了,又老是接一些討人厭的角色,按照我的方法演,總會讓整個組的人都討厭我。我做得太過了。”
“知道做得過了又能怎麼樣,你只會用這種方法演吧?” 洛秦川又不自覺地摸了摸口袋,嘴裡有些苦澀:“是啊,知道了又怎麼樣。我有東西忘了,去拿下。” 說著,他站了起來。
遠處的拐角站著一個人,蕭琪順著洛秦川的動作,正好看到了那邊。
程涼生側著身子靠著牆,見蕭琪發現了自己,大大方方地抬手打了個招呼:“洛叔。”
洛秦川點點頭,隨即站起來,晃晃悠悠地轉身走了:“小程, 你們聊。”
蕭琪神色複雜地看著程涼生,並不開口,尷尬的氣氛在兩人之間肆意蔓延。周圍跑過不少吵吵鬧鬧的群眾演員,讓兩人顯得更加靜默。
蕭琪有些不耐煩,作勢要走。
“謝謝。”程涼生的語氣依舊淡漠,說的話讓蕭琪覺得莫名其妙。
“你好像變了。”並沒有給蕭琪反應的時間,程涼生又說, 然後指了指洛秦川走的方向,“你以前可不會這麼和人坐著聊天,還試圖去鼓勵。”
“人終究是要改變的。”蕭琪的心裡五味雜陳。
最熟悉自己的,依然是眼前的這人,他就這麼站在她的眼前, 身處片場,仿佛一切都沒有改變。在她還小的時候,每當拍攝結束,他偶爾會遞上冰激淩、熱奶茶,說“幹得不錯,別虧待了自己”之類的鼓勵的話。
“也有很多東西是不會變的。”程涼生回道。“比如你所崇尚的理性?”
程涼生似乎被這話刺到了,眉頭竟微皺了一下,下意識地移開了視線。
蕭琪失望地轉身,意外地感覺到手上輕握的力度——程涼生拉住了她的手,緊接著又放開。
蕭琪心中咯噔一下,轉身想問程涼生,卻只看到離開的背影, 就好像那一握只是蕭琪自己的錯覺。
“你這是什麼意思?”蕭琪眉頭緊鎖地喊道,連帶著幾個月的鬱悶和憤慨傾瀉而出。
 
一向做事有條不紊的程涼生竟有些慌張,幾步就消失在轉角。“你們兩個彼此喜歡吧?”南蕭歎息,“為什麼不在一起呢?” “要你管?誰喜歡他了!你以為你什麼都知道?” “你好,請問是蕭琪嗎?” “幹嗎?”蕭琪吼著轉身,看到一個嚇得手裡的紙張都掉到
地上的場務小哥。 “那個,導演讓你看下……” “知道了!”蕭琪憤憤地離開。
南蕭依然想著剛剛的插曲,之前見過幾次程涼生,並沒有留下太深刻的印象。平心而論,程涼生和蕭琪並不登對,在南蕭的心裡,適合蕭琪的男人應該更陽光,也更年輕,程涼生應該比蕭琪大了有十幾歲。
而另一邊,沈恩飛形象大變地出現在蕭祈安的面前,著實讓蕭祈安大吃了一驚,還好有楚瑰在一旁解釋,沈恩飛又試了兩段戲,蕭祈安才放下心來。若是蕭琪在試戲現場,她肯定會發現, 沈恩飛的演技又有了不小的提升。
由於蘇語侖的操作,蘇氏影業的幾個演員也陸續來到片場。李晟拿著角色劇本,有點兒難堪地向蕭祈安報到:“蕭導,這角色……”
突然,李晟手中的劇本被沈恩飛抽了出去。
沈恩飛拿著李晟的劇本翻了兩頁,突然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哎呀,白蘿蔔啊,這次你演我的小弟啊。哈哈,放心,大爺我會罩著你的!”
說著,他又把劇本拍在了李晟的胸口,差點兒把李晟拍得岔了氣。
從蘇氏影業出來的楚瑰自然是認識李晟的,由於不知道李晟和沈恩飛兩人之前的過節,她還是很熱心地湊上去,對李晟說:
“李哥也算是我們沈恩飛的前輩,這是沈恩飛的第一部戲,還望李哥對戲時多多關照哈。”
李晟聽著這話就覺得對方在諷刺他,想反駁,但想到來之前
蘇語侖對他和秦洛芷的一番交代,卻也不敢再像之前那麼囂張, 只得面色尷尬地點點頭:“一定、一定……”
說著,人就轉身跑了。
楚瑰奇怪地看著李晟的背影,又回過頭看一臉壞笑的沈恩飛: “李晟今天吃錯藥了?怎麼那麼乖?你在笑什麼?有什麼讓你那麼高興的?”
“沒啥,第一次進劇組,興奮!” “你這個包裡是什麼?怎麼那麼鼓?”楚瑰指著沈恩飛背在
身上的單肩挎包。
沈恩飛的笑容一僵。
楚瑰見他沒反應,就伸手拉開了挎包的拉鍊,只見包裡是各種各樣的杯面、碗面……
“聽說劇組只有盒飯,所以我自己帶了泡面……”沈恩飛拽過背包,急忙拉上拉鍊,“別被人看到了,不然他們吃膩了盒飯, 就要搶我的面了!”
楚瑰覺得自己對沈恩飛的改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第三章
另一份記憶

蕭琪面對久違的鏡頭,瞥向後面捧著泡面的沈恩飛——泡面冒著白花花的熱氣,他正鼓著嘴一邊吹氣一邊吃,謔謔的吐氣聲異常刺耳。
她真的好想沖上去打他一頓。
蕭琪雖然還能分出精力想這些,但其實內心慌張得很。之前試鏡時的那一次小意外到現在都堵在她的心頭——那不是第一次。從去年開始,她就不斷地發生這種情況,甚至和南蕭相遇的那天,也是因為難以入戲而離開了劇組,搭了那輛車,之後就出了車禍……本以為經過休養調整,換了公司,換了經紀人,換了所有熟悉的一切,這種情況就不會再發生,但顯然那些都不是問題的根本,那片陰霾到現在還籠罩著她。
她並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在很久以前,她第一次接觸拍戲的時候,都沒有不能入戲的情況發生。現在這條NG(指演員在拍攝過程中出現失誤)了幾次?攝影師蹲在地上,用手扇著風,相機掛在胸前。場記、場務
在一旁竊竊私語。燈光師活動著脖子,表情已然有些不耐煩。 導演蕭祈安坐在監視器前,手指晃動,不知道在想什麼,他
拍了拍大腿,抬眼說道:“蕭琪,你休息下,今天還不是正式拍攝,你先找找感覺。其他人注意,我們換一幕,這個景,通知李晟和秦洛芷,他們倆在這兒有一場,我們試拍一下。”
蕭琪點點頭,愣愣地離開了拍攝場地。
今天的天氣悶熱,明明已經十月了,卻熱得像盛夏。天藍得通透,萬里無雲,就明晃晃地掛著一個大大的太陽。
“今天很熱嗎?”南蕭問她。“還好。”
“剛才搞砸了?”南蕭把剛才周圍人的表情都看在了眼裡。“休息一下。”蕭琪一直走,走到了學校附近的便利店。 “之前在家自己練的時候,我覺得你很棒啊,為什麼現在就不一樣了?”
“別煩我。讓我安靜一會兒。”
“你明明能做得很好的。趕緊調整下,好好休息休息,回頭表演給他們看!”
這一句卻仿佛觸到了蕭琪的逆鱗,她說:“你懂什麼!在家和面對鏡頭能一樣嗎?演戲時要考慮很多東西的,從猜測導演取景框的大致構圖到鏡頭裡自己的微表情控制,到……總之,演戲是那麼容易的事嗎?你以為我不想做好嗎!你以為你在看勵志偶像劇嗎?主人公出來走一圈,問題就解決了?”
南蕭吃驚于蕭琪的反應,喃喃道:“我只是想鼓勵你。”
蕭琪覺得頭疼。她在遷怒,在耍脾氣,她一股腦兒地將自己的困擾激動地丟給了南蕭,其中還包括種種她給自己找的藉口。此時,便利店裡突然沖出來一個人,和蕭琪撞了個滿懷,那人手中的一袋零食撒了一地,一瓶可樂滾了一圈又一圈,撞到了臺階,氣泡刺的一聲充滿了整個瓶子。
“好痛!”兩個人同時坐倒在地上喊起來。 “啊啊啊!掉了掉了!”緊接著,那人看著倒扣在地上的一
支甜筒和躺在它旁邊另外三支未開封的,又哭喪著臉尖叫起來。“喂!撞了人起碼道個歉吧?”蕭琪掙扎著起身,揉著擦破皮的手肘。
那人似乎被針紮到了一般,從地上跳了起來,在蕭琪面前站直了,聲音急切:“你知道我要多久才能吃一次冰激淩嗎?我……你……你是蕭琪?”
那人的嘴動得特別快,並且手舞足蹈了起來,但蕭琪愣是一句都沒聽懂。本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的蕭琪,被這人最後的那句話噎到了,眼神狐疑地瞟著他:“啊?”
那人給她鞠了一躬,口齒清晰、聲音洪亮地說道:“蕭琪前輩好!我是陳瑞安!現在是程涼生大哥手上的藝人!以後請多多指教!叫我小安子就好了!”
這語氣、語調,在大馬路上,說得蕭琪都臉紅。程涼生去哪裡找來的這麼一個活寶?蕭琪想,雖然她現在極其討厭程涼生, 但禍不及小……小安子。她尷尬又不失禮貌地點點頭,俯身去撿地上的零食。
陳瑞安一看,急了,馬上說:“放著我來!”
說完他就跑來跑去收零食,動作快得像一隻急著儲備糧食的松鼠。最後他撿起倒扣在地上的甜筒,戀戀不捨地丟進了一邊的垃圾桶裡,還掏出紙巾擦了擦地上的痕跡。
“我已經不是你們公司的人了,也算不上前輩,你不用對我這麼……禮貌。”蕭琪加重了“你們公司”幾個字。
陳瑞安笑得一臉燦爛:“前輩就是前輩,禮貌是必須有的。前輩在這兒做什麼呢?難道有戲要拍?我是看到我學校裡來了一個劇組,就那個名字好長的劇。怎麼?前輩在劇組裡嗎?真的嗎! 為什麼程大哥都沒和我說?”
蕭琪有些頭疼地看著眼前滔滔不絕的陳瑞安。這個在自己離開之後,程涼生接手的新人,陽光燦爛、元氣滿滿、有點兒聒噪, 似乎即便自己不搭理他,他都能喋喋不休到世界末日一樣。
“他……程涼生怎麼說我的?”蕭琪問道。
她其實很在意在兩人分開以後,程涼生是怎麼看她的。陳瑞安對她是這種態度,可能是因為程涼生對他說過什麼吧。
陳瑞安才想起來還有甜筒,又開了一支,咬了兩口,興許是咬得太多,冰到了牙齒,他咧著嘴抽了兩口氣,大眼珠子又轉了一圈。
這人是什麼情緒都會直接寫在臉上嗎?蕭琪想。 “程大哥其實沒怎麼提過前輩。我也是從別人那裡聽說程大
哥以前帶的藝人是蕭琪前輩。因為我還在讀書,所以我們倆平時見得也不多。不過我就覺得,程大哥肯定是非常非常欣賞前輩的! 不說了、不說了,我先回寢室了啊,剩下的甜筒不放進冰箱就全化了!蕭琪前輩真的很抱歉啊!我明天得空就去劇組拜訪你!”
陳瑞撒丫子跑了,最後那句話還飄在空中,拖著長長的尾音。“這人真有意思,挺可愛的。”南蕭適時地出來打岔。
蕭琪卻皺著眉頭站在原地:“為什麼一提到程涼生對我的看法,他就跑了?”
“因為冰激淩要化了啊,這天氣確實還挺熱的。” “不對,是不是因為程涼生從來沒在他面前提過我?這算什麼?我有那麼讓他難以啟齒嗎?”蕭琪越想越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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