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嗔(全2冊)（簡體書）

1.你站在原地等我來。嫁給我，我給你一個家。
2.人氣作者時星草力作，互撩互寵的甜蜜愛情。
嬌豔妖嬈旗袍美人vs高嶺之花心外科醫生
3.其他人是季清影嗎？只有季清影的目光我忽視不了。
4.你說你對我一見鍾情，但你不知道，我對你的心動源於那驚鴻一瞥，看一眼便再沒忘記。
5.有人說傅醫生變了，但他依舊是旁人不可撼動的高山白雪，他只是在維護季清影這件事上有所改變。

他從不會把眼光分給其他陌生女人，卻把目光停在了陌生的她身上很久。
她向來心傲，卻願意放下身段追求他，再到和他並肩。
女孩子生來就應該被寵愛，更何況是他喜歡的人
——她擁有這樣的權利。
她經歷過太多次失去，終於等到有人對她說：
“就算弄丟了，它也會回來找你，無論是風箏，還是人。”
她幼年不幸，也曾怨過生活，怨過不公平。
可現在她懂了，她是把幼年沒有的幸運都積攢起來，用來遇到傅言致。
那些噩夢，在他出現後再也不會有。
她有了可停靠的港灣，有了給她一切寵愛的人。

時星草

晉江人氣作家，擅長用簡單生動的文字描述出溫馨美好的浪漫愛情故事，筆下的愛情真實而令人嚮往。著有《和你的年年歲歲》《千萬種心動》《嬌縱》等。

一個女追男的故事。其實從一開始就能看出來，男主對女主的暗戳戳的追求從來都沒有拒絕過，男主對其他人是很冷清的，但是對女主就是不一樣，誰能抵擋住毫無理由的偏愛呢？
——什麼時候遇到甜甜的愛情

約會戀愛究竟是什麼？
是火花四濺，是不看風景就看那個人，是說著無聊的話卻不捨得掛斷的電話，是一天不見就十分想念。
甜甜的戀愛，就是兩個男女的荷爾蒙爆表，能在一起就快樂的不得了。
所以，談戀愛什麼的簡單一點，喜歡和喜歡的衝擊，甜到可以嗑CP。
這本簡單點就是兩個人談戀愛的故事，沒有那麼多燒腦的紮心的，甜就對了。
——元寶的讀書筆記

文筆很流暢，故事挺動人。男女主的感情不膚淺且有伏筆。男主人設雖然挺常見，但依然很吃這種人設！確定心意後真的超級寵！女主是和旗袍設計師，對自己的事業和夢想保持初心，在男主的陪伴下成長。
不是那種全篇戀愛文，裡面男女主對自己熱愛的信仰那種保持初心的描述賦予了這個故事更多的意義。
很溫馨，很動人，很純粹的感情。
——老K今天發大財

第一章
一見鍾情
三月陽光正好，風拂過綠芽，春意盎然。
陳新語在高鐵出站口接到季清影的時候，眼睛跟著亮了起來，行色匆匆的旅人們也會在經過她們身邊時放慢腳步。大美人好看，面含輕笑的大美人更是好看中的好看。
等出租車時，陳新語圍著季清影轉了一圈。
“怎麼？”季清影抬了抬眼，接受她的打量。
陳新語伸手戳了戳季清影的臉頰，問道：“你心情挺好？”
“嗯？”季清影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陳新語亮出通話記錄：“一個小時前，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還有氣無力的，一聽就知道你在鬧起床氣，但現在看卻截然不同。”
陳新語頓了頓，故意板著臉，擺出逼問的架勢：“說！是不是碰到帥哥了？”
季清影失笑。
陳新語大驚：“真有情況？是誰是誰？”
“在車上遇見個人。”季清影拉開車門，“上車再說。”
不得不說，陳新語極瞭解季清影。
她們是大學同學兼室友，雖然分別在兩個城市，聚在一起的時間也不多，但每次見面都沒有生疏感，關係和感情一如既往。
她們坐穩後，沒等季清影開口，陳新語先刷到了新聞。她一愣，詫異地道：“剛剛有救護車過來是因為你們那輛車有乘客突發疾病啊？”
季清影點頭：“我們車廂。”
陳新語錯愕地問她：“嚇到沒有？”
季清影瞥了她一眼說：“我多大了，還能被嚇到？”
陳新語嘴唇動了動，想說她也不是沒有過，但忍住了。
季清影岔開話題：“我前幾天是不是跟你說最近沒靈感，想不出新設計？”
她轉頭用那雙漂亮的眼睛看著陳新語，說道：“剛剛好像突然有靈感了。”那雙勾人的明眸裡溢出欣喜和期盼。
陳新語錯愕地看著她，問道：“什麼意思？”
季清影沉默了半晌，說：“剛剛在車廂裡遇到一個人，靈感被激發出來了。”
“說人話。”
季清影頓了一下，然後憋出一句：“我好像對那個人一見鍾情了。”
陳新語半天沒回過神：“對誰？”
“那個救人的醫生。”
陳新語不敢置信：“你知道人家的名字嗎？”
聞言，季清影笑了下，不緊不慢地道：“不知道，但我有感覺，我們會再見的。”就算他們沒有緣分，也會有“偶遇”。
到家後，兩人簡單地收拾了一會兒，便齊刷刷地癱倒在沙發上休息。
陳新語靜了靜，抿了口水說：“晚點兒帶你去刺激一下。”
“去哪兒？”
“酒吧。”陳新語道，“新開的一家，很有特色。”
季清影沒拒絕。她沒有畫圖靈感的時候喜歡喝酒，酒精可以刺激她的大腦，偶爾能讓她蹦出一些特別的想法。
“那我先去洗個澡，順便睡會兒。”
“行。”
季清影也沒和她客氣，翻出睡衣進浴室洗漱，之後走進客房休息。客房的窗簾被嚴嚴實實地拉上，不留一絲縫隙。

季清影戴著眼罩躺在床上，半夢半醒間，場景重現——
上高鐵後，季清影便戴了降噪耳機和眼罩睡覺。最開始她並沒有發現不對勁，直到耳側的聲音越來越大才醒過來。
一號車廂有乘客突發急病，季清影剛把耳機拿下，車廂尋找醫生的廣播便鑽入耳內，耳畔全是嘈雜的聲音。季清影睜開眼，這才發現那位乘客就在她的左前方。鄰座和前座的乘客都是小姑娘，遇到這種情況著急得不行，眼睛都紅了。
季清影剛要起身去幫忙，後面傳來了一個清朗的聲音，似春日的山泉水一般：“你好，我是醫生。”
他一出現，周圍人焦急的情緒就平復下來。
她抬眼看著突然出現的男人。車廂裡本是一片混亂，可他一來，周遭都變得井然有序。
他面容英俊，穿著襯衫黑褲，臉上看不出任何著急的神色。
突發急病的乘客心臟驟停，沒了意識。男人第一時間檢查了病人的情況，做最緊急的救治，進行心肺復蘇。他眉眼專注，沉著冷靜，持續做胸外按壓的時候，他的手臂肌肉線條流暢，分外有力。
那一刻，隨著他動作的起伏，周圍人的心都安定下來。他的動作速度平均且有力，讓人有別樣的震撼。
沒一會兒，病人的呼吸平緩了許多，他睜開眼看著突然出現的男人。
男人淡然地說了一句：“沒事了。”
周圍全是掌聲。
他沒有急迫和不安，表情依舊冷淡但又讓人心安。他向病人叮囑了幾句後，站起了身。
季清影直勾勾地看著他，猝不及防地，他突然回過頭來。男人額間碎發微濕，眼神幽深，很冷漠的模樣，就在那一刻，季清影感覺心臟重重地跳了一下。
高鐵到站的時候，他還陪同病人去醫院。
季清影聽到旁邊的小姑娘忽地驚呼了一聲：“原來是他啊！”
她好奇但沒問，倒是旁邊的乘客在排隊下車時和那個小姑娘交談了幾句：“怎麼，你認識？”
“認識！”小姑娘激動地道，“他是北城第一醫院的醫生！我們隔壁學校的學長，超級有名。我之前去他們學校，學校的光榮榜上還有他的名字呢！他是心外科的，特別厲害的那種！人還長得巨帥。”
帥這一點，大家都目睹了。至於厲害，好像也得到了證實。
季清影出了站台，耳畔還留著那個小姑娘拔高了的聲調：
“要不是差距太大，我都想去他們學校要學長的聯繫方式。
“他真的特別牛，讀書的時候就發表過很多篇SCI（《科學引文索引》）了。
“他一出現說‘我是醫生’的時候，我瞬間就心安了。”
…………
她的耳畔有源源不斷的聲音冒了出來。
季清影翻了個身，把聲音隔絕在外後，眼前卻依舊能清晰地浮現出那男人的模樣。他彎腰的時候襯衫完整地勾勒出身形，留下側影，有種說不出的好看。窗外的陽光落在他的身上，映出了男人英俊的側臉和眉眼，在那一刹那，這個畫面在她腦中定格。
他離開時往車廂裡的回頭，隱約地讓兩人的視線隔著人流交會了一秒。就一秒，他便移開了目光。

猛地一下，季清影醒了。她拉下眼罩，眨了眨眼，盯著天花板看了半晌，拿過一側的手機給朋友發了個信息。
季清影這次過來是和一位知名導演見面的，導演要拍一部民國時期的電視劇，想邀請她做服裝設計指導。要換作以前，季清影不會答應，但現在覺得這件事可以重新考慮。
看了一眼第一醫院的地址，季清影截圖保存，這才掀開被子起床。
起床後，兩人打算出門吃飯。季清影拿了件淺黃色的旗袍，旗袍上繡著小亮片和花紋，看上去優雅又漂亮，穿出來的時候，陳新語被驚豔到了。別人靠旗袍襯托自己，季清影卻能自己襯出旗袍的韻味。旗袍穿在她的身上，氣韻生動，唯美有意境，勾得人對這身衣服充滿嚮往。
季清影看著陳新語誇張的表情，眼睫低垂，把盤扣系上，問道：“你怎麼那麼浮誇？”
陳新語不服，拉著她到鏡子前說：“你自己看看，是我浮誇還是你太漂亮？”
季清影抬眼，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說：“還好吧。”
陳新語無語：“別人聽到要氣死。”
“走了。”季清影隨手撥弄著頭髮，拉陳新語出門。

兩人先去吃了點兒東西，這才往酒吧走。陳新語說的這家酒吧剛開不久，正是生意火爆的時候。酒吧氛圍不錯，門口停著好幾輛豪車。
兩人進去後，陳新語還遇到了她的幾個朋友。交流後，一行人莫名其妙地坐在了一起。季清影不太喜歡和陌生人說話，但耐不住她長得漂亮，剛坐下沒多久，上前來交談的人就換了好幾撥。
簡單地應付了一會兒，季清影累了，和陳新語換了個位置，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裡。酒吧裡的光影落在她的身上，忽明忽暗，勾勒出她的慵懶模樣。她眉眼精緻，膚如凝脂，讓人光是看著便有些蠢蠢欲動。
陳新語旁邊的一個朋友盯著季清影看了會兒，拉著她小聲說：“你朋友長得太絕了。”
陳新語自豪地抬了抬下巴：“那當然。別打她的主意啊，她和你們不同。”
朋友笑：“她都不怎麼說話。”
“她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裡。”
這是季清影的習慣，陳新語向來知道。季清影是個很奇怪的人，有時候需要環境極度安靜，有時候又能在最嘈雜的環境裡找到靈感，有點兒怪，但怪得很可愛。
季清影沒理會旁邊人的對話，望著酒吧舞臺發呆。舞臺上有年輕的男男女女在跳舞，畫面很是火熱。她看了會兒，覺得沒什麼意思，剛打算收回目光，卻不經意看到了一個側影。
那個人穿著白襯衫、黑色西褲，正好站起來，酒吧色彩變換的燈光勾勒出他的身形，挺拔亮眼，氣質絕塵。
對面坐著的朋友注意到她的目光，順著看過去，笑著和她搭話：“你也注意到那邊了？”
季清影點頭。
那人繼續道：“那個男人長得好絕，一個小時前來的，過去搭訕的女人特別多，但全都鎩羽而歸。”
陳新語聽到兩人的議論，也好奇地看了一眼：“他怎麼不轉過來？”
“大概是怕被看吧。”朋友笑著說，“剛剛我過去問了兩句，什麼也沒問出來。”
“不是吧？”陳新語有點兒意外，“什麼收穫都沒有？”
“沒有。”
“你們不是看人最准的嗎，看不出他是做什麼的？”
“看不出來。”
季清影在一側安靜了會兒，突然道：“我知道。”
幾個人轉頭看著她，略顯詫異。
她微微一笑，看著那邊說：“醫生。”
“什麼？”
季清影不厭其煩，一字一頓地道：“他是醫生。”
酒吧的燈光變幻莫測，晃得人眼花。台上勁歌熱舞，搖滾音樂的聲音讓人頭疼。
傅言致坐在沙發一角，清冷的氣質和酒吧氛圍相隔十萬八千里。他伸手捏了捏眉骨，有想提前離場的衝動。
林浩然看著他這樣，不滿地問：“傅醫生，你怎麼回事？”他揶揄道，“來個酒吧讓你這麼難受？”
傅言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並不多言。
林浩然被他看著，莫名有點兒心虛，伸手摸了摸鼻尖，嘖了一聲：“好歹也是我生日，賞個臉怎麼了？”
傅言致嗯了一聲，沒再接話。
林浩然今天過生日，前不久就嚷嚷著上班累壞了，生日那天要找個地方好好放鬆，誰料最後定了酒吧這麼一個沒新意的地方。
旁邊的同事聽著兩人的對話，笑了起來：“林醫生，你就別為難我們傅醫生了。”
林浩然不滿地揚揚眉：“我哪兒為難他了？”
聞言，同事笑道：“來酒吧就是為難傅醫生啊！比起酒吧，傅醫生肯定更願意在家看一晚上醫書，而且傅醫生之前說過他不喜歡喝酒。”
傅言致抬了抬眼，糾正道：“錯了。”
兩人轉頭看向他。
他淡淡地道：“我選擇睡覺。”這個職業讓他們有點兒時間就想爭分奪秒地休息，養精蓄銳，哪能來這裡耗時間？
眾人無力反駁，無言對視。
林浩然倒不同，向來主張該工作工作，該玩玩，不能浪費大好時光。他毫不客氣地吐槽：“難怪你沒女朋友。”
一側的一個小女生聽著這話，反駁道：“林醫生，我們傅醫生是不找，又不是找不到。”
“對對對，醫院多少女醫生、護士暗戀我們傅醫生啊！”
“傅醫生，我給你介紹吧，你喜歡可愛的還是性感漂亮的？”
眾人七嘴八舌地問著。
林浩然看了眼沉默不語的人，直接道：“你們怎麼回事？怎麼就給傅醫生介紹不給我介紹？”他毫不留情地吐槽傅言致，“傅醫生沒有談戀愛這方面的欲望，你們就別為難他了。”
眾人問：“怎麼沒有？”
林浩然和傅言致大學就認識，也相對瞭解傅言致，說道：“我從認識他那天開始，就沒見過他的視線在哪個女人身上停留超過三秒，病患家屬除外啊！”
看著大家一愣一愣的模樣，林浩然不忘做最後總結：“所以啊，妹妹們別想了，你們傅醫生這輩子就和醫書過，等退休了他就去廟裡做和尚。”
眾人不屑地道：“嘁。”
林浩然噎住，看著面前這群人說：“不信的話我給你們測試看看。”
“怎麼測試？”
林浩然想了想說：“就找酒吧裡最漂亮的人出來，你們看我們傅醫生會看人家超過三秒嗎？”說話間隙，他還不忘在酒吧裡尋找最漂亮的人。
傅言致對這種測試沒半點兒興趣，逕自站起來，打算離開。他才站起來，林浩然突然鉤著他的肩膀，誇張地哇了一聲說：“你看那邊。”
傅言致連眼皮都沒抬，垂眸看了一眼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冷淡地道：“鬆開。”
林浩然才不怕他，視線停留在季清影身上，繼續道：“不行，你看一眼，讓我做完這個測試，只要你看一眼，我就允許你提前離場。”
傅言致被他吵得煩，冷淡地看過去。
猝不及防地，兩人隔著幾個卡座目光相接。燈光變換，光照在季清影的臉上，讓大家更清晰地看到她那張漂亮又精緻的臉，她的輪廓隨著燈光變換逐漸變得清晰，越發地引人注目。
林浩然愣了一下，連其他同事也驚呼著，幾秒後眾人才回神。被驚豔到的眾人都忘了去數傅言致有沒有盯著人看超過三秒，等林浩然想起來的時候，傅言致已經去洗手間了。
另一邊，季清影完全沒想到他會轉頭看過來。和他對視的時候，她依舊覺得那雙眼中的情緒很淡，淡得像是清晨化開的霧一樣。可那一刻，她依舊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放大的聲音。
幾秒鐘後，她跟著起身。
“你去哪兒？”陳新語看著她這副架勢，瞪直了眼，“你該不會是去要電話號碼吧？”
“不。”季清影撩了撩頭髮，款款地站起來，風情萬種，“我去洗手間。”
她要去偶遇。

大概是距離的緣故，季清影找到洗手間的時候並未看到傅言致。她挑了挑眉，也不著急。
等她從裡面出來，看到了站在走廊盡頭的人。男人背影挺拔，一手插兜，另一手拿著手機在通話。他的聲音清朗悅耳，說話的語調不緊不慢，聽上去讓人異常舒服。
她斂了斂眸，思索著到底要怎麼去搭訕才顯得不那麼俗氣。她還沒想出來，他已經掛了電話，轉身往她這邊走來。季清影略有詫異地抬了抬眼，嘴唇翕動了一下，剛想要說話，傅言致已經從她旁邊走了過去，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她。
季清影眨了眨眼，回頭看向洗手台的鏡子，頭一回對自己的這張臉有了懷疑。
她不好看嗎？
可鏡子裡照出來的模樣清清楚楚地告訴她——
她好看，非常好看。
那為什麼他連看都不看？！
帶著這樣的“怨氣”，季清影回了大廳。她沒想到的是，就這麼幾分鐘時間，陳新語等人已經和另一座的人混熟了。
她站在原地，輕輕地眨了眨眼。
陳新語第一個注意到她，連忙喊了聲：“清影，快過來。”
季清影愣了下，點了點頭：“哦。”
季清影一走過去，陳新語便熱情地給其他人介紹：“這是我的朋友，季清影。”
然後她又給季清影介紹道：“這是林浩然林醫生。”
季清影看向面前的男人。
林浩然向來比較自來熟，拿著杯子給季清影，笑著和她碰了一下：“你好，林浩然。”
“季清影。”她抿了口酒，不太明白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陳新語最瞭解她，快速地解釋道：“我們剛剛交流了一下，覺得人多熱鬧點兒。”她指著林浩然說，“雖然之前都是陌生人，但現在認識了嘛，對吧？”
眾人點頭：“是啊！人多好玩，來酒吧就是為了交朋友。”
這是半句實話。在酒吧，看對眼的自然可以聊聊天、喝喝酒、交個朋友，很正常。
季清影雖然不知道陳新語是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和這些醫生護士混熟的，但不得不在內心給陳新語點個贊，太給力了。
接收到季清影的目光，陳新語朝她眨了眨眼。
季清影抬眸去看林浩然旁邊坐著的男人，周圍熱熱鬧鬧，他一個人倒是安靜。
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林浩然也很上道地說：“忘了介紹，這是我的同事，傅言致傅醫生。”
陳新語彎唇一笑，誇讚道：“現在醫生的顏值已經這麼高了嗎？”
傅言致抬了抬眼，淡淡地說：“你好。”
“你好。”陳新語笑道，“這是我朋友。”
傅言致側目，抬眸看著面前的女人。她穿著一身暖色調的旗袍，因為旗袍上的小亮片，讓這一身衣服看上去不那麼單調。
他的眼神頓了一下，停留在旗袍上面幾秒，他微微頷首：“傅言致。”
季清影順勢坐在他的旁邊，主動道：“我們見過。”
聞言，林浩然好奇了：“你們見過？什麼時候？”
季清影也不瞞著大家，直接說：“下午，他在高鐵上救人了。”
聞言，林浩然笑了一聲：“你們這是什麼神奇的緣分？”
季清影聽著這話很是開心，就喜歡林浩然這種會說話的人。
傅言致聽到她這句話，表情依舊很淡，沒表現出驚訝，也沒表現出熟稔。
季清影平日裡話不多，但該說的時候也能說。她主動找了面前的人會感興趣的話題：“你跟著去了醫院吧？”
“嗯。”
“人還好嗎？”
“嗯。”
季清影找不到話了。陳新語在旁邊聽著兩人的對話，為自己的小姐妹默哀了三秒，不會接話的男人真的太難撩了。
兩人沉默下來。
季清影轉頭看向別處，放在膝蓋上的手機振了下。她拿起一看，是陳新語發來的信息：
陳新語：“姐妹加油，實在不行灌酒，我們幫你。”
季清影發了一個省略號，然後放下手機，不經意側目的時候，恰好看到傅言致的手機界面。她愣了下，忘了非禮勿視，傅言致也沒遮擋，就這麼正大光明地點開。
季清影沒忍住，看了會兒後出聲問道：“這個是旗袍設計稿？”
傅言致看向她。
季清影主動道：“抱歉，我不是要故意偷看的，剛剛不小心看到，然後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傅言致嗯了一聲，語調淡淡的，可季清影卻感覺出來了——這個人好像挺願意和自己聊設計稿。
“這是你畫的？”
“不是。”
季清影哦了一聲，問道：“是你朋友畫的？”
傅言致點了下頭：“算是。”
季清影了然一笑，也沒追問這朋友是男是女。她認真地看了兩眼，指著說：“設計得不錯，但這個款式的設計搭配蝴蝶扣會更亮眼。”在旗袍這方面，無論是專業知識還是其他，季清影都比一般人要強。
怕傅言致不懂蝴蝶扣是哪種，季清影還特意給他找了張圖片：“你看，這個搭配就很合適。”
傅言致垂眸看了兩眼，頓了一下問：“你畫的？”
季清影一愣，笑了起來：“是啊，我也是設計師。”她順著他的話說下去，“你朋友也是設計師吧？要是對旗袍感興趣的話，我們可以交流交流。”
她要追一個人，首先要把他周圍的情況全部摸清楚，有助攻更好行動。
傅言致沒搭話，低頭打了幾個字，忽然手機又是一振。
那邊發來一句：“啊啊啊！我剛剛試了下，好像真的更好！哥你太牛了，謝謝，謝謝！”
傅言致沒回消息。他彎腰，拿過酒杯和季清影的碰了一下，低聲道：“多謝。”
季清影嘴角噙著笑，晃了晃酒杯，仰頭把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
傅言致頓了一下，也全幹了。
兩桌人湊在一起給林浩然熱熱鬧鬧地過完了生日，便要回家了。季清影等人還好，林浩然他們第二天大部分要上班，得早點兒回去休息。陳新語和季清影也順勢和陳新語的那一群朋友道別，跟著出了酒吧。
林浩然和陳新語這會兒已經完全熟了起來，爽快地問：“你們住哪兒？”
陳新語立馬道：“住清河路那邊。”
林浩然又問道：“這位大美人呢？”
陳新語回答：“她暫時和我住在一起，過幾天再找住的地方。”
聞言，林浩然揚了揚眉：“要找房子？”
“是啊！”
“有需要說一聲。”
“行。”
林浩然給其他人安排出租車回家，到最後，只剩下他們四個人。
“要不我們四個一起走？”林浩然看向傅言致，問道，“這會兒等車的人多，擠一擠怎麼樣？”
陳新語和季清影沒意見，傅言致也淡淡地嗯了一聲。
四人上了出租車。
傅言致坐在副駕駛座，季清影坐在他斜後方的位置，一抬眼便能看到男人的側臉。她沒收斂，就直勾勾地盯著他。察覺到她的目光，傅言致抬了抬眼，借著後視鏡，兩人的目光交會。很快，他便又垂下眼。
季清影看著他的一系列反應，無聲地彎了下唇。
到了小區門口，季清影和陳新語下車。林浩然笑著和兩人道別：“走了，下次見，早點兒休息。”
“行，謝了。”
“客氣。”
看著兩人走遠的背影，林浩然沒忍住，看向前座一直很安靜的人問道：“傅言致，你覺得我長得怎麼樣？”
傅言致沒有回答，車裡安靜了。
司機沒忍住笑了笑，回頭看了他一眼：“小夥子，我覺得你長得不錯。”
“是吧。”林浩然自戀地照了照鏡子，“那大哥您覺得我追剛剛那個最漂亮的能追到嗎？”
司機挑眉問道：“穿旗袍的那個？”
“對。”
聞言，司機好奇：“你不是和另一個聊得來嗎？”
“她有男朋友，而且我們那是一見如故的兄弟友誼，我要追穿旗袍的那個。”
司機還沒來得及說話，傅言致突然轉頭看向林浩然，很認真地說道：“沒希望。”
“為什麼？”
“長得太醜。”
林浩然剛想要罵人，司機開口安慰他：“不是醜，就你們兩個而言，他會比較有希望。”司機指著傅言致說道。
到家後，季清影彎腰換鞋。陳新語隨意地把鞋脫下丟在門口，回頭看季清影。穿著旗袍的美人換鞋，連動作都優雅迷人。
陳新語盯著她的身體曲線看了幾秒，摸著下巴道：“雖然那個傅醫生很高冷，但感覺還不錯。”
聞言，季清影挑眉，自信地道：“那當然，我的眼光一直很好。”
陳新語問道：“你有幾成把握？”
季清影笑了笑，把兩人的鞋子放進鞋櫃，進廚房洗了手，還順手把頭髮隨意地紮起，這才說：“九成吧。”話不能說得太滿。
陳新語就佩服季清影的這種自信，這話如果是別人說出來，她可能會覺得自戀或是盲目自信。可從季清影嘴裡說出來，她就莫名地相信。
看著季清影，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大學的時候她們參加設計大賽，在比賽的前一晚，季清影精心準備一個月的作品被人破壞，剪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樣。當時陳新語和另一個好友都急得不行，懊惱又生氣，直言要查監控讓老師來調查。
季清影聽著兩人的話，淡定地拿過陳新語的手機說：“現在不是查監控的時候。”她看了一眼自己被毀壞的作品，緊抿著唇，“陪我熬個通宵？其他的結束後再說。”
兩人愣住。
她挑眉一笑，信心滿滿地道：“我有新靈感了，抓緊時間應該能在比賽前趕出來。”
當晚，季清影就設計出新圖，自己裁剪、縫製，重新做了一條裙子出來。之後，那條裙子還拿了獎。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陳新語突然開始相信這個看似漂亮無害的人有特別的能力。
只要是季清影說出的話，她一定能百分之百去完成，做設計是這樣，那追人也一樣。雖然感情的事不能勉強，但就今晚的情況看，她有勝算。更何況，兩人剛剛已經從那一圈醫生、護士的口中打探到了傅言致的部分情況：他從來沒有交過女朋友，甚至連曖昧對象都沒有。當然追求者不少，可都被傅醫生拒絕了。
“我無條件支持你。”
季清影笑盈盈地道：“謝了。”
“對了，你打算住在哪裡？”陳新語問道，“其實我覺得你住在我這裡就好，反正我男朋友出差了。”
季清影搖頭：“我這個工作，忙起來會時間不規律，影響你正常上班。”
陳新語知道她的一些小毛病，也不多加勉強：“那我讓朋友找找看。”
“行。”
兩人早早地洗漱休息。
至於傅言致那邊，季清影也不著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要循序漸進。

次日，季清影約了電影導演見面。《長歲》是一部民國片，題材不算新穎，但故事很不錯。
為表誠意，導演還提前給她看了部分劇本。說實話，季清影是有點兒心動的，但這種心動不足以讓她接下這份吃力的工作。導演誠意很足，也不提要她一定接下，只邀請她過來談一談，順便看看他們的拍攝場地。
季清影抵達約定地點的時候，關導和編劇已經到了。
關導含笑招呼她：“季老師。”
季清影笑了笑，看著面前的兩人：“關導，叫我清影就行，老師不敢當。”
關導點頭，低聲問：“這裡感覺怎麼樣？”
關導定的地方是一個他們取景的影視城，很有民國風情，無論是建築還是周邊的環境，都會讓人有種置身那個年代的錯覺。季清影怔怔地感受著這裡的氛圍，沒說話。
關導側目看她，含笑說：“季老師，你有沒有想過，讓演員穿著你設計的服裝走到觀眾面前，讓大家知道你，知道你設計的旗袍？”他停頓了一下，循循善誘，“旗袍已經沒落很久了，難道季老師不想讓這種漸漸被大家忘記的服裝文化再次流行起來嗎？”
她當然想，怎麼會不想？
季清影也是一個俗人。她偏愛旗袍，是因為從小的耳濡目染以及種種其他因素。她一直覺得旗袍不比其他流行服飾差到哪裡，它有別具一格的美。
雖然她不覺得自己有那麼大的本事，能讓被大家漸漸遺忘的旗袍文化再次流行起來，但不得不說，她確確實實想把旗袍重新帶回到大家的視野。
不論傳播力度如何，她就想讓大家知道旗袍到底有多美。
季清影無奈地一笑說：“關導學過心理學吧？”
聽她這話，關導爽朗一笑：“能打動季老師就好。我找了很多設計師的資料，就你最特別。”
季清影沉思了幾秒，坦誠地道：“好，我確實也想讓旗袍文化讓更多人知道。”
關導頷首：“你可以嘗試嘗試。”
“謝謝。”
簽合同很快，關導是有備而來的，在季清影答應後便有助理直接送上了合同。合同沒有任何問題，季清影之前擔憂的一些問題也全部有了保障。她相信面前這位導演，也相信自己。
簽約之後，季清影跟關導談了談劇中人物的服裝要求。關導把要呈現出來的效果一一傳達到她這邊，她也有自己的理解。

等到他們全部談妥的時候已是傍晚，夕陽西下，霞光和雲彩都分外好看。
季清影拒絕了關導相送，逕自打車離開。
“小姐，去哪裡？”司機回頭，詫異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停留在她的衣服上。
季清影見怪不怪，也沒表現出特別的情緒。她淡淡一笑，低聲道：“去第一人民醫院。”
司機愣了下，連忙應著：“好嘞！”
車內安靜，司機大概是覺得無趣，和她閒聊著：“是去看望朋友嗎？”
季清影淡淡地道：“不是。”
司機看了她一眼，還想要說點兒什麼，季清影已經垂下眼去看手機了。陳新語下午發了好些信息，回復之後，季清影偏頭看著窗外的景色發呆。
季清影到第一人民醫院是六點半，一出現便引來了不少人注目。她沒什麼感覺，低頭往裡走。
她昨晚只問了傅言致是哪個科的，但忘了問具體在哪兒了，這會兒也暫時沒看到路標。
季清影站在原地想了下，突然有點兒後悔，這麼毫無準備地來醫院是不是太盲目了？
她正想著，不遠處突然有人喊她：“季美人？”
季清影一愣，握著手機看了過去，是林浩然。兩人對視一眼，林浩然先走了過來，問她：“怎麼來醫院了，是有什麼事嗎？”
季清影愣了下，看著他問：“好巧，你們下班了？”
“對，”林浩然點頭，笑問，“當然要是季美人有事需要幫忙的話，我也可以不下班。”
聞言，季清影笑了笑，直白地道：“確實有事，我來找傅醫生，他下班了嗎？”
林浩然隱約看見有刀往自己的心口插來，可看著面前的大美人，又說不出拒絕的話。
“沒有，他應該還在科室。”說著，他拿出手機問道，“要不我給他打個電話？”
“會不會打擾他？”
“不會。”林浩然淡定地說，“能接肯定是不忙，不接的話就在手術，你也別在這兒等，他們的手術時間不定，短的時候幾個小時，長的時候十幾二十個小時。”
季清影點了點頭，呼出一口氣：“這麼久？”
“沒辦法，他是心外科的。”
林浩然打了個電話，無人接聽。他放下手機看向季清影，笑著說：“要不下次他不手術的時候我再給你發信息過來？”
“不用不用。”季清影連忙拒絕，“謝謝。”
林浩然也不勉強。
兩人聊了兩句，季清影想了想，問他：“那他們不吃飯嗎？”
林浩然一愣，笑著說：“醫生都是這樣，忙起來三餐不定，到時候下了手術會有護士訂餐送過去的。”
“啊……”季清影沉默了幾秒，看向他，“那我可以送嗎？”
很好，林浩然覺得他的心完全碎了。
“能。”他咬了咬牙，“我帶你去他的科室看看？”
季清影有點兒心動，在確定不會打擾任何人工作後，跟著林浩然去了。林浩然是個很好的朋友，談吐有趣，不會讓人尷尬。即便他知道季清影是來找傅言致的，也沒表現出不喜。
兩人過去的時候，外面還有不少病人和家屬。林浩然和傅言致科室的護士、醫生都熟悉，一路走過來已經有好幾個人和他打招呼了。
到科室不遠處，林浩然給她介紹：“那就是傅醫生日常辦公的地方，不過他們更多時間是在手術室。我過去問問，看傅醫生今天幾點結束。”
沒一會兒，他便回來了。
“還要好幾個小時。”他看著季清影說道，“你別等了。”
季清影點頭：“好，謝謝。”
林浩然單手插兜，淡淡地一笑，說：“看來我又沒希望了。”
季清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沉默了。
他看出了她臉上的尷尬，爽快地道：“開玩笑的，別放在心上。”
“好。”她笑了笑，看著林浩然說，“謝謝林醫生。”
林浩然擺擺手，很是大度：“不客氣，有什麼需要就找我。”
林浩然沒留多久，給季清影簡單地介紹了一下便先走了。季清影在醫院裡轉了一圈才離開，落日的餘暉拉長了她的影子。

晚上九點，傅言致從手術室出來。醫院早上收了一個突發心臟病的病人，他們在和家屬溝通過後直接做了手術，從上午到現在，手術順利完成。
他摘下手套和口罩去洗手間洗手，低垂著眉眼，把修長的手指放在水龍頭下，任由水流淌而過，把手沖洗乾淨。
幾分鐘後，傅言致回了科室，進去後拿起手機看了一眼，還沒有來得及回復消息，門口便傳來了敲門聲。
傅言致抬眼看去，是值班護士找他：“傅醫生。”
他微微頷首，直接道：“我不用訂餐。”
護士笑：“不給你訂，有人給你送了餐。”
傅言致神色淡淡地看過去，護士把餐盒放在他的桌面上。
傅言致斂眸去看，是三食酒樓的。手指頓了一下，他剛想要推開，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是林浩然。
“什麼事？”
“看到我發給你的微信沒？”林浩然這會兒正在家休息，“季美人今天去醫院找你了，但你在手術。”
傅言致沒吭聲。
林浩然不解地嘖了一聲：“為什麼那種大美人也喜歡你？你到底有什麼魅力？”
傅言致懶得搭理他，厲聲問：“還有事？”
“沒了。”林浩然道，“但我打算當你們的紅娘。對了，她問我能不能給你送餐，我說可以，她給你送了嗎？”
聞言，傅言致看了面前的袋子半晌，解開後看到裡面放著一張便箋，上面寫著“傅醫生，記得吃飯”，字跡娟秀卻有些淩亂，沒有署名。
掛了電話，傅言致用手指輕輕地敲了敲桌面，這是他的思考習慣。
幾秒後，他把白大褂脫下，掛在一側，從辦公室走了出去，對外面的護士囑咐道：“我出去一趟，待會兒有急事給我打電話，或者找徐醫生。”
“好的。”

春日的夜晚有種說不出的涼意。
季清影其實沒有一定要見到傅言致的想法，只是無聊。從醫院離開後她和陳新語去看了下新房子，還沒看完，陳新語就被叫回去加班了。她一個人也沒事，鬼使神差地又到了醫院這邊。
她低頭看了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快十點了，也不知道傅言致的手術有沒有結束。她在醫院對面的街道上走著，在等綠燈的間隙還能看到醫院裡亮起的燈連接在一起，像生命線一樣。
街道上鳴笛聲不斷，熙熙攘攘，仿佛夜幕從未到來。季清影晃了晃腳，聽著耳畔陌生人的交談聲。
紅燈換綠燈，她回過神，抬腳往對面走。
人頭攢動間，她抬眼看到了不遠處站著的人。路燈的光落在他的身上，拉長了他的影子。他身形頎長，單手插兜站在那裡，挺拔如松。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他抬了抬眼，往她這邊看過來。斑馬線上人多，兩側的路燈也都開著，燈光交錯。兩人目光相接，暗流湧動。
季清影眨了眨眼，沒有半點兒猶豫，踩著斑馬線款款地走了過去。
在他面前站定，季清影仰頭，眼睛彎彎地笑了起來：“傅醫生，吃飯了嗎？”她主動又直接地說，“沒吃的話賞臉一起吃個飯？”
傅言致垂眸看了她半晌，平靜地道：“你不是送了？”
他的話音落下，季清影覺得周遭的空氣都變得稀薄了。說實話，她沒想到傅言致會拆穿自己，怔了一下，和他對視，男人黑色的瞳眸在夜色下顯得更深沉了些。季清影尷尬了片刻，很快整理好思緒說：“是啊！”她一點兒也沒不好意思，笑著問，“味道怎麼樣？”
傅言致沒說話，把目光停在她拿著包的手上，因為緊張，她的手背泛起了青筋。幾秒後，他收回了目光。
季清影在心裡打鼓，有點兒揣摩不出傅言致的意思，這個男人和她以前瞭解到的都不太一樣。她沒談過戀愛，但也聽朋友談起過男人這種生物是什麼樣的，可傅言致和她們之前所談論的完全不同。
她抿了下唇，自己找臺階下：“我聽說三食酒樓是這附近最好的，是嗎？”
傅言致頓了一下，應了一聲：“嗯。”
季清影嘴唇動了動，看著他說：“那……”
她話還沒說完，傅言致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他毫不猶豫地接通，轉身有要往醫院走的架勢：“喂。”
“傅言致，你桌上放著的飯是留給我的？”徐成禮輕笑了聲說，“謝了啊！”
傅言致沒說話。
“對了，你去哪裡了？”徐成禮環視一圈，開始拆餐盒的包裝，“這是兩個人的量吧？我要不要等你回來再吃？”
傅言致側目，眼神落在旁邊的人身上。手機有些漏音，季清影就站在他旁邊，徐成禮說的話一字不落地被她聽到了，她在聽到後一句的時候，眼中的光好像淡了一點兒，那上揚的唇角也在慢慢地下垂。
沉默了幾秒，傅言致冷淡地道：“不用，你自己吃，我晚點兒回去。”
徐成禮挑眉：“怎麼？這大晚上的你還有急事？跟女朋友約會啊？”
“不是。”傅言致沒和他多說，補充了句“有急事打我電話”便掛了。
收起手機，他看著站在原地沒出聲的人說：“走吧。”
季清影一愣，錯愕地看著他：“什麼？”
傅言致淡淡地道：“吃飯。”
看著男人抬腳往對面走的時候，季清影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傅言致答應和她一起吃飯了！
雖然可能是因為自己送的餐被其他人吃了，但沒有關係，比起讓他吃自己送的，季清影更願意他和自己一起吃其他的。“一起”這兩個字，聽著就讓人心動！
醫院附近的餐廳很多，但在深夜，稍微正規一點兒的都打烊了。
季清影跟著傅言致走了一會兒，轉頭去看兩側的小店。小店人多，大家擠在一起，相談甚歡，分外熱鬧，看著就很有生活氣息。
她的腳步頓了一下，停了下來。察覺到她沒跟上來，傅言致回頭看了一眼。
他一回頭便對上了季清影閃閃發光的眼睛，她說：“傅醫生，這家店感覺不錯，我們要不吃這個吧？”
傅言致看了一眼店內的環境，聲音清朗地問：“你確定？”他的眉眼間沒有嫌棄和不喜，似乎他對這種店內的氣氛並不排斥。
“確定。”季清影彎了彎唇，神采奕奕地看著他問道，“怎麼樣？”
傅言致看了她一眼，徑直走了進去。
店真的很小，季清影數了數，只有七八張桌子，但客人有約二十個，加上老闆和服務員的走動，連過道都變得分外擁擠。
兩人進去後，門口的老闆看了他們一眼，詫異地道：“兩位要點兒什麼？”
傅言致側目看她。她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菜單，飛快地點了單：“要份排骨粥。”
“好嘞，還要什麼？”
季清影搖頭，看向傅言致問道：“你要吃什麼？”
傅言致點好餐之後，老闆環視了一圈，問道：“那邊還能拼個桌，兩位介意嗎？”
沒等傅言致說話，季清影立馬道：“不介意。”空位是那種並排坐在一起的兩人位置，她當然不會介意。兩人走過去後，季清影發現對面是一對小情侶。一張四人的桌子，那兩人坐在一起，情意濃濃。
如果是以前，季清影不會喜歡拼桌。她不太喜歡別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但穿旗袍在大多數人看來就很特立獨行，久而久之也習慣了。當然，習慣是習慣，近距離的打量還是會讓她覺得不舒服。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白底藍花的旗袍，以青花瓷為設計靈感，讓整個人看上去別有韻味。但因為髮型是長卷髮，又有點兒和現代很好地結合的感覺。她本身就長得很漂亮，配著這一身在店裡坐著，和周圍有點兒格格不入。
對面的情侶看了兩人一眼，又收回目光，緊跟著又沒忍住，偷偷地看了過來，目光裡有好奇和驚豔。
季清影攏了下頭髮，低著頭露出耳朵，不自在地挪了下位置，大腿外側不經意地碰到了旁邊的人。
男人坐下的時候，背脊挺直。
傅言致是偏瘦的類型，至少外表看上去是瘦的，但季清影知道他有肌肉，身材應該練得非常不錯。設計師都有一雙能穿透衣服看身材的眼睛，她也一樣。而且她通過剛剛碰到的那一下就可以感受到男人的腿部肌肉緊繃結實，他一定是經常運動的。
兩人的腿貼在一起，隔著衣物季清影都能感受到他身體的溫度。她的身子僵了一下，耳朵自然地染上紅暈。她舔了舔唇，垂下眼瞼，拿過旁邊放置的水抿了一口。
因為是不經意碰到的，季清影也沒特意挪開，雖然有些不適應，但又好像還好。她莫名地有點兒心虛，眼神飄忽。
旁邊人的小動作傅言致不是沒注意。他側目看了過去，入眼的是她精緻的側臉。季清影五官比例好，整個人看上去漂亮又溫柔，眼睛形狀漂亮，垂下眼的時候，眼睫毛卷翹勾人。
有人推門進來，有夜風吹過，旁邊人身上的香氣鑽入他的鼻間。他收回目光，沒動。
沒一會兒，老闆把兩人要的粥送了過來。傅言致起身去拿碗筷過來，再坐下的時候稍稍地和季清影隔開了些距離。季清影對此沒有太大的感覺。她有點兒餓了，晚上也沒有吃飯，本來打算看了房子再去吃，結果陳新語先跑了，之後她一個人也沒什麼胃口。
對面的兩人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走的，當季清影吃完的時候，傅言致已經在旁邊看手機了。店裡的光打在他的臉上，襯得他的眉眼也溫柔了幾分。
“好了？”
季清影點頭：“嗯，你是不是還要回醫院？”
傅言致應了一聲，買過單後走了出去。
兩人慢悠悠地走著，快到醫院門口的時候，他突然說了句：“抱歉。”
季清影愣住。
傅言致解釋了一句：“剛剛那個人是我同事。”
季清影笑了笑，點頭：“猜到了，我不在意這個。”
傅言致點了點頭說：“我會讓他把錢轉給你。”
季清影笑容一僵，突然說不出話了。她不是笨蛋，知道傅言致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不用。”她深呼吸了一下，小聲道，“你剛剛也請回來了。”
傅言致嗯了一聲，淡淡地說：“先回去了。”
季清影抿了抿唇，看著他的背影道：“傅醫生，問你一個問題。”
傅言致停下腳步看她。
“你沒有女朋友也沒有喜歡的人吧？”
傅言致頓了一下，剛想要回答，手機鈴聲再次響了起來。他邊接邊往馬路那邊走，那邊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季清影只聽到他語速飛快地說了句：“我馬上到。”
掛了電話，傅言致看了她一眼說：“抱歉。”說完，他沒給季清影任何說話的機會，很快便消失在她的視線範圍內。

陳新語到家的時候，屋子裡的燈開著，靜悄悄的，低頭一看，地上有很多被揉成一團的畫稿。她看了一眼客房的門，伸手敲了敲：“睡了嗎？”
“沒有。”季清影應了一聲，“等會兒出來。”
陳新語也沒多問，彎腰撿起地上的畫稿展開看，有設計圖，還有人物圖。
她認真地看了看，對季清影的畫功表示佩服，把傅言致畫得還真挺好看的。
“你怎麼這麼晚？”季清影問道。
陳新語歎氣說：“甲方爸爸想讓我晚，那我就只能晚啊！”
季清影沉默不語。
“你怎麼了？”陳新語揚了揚手裡的畫稿問道，“在傅言致那裡受挫了？”
季清影扯過那張紙看了一眼，嫌棄地道：“畫得真醜。”
陳新語撲哧一笑，拍了拍季清影的肩膀說：“其實也不醜，還是挺帥的。”然後她笑問，“跟我說說？”
季清影目前為止也只有陳新語這一個軍師，自然是全盤托出。
聽完後，陳新語又拍了拍季清影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任重道遠，雖然傅言致拒絕的意思很明顯，但至少也和你一起吃了個飯，有機會的。”
季清影知道，就是有一點兒受傷。她向來驕傲，頭一回被這麼拒絕接受不了罷了。但她轉念一想又覺得正常，傅言致那種男人要是隨隨便便能追到，哪能現在還單身啊？這樣想，她又瞬間活過來了。
陳新語看季清影的表情就知道她想通了，倒在沙發上，揉了揉眼睛問：“房子呢，定在那裡嗎？”
“嗯，那裡環境不錯，去哪兒都方便。”
“行。”
兩人聊了會兒工作，季清影回房間畫圖，陳新語休息。
等季清影畫完圖要休息的時候，意外看到了林浩然發來的消息。
林浩然：“季美人回家了嗎？”
季清影：“回來了，謝謝林醫生。”
林浩然：“客氣。”
季清影沒多想，發了個表情包過去，直接關了手機睡覺。

另一邊，傅言致前幾天做過手術的一個病人突然發燒，等他趕回醫院重新檢查處理完之後已是半夜，醫院裡也靜了下來，除了偶爾咳嗽的病人以及低聲交談的家屬，大多數人進入了夢鄉。
一天折騰下來，傅言致臉上有了些許倦意。他回到科室，徐成禮側目看他，問道：“沒事了？”
“嗯。”傅言致太久沒喝水，嗓子有點兒啞，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才說，“你還不休息？”
徐成禮一笑：“這不是在等你嗎？你先休息倆小時，那邊我看著就行。”
傅言致沒拒絕，彎腰打開抽屜，拿出手機。
徐成禮不經意地看了一眼，揶揄道：“大晚上的你給浩然發什麼消息？你們倆不會真是大家說的那樣吧？”
傅言致發完，警告地看了徐成禮一眼。
“對了，”傅言致點開微信的收款二維碼說，“飯錢。”
徐成禮驚訝又無奈地看著他，傅言致聲音如常，淡淡地說：“晚飯是托朋友買的。”
徐成禮被傅言致的騷操作驚呆了，低頭看了一眼面前的二維碼，震驚地道：“你認真的？”
傅言致冷冷地瞥了徐成禮一眼，反問：“你覺得呢？”
“不是……你什麼時候這麼小氣了？”徐成禮咬了下唇，對傅言致的這種行為表示不齒，“你現在比趙護士還摳門兒。”趙護士是他們科的一個小護士，相對來說比較摳門兒，是個財迷。
傅言致神色未改，沒接話。
徐成禮看他這樣，繼續道：“我不給。”他厚臉皮地說，“那是你讓我吃的，算你請我的。”
傅言致靜了半晌，點了點頭：“可以。”他也不勉強，淡淡地說，“我請你的。”
徐成禮看傅言致返回到主頁界面，稍微有點兒搞不懂他這一系列行為到底是為什麼。他剛想問，傅言致的手機響了一聲，掃了一眼，是林浩然發來的消息，只有兩個字：“到了。”
“什麼到了？”徐成禮詫異地看著他。
“沒什麼。”傅言致垂眸回了林浩然一個字，便收起了手機，“睡了，兩個小時後叫我。”
“行。”徐成禮也不再好奇，“你去吧。”他們忙了一天，得養精蓄銳，迎接下一個早晨。

接下來的幾天，季清影都沒出現在傅言致面前，沒有特別的原因，就是忙。她接了電影的服裝設計，正在做初期構思，暫時性地忙完，才抽出時間來搬家。
她的東西不多，就一個行李箱。至於其他的，在她忙碌的這幾天陳新語已經幫忙弄完了，還缺的東西直接從江城那邊寄過來，順便把她的小助理也“寄”過來了。上午，三人把東西搬了過去。
夏融雪第一次來這裡，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開始了浮誇的表演：“清影姐，這房子好大、好漂亮啊！”她小跑著走進去說，“還有一個這麼大的陽臺，我好喜歡啊！”
季清影被她逗笑了，彎了下唇問道：“真喜歡？”
融雪點頭，回頭看著季清影說：“非常喜歡，我也想住這麼大的房子。”
陳新語看著她，撲哧一笑道：“你可以住。”
融雪幽怨地看了陳新語一眼，喪氣地道：“那我可要好好抱緊清影姐的大腿，來混吃混喝才行。”
陳新語撲哧一笑，轉頭看向季清影說：“你的助理怎麼這麼逗？”
季清影笑：“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
“有。”陳新語說，“你身邊就需要這樣的活寶，不然太無趣了。”
房子又大又漂亮，還很通透，採光非常好。小區不是市中心的位置，但也差不多，交通便利，生活所需完全可以滿足。更重要的是，季清影看上的是這裡的觀景陽臺。從陽臺看出去，不僅僅有自然形成的湖景，碧波蕩漾，湖水清澈，而且湖的對面還是市中心區域。霓虹燈下，湖面折射出高樓的倒影。無論白天還是夜晚的景色，她都很喜歡。
收拾好之後，三人也懶得出門，直接點了外賣。
“對了，這對面住著的是什麼人呀？”融雪第一次過來，對什麼都好奇。
季清影搖頭說：“不清楚。”
陳新語把嘴裡的食物吞下，想了想說道：“我來簽合同的時候，中介小哥說是上班族，好像是程序員還是什麼，反正是經常加班的那種，我來這邊四五趟了，一次都沒見到。”房子是兩梯兩戶的設計，她沒碰到也很正常。
吃了午飯後，陳新語公司還有事便先走了。融雪和季清影也沒多待，回到了關導給她們準備的別墅那邊工作。大半天下來，季清影畫了好幾份設計稿，到最後沒什麼感覺了才收工。
她再次回到新租的房子這邊已經晚上八點了。站在小區門口時她沉思了幾秒，是直接回家還是去醫院碰碰運氣，還沒想出來結果，融雪的信息先發來了。
融雪：“清影姐，忘了跟你說個事，之前你讓我寄的書，還有你的那些酒到了，放在保安室的架子上，你記得拿。”
季清影挑了挑眉，回復了一個“好”。她失笑，看來是緣分不讓她去醫院。
保安室還挺大，在一樓大廳，也可以說是負一樓，是小區的門面，一側有幾個架子，專門用來放住戶來不及取的快遞。
季清影找到的時候蒙了幾秒。她大概是忘了跟融雪說只寄一部分就好，這個小丫頭直接都寄了過來，滿滿的兩箱。
她深呼吸了一下，環視了一圈也沒看到有小推車。她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彎腰抱起一個小箱子，至於另一個，回家換身衣服再說。季清影的力氣其實挺大，但旗袍束縛了她。
進電梯的時候，季清影沒注意到後面有人，抱著箱子站在角落裡，垂著頭發呆。
“多虧了您，我媽的身體好多了，謝謝您啊傅醫生。”一個中年女子的聲音傳來。
“應該的。”男人的聲音清朗又熟悉。
季清影一愣，下意識地抬頭看了過去。在看到前面站著的人後，她緩慢地眨了下眼，唯恐出現了幻覺。察覺到她的灼灼目光，傅言致轉頭看過來，兩人四目相接，他眼裡有些許驚訝，但轉瞬即逝。
中年女子還在說話：“當初要不是你建議我們儘快手術，還不知道我媽現在是什麼情況，還是要多謝你。”
傅言致垂眸看著季清影手裡抱著的東西，應該是重，她把箱子抵在了電梯壁上，站得筆直。她今天穿的旗袍是淺黃色中袖款，露出的小半截手臂白得發光，再往下是盈盈一握的細腰。旗袍勾勒出她的身體曲線，讓人會不由自主地多看幾眼。
他頓了一下，收回目光說道：“劉阿姨，不用客氣，這是我們的職責。”
電梯抵達一樓。劉阿姨跟傅言致道了謝，率先走了出去。傅言致跟在後面，手裡還提著兩個大袋子，說道：“我給您送過去吧。”
劉阿姨笑著點頭：“那謝謝您了傅醫生。”
傅言致頷首。他往前走了兩步後，回頭看向季清影，問道：“重？”
季清影嗯了一聲。
傅言致垂眸看了她幾秒，說道：“不著急的話，在這兒等我一會兒。”
聞言，她彎了彎唇，笑眯眯地道：“當然不著急。”
中年女子看著兩人，愣了下問：“傅醫生，這位是……”她看著季清影，很是詫異。
“朋友。”傅言致大概是不知道怎麼說，隨口用了“朋友”這個詞。
中年女子啊了一聲，還想要說點兒什麼，被傅言致打斷了。
看著兩人走遠的背影，季清影往外走了兩步，直接把箱子放在了給住戶休息的長椅上。
她也沒打算和傅言致客氣，從小區門口的保安到她住的那棟樓要走兩三分鐘的樣子。如果是陌生人，她肯定會拒絕，可那是傅言致，是她挖空了心思都想偶遇的人，有這麼一個機會，她求之不得。
季清影等了幾分鐘，傅言致兩手空空地回來了。
兩人對視一眼，傅言致低聲問了一句：“住哪棟？”
季清影說：“五棟。”她看著男人彎腰的模樣，輕聲道，“會有點兒重。”
“嗯。”傅言致低沉地應了一聲。
兩人一前一後地往五棟走。涼風習習，小區裡並不是特別安靜，庭院裡偶爾還能聽到某個住戶訓斥孩子的聲音，還有電視機播放的廣告詞。各種聲音混在一起不會讓人覺得聒噪，反而會讓人感受到生活氣息。
沒一會兒，兩人便到了五棟。季清影去按樓層，沒注意到自己按下二十五的樓層按鍵時傅言致眼裡有一閃而過的詫異。
電梯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安靜得呼吸聲都能聽到。季清影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剛下班？”
“嗯。”
季清影點了點頭，了然一笑：“今天忙嗎？”
“還好。”傅言致看她，“什麼時候搬來的？”
“今天。”
季清影側目看他：“你住在哪一棟？”
傅言致沒說話，季清影也不覺得沮喪，緊盯著電梯樓層說了句：“傅言致，我們還挺有緣的。”
電梯門開了，兩人一同走了出去。季清影按下密碼開門，回頭看著傅言致說：“放門口就行。”
她沉默了幾秒，等傅言致把箱子放下後才問：“你待會兒有急事嗎？”
傅言致還沒來得及說話，她便道：“我還有一個更重的箱子在保安大廳。”她眨著眼睛看他，“可以再幫我搬一次嗎？”
傅言致嗯了一聲。季清影的眼睛亮了亮，她欣喜地道：“我和你一起下去。”
“不用。”傅言致冷淡地拒絕。
聞言，季清影轉了轉眼珠，也不勉強：“那行，麻煩傅醫生了。”
傅言致看到了她眼神裡的狡黠，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
等到他再次把她的快遞搬上來後，淡淡地說了一句：“快遞可以送到樓下大廳。”
季清影點頭說：“助理寄的時候忘記寫樓號了。”若非如此，也不至於放在保安大廳那麼遠的地方。但季清影不打算訓融雪，要不是融雪這個失誤，她也沒有現在這個機會。
聞言，傅言致沒再說什麼。
季清影抬眸看他：“傅醫生辛苦了。”
沒等傅言致說話，她舔了下唇：“你吃飯了嗎？”
傅言致剛想說已經吃了，季清影便拿著手機道：“我剛搬來，也不知道這附近哪家外賣好。”她看著他，眼睛發亮地說，“要不，傅醫生給介紹一下？”
傅言致沉默了半晌，審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季清影也不，就這麼和他對視著。她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粗看時只覺得大、澄澈，可仔細觀察，會發現那是一雙狐狸眼，特別勾人。
幾秒後，傅言致接過她的手機，看了一眼那些外賣，淡淡地說：“吃外賣不健康。”
季清影嗯了一聲，話雖如此，該點的還是要點。
傅言致刷了一下，剛要說話，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蹙眉接聽：“喂。”
“哥，你不是說馬上到家嗎？為什麼我按了半天門鈴你都不開門？”
傅言致側了側身，順著敞開的大門看向對面，那裡有人拿著手機背對著他這邊，說話間還抬腳踢了踢門。
傅言致眼皮一跳，還沒來得及說話，季清影先看了過去。幾秒後，他的耳邊傳來女人輕快的聲音：“傅言致，我剛剛有句話說錯了，我覺得我們不是挺有緣。”
她慢悠悠地道：“我們是非常有緣。”她說話的時候，故意加重了“非常”兩個字。

第二章
近水樓臺
似乎是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背對著他們的人轉了過來，舉著手機，看著看著眼睛都瞪大了。
傅言致蹙眉，還沒來得及反應，葉蓁蓁突然往這邊走了過來。
“你……你……”葉蓁蓁走到季清影的門口，指著兩人結巴了起來。
傅言致冷冷地看了葉蓁蓁一眼說：“走了。”
“不。”葉蓁蓁不管他，輕聲問，“我可以進來嗎？”
季清影也有點兒蒙，點了點頭說：“當然。”
話音落下，葉蓁蓁沒有任何猶豫地躥到季清影面前，一臉驚喜地問道：“你是不是季清影？”
季清影一愣，訝異地看著面前的小姑娘說：“嗯。”
“哇！”葉蓁蓁興奮起來，“哥，就是她。”
傅言致眼神冷淡地看著她，葉蓁蓁以為他沒懂，激動地道：“就是我之前跟你說的那個啊，我喜歡的設計師，就是她！”
葉蓁蓁是學設計的，還是大二的學生，是一個性格比較開朗的女生。她藏不住事，生活和學習都喜歡和家人分享，偶爾有個新偶像什麼的也會和家人說，傅言致不止一次聽她說起過她的偶像。上大學後不久，她就鄭重其事地告訴全家人她有新偶像了，是一位畢業的學姐。
總而言之，一年多下來，葉蓁蓁給她的新偶像吹了不少“彩虹屁”。偶爾無聊的時候看時裝秀，她都能說到季清影：
“要不是我偶像不參加這種比賽，哪兒輪得到他們囂張？
“這種新設計太難看了，還不如我偶像大學時候的作品。”
…………
久而久之，全家都知道她有一個喜歡又見不到的設計師，傅言致也不例外。
季清影看著面前女生激動的神情，快速地反應過來，問傅言致：“上次的那個設計圖是她的？”
傅言致點頭，季清影勾了勾唇角。
葉蓁蓁看著兩人，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來。她張了張嘴，震驚地問：“哥，你們認識啊？”
季清影沒說話，傅言致嗯了一聲。
話音剛落，葉蓁蓁便瞪大了眼朝傅言致嚷嚷著：“哥，你太過分了！你認識我偶像了竟然也不告訴我！”
傅言致聽著葉蓁蓁的大呼小叫，擰了擰眉，聲音冷了幾分：“怎麼說話的？”
葉蓁蓁被他一看，瞬間了，小聲嘟囔著：“我就是有點兒激動嘛！”
傅言致沒搭理她，垂眸看向季清影，低聲道：“抱歉。”
“沒事。”季清影含笑說，“你妹妹挺可愛的。”
傅言致沒應，他淡淡地道：“沒什麼事我就先回了。”
“好。”季清影也不勉強。
葉蓁蓁欲言又止，看著自己偶像半晌，想說點兒什麼，可傅言致一看過來又洩氣了。她憤憤地跟著傅言致到對面，兩人進了屋。等對面的門關上，季清影看著安靜下來的走廊，突然笑了。
二十分鐘後，門鈴聲響起。季清影剛換了一套家居服在拆快遞，把頭髮隨意綁了起來，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去開門。門打開，葉蓁蓁眼睛亮亮地扒在門邊上，小心翼翼地道：“季學姐，你吃飯了嗎？”她伸手指了指對面，“我剛剛帶了晚飯過來，你要是沒吃，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吃呀？”
季清影低頭看著她，倒是不太想拒絕：“會不會不方便？”
葉蓁蓁連忙搖頭：“當然不會，多個人熱鬧嘛，我哥太冷淡了。”
季清影過去的時候，傅言致在廚房裡。
兩間房子的格局很像，但裝修風格分外不同。而且傅言致這間屋子……要不是知道有人住，就根據現在看到的，季清影要懷疑這只是傅言致偶爾歇腳的地方，太空了，除了基本的家具，並沒有太多生活氣息。
透過透明玻璃，季清影看了一眼廚房裡的男人。他換了套衣服，穿著灰色的家居服，頭髮半幹，應該是剛洗了澡，看上去給人一種慵懶的感覺。他低垂著眼瞼，正把葉蓁蓁帶來的那些食物擺在餐碟上，眉眼專注，側臉輪廓精緻。
她正看著，傅言致突然轉頭往她這邊看了一眼。季清影沒有半點兒被抓包的感覺，很淡定地收回目光。
三個人上桌。
葉蓁蓁像只小喜鵲一樣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季學姐，你不是在江城嗎？怎麼會在這裡啊？”
季清影一愣：“這你也知道？”
葉蓁蓁點頭：“我在學校貼吧上看到的。”又怕季清影誤會，她連忙解釋，“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多瞭解你一下。”
季清影笑了笑，安慰她道：“沒事。”
葉蓁蓁嗯了兩聲，小聲問：“你現在是打算來這邊發展了嗎？”
“不是。”季清影解釋道，“是暫時接了份工作。”
“是什麼呀？”葉蓁蓁分外好奇，又問，“季學姐，今年的設計師大賽好像快要開始報名了，你會參加嗎？”
季清影一怔，頓了一下說：“可能沒時間，我接的工作會忙不過來。”
葉蓁蓁有點兒遺憾，還想要說點兒什麼，被傅言致打斷了：“好好吃飯。”
葉蓁蓁撇了撇嘴，老實了。
傅言致抬眸看了一眼斜對面的人。季清影吃飯的速度本就不快，這會兒更像是放慢了速度一樣。她思緒飄飛，毫無滋味地咀嚼，最初眼睛裡的笑意也蕩然無存。
他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飯後，季清影提出要幫忙收拾：“我來吧。”
傅言致拒絕道：“不用。”
話雖如此，季清影還是幫著收拾了一下。把碗筷放進廚房後，她看向傅言致說：“我來洗吧。”為防止傅言致拒絕，她快速說道，“我總不能只蹭吃不幫忙吧？我的愧疚感會很深的。”
傅言致神色未改，表情頗為耐人尋味：“是嗎？”
他把碗放進洗碗機，低聲問：“什麼愧疚感？”
季清影看了面前的洗碗機片刻，默默地轉身離開。她就不該跟進去！
季清影一出來，葉蓁蓁便捧著手機過來問她：“季學姐，你能不能幫我看看我這個設計稿？”
“好。”
兩人坐在沙發上討論，季清影環視了一圈，建議道：“要不要去我那邊？我給你把我剛剛說的畫出來。”
葉蓁蓁眼睛一亮，歡喜地道：“好呀！”
兩人起身，葉蓁蓁路過廚房，喊了一聲：“哥，我去季學姐那邊了，你別反鎖門啊！”
傅言致剛想要訓葉蓁蓁，她便跑了，還順手把門關上，留下砰的一聲響。看著靜下來的客廳，他伸手捏了捏眉骨。
季清影還沒來得及和傅言致打招呼就被葉蓁蓁給推了出去，她失笑著搖搖頭，帶著葉蓁蓁去自己那邊。
葉蓁蓁對設計有天賦，也有興趣，和季清影聊天的話題基本上都圍繞著服裝。從潮流設計到旗袍她都略知一二，但理解得不算透徹。季清影算是前輩，在這些東西上比葉蓁蓁瞭解得要多。葉蓁蓁問了，季清影便知無不言。
兩人聊得投機，也沒什麼距離感。最後直到傅言致過來喊人，葉蓁蓁才依依不捨地離開，臨走的時候還要到了季清影的聯繫方式。
在傅言致送葉蓁蓁回家的路上，她嘰嘰喳喳地和他說了一堆，然後又轉頭看他：“哥，你不恭喜我一下嗎？”
傅言致看著前方的道路，冷漠地問：“恭喜什麼？”
“我見到我偶像了！”
傅言致瞥了她一眼說：“我知道。”
葉蓁蓁哦了一聲，撇嘴說：“冷漠。”
傅言致沒理她。
安靜了會兒，葉蓁蓁又忍不住說：“哥，你是怎麼認識季學姐的？你好過分啊，認識季學姐也不告訴我，你是不是怕我做什麼？”她說到這兒，眼睛裡閃著八卦的光芒，“你快說，你是不是在追我們季學姐？”
傅言致給了她一個眼神。
葉蓁蓁心虛地摸了摸自己的後頸，嘀咕著：“也不是沒有可能啊，我季學姐那麼漂亮。你是不知道，我之前聽學長、學姐說，大學時追季學姐的人能從你們醫院排隊到你們小區了。”
說到最後，她做了個總結：“所以你追我們季學姐合情合理。”
傅言致警告地看她一眼：“再亂說話下次別過來了。”葉蓁蓁立馬閉上了嘴。
把葉蓁蓁送回家，傅言致才回去，一去一回折騰下來已經十二點了。
電梯門打開，傅言致剛走出去，另一邊的門便打開了，季清影的素顏出現在他的視線裡，她輕聲問：“送回去了？”
傅言致停下腳步看著季清影，低聲道：“嗯。剛剛麻煩你了。”剛剛回去的時候葉蓁蓁跟他說了，季清影幫她改了設計圖，還借了幾本和設計相關的書給她。
“不麻煩，舉手之勞而已。”季清影彎唇笑笑，“我很喜歡她。”
傅言致頷首：“書等她看完還你。”
“不著急。”她看著傅言致，又目光灼灼地問，“你明天休息嗎？”
傅言致沒回答，就站在電梯門口。走廊裡暖黃色的燈光落在他的身上，襯得他精緻的眉眼立體又俊朗，特別吸引人。
季清影抿了下唇：“要是不上班的話，能不能幫我個忙？”
“什麼？”傅言致淡淡地問。
季清影也沒敢太得寸進尺，輕輕地眨了下眼說：“我還有些東西沒買全，明天打算去家居市場一趟，但我朋友沒時間。傅醫生能不能幫個忙，做我半天司機？”說完後，季清影也是忐忑的，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讓傅言致答應。
沒有說話聲，走廊裡的燈光隨之暗了下去，她看不清傅言致的神情。
風不知道從哪兒刮了過來，吹散這一片靜謐，傅言致聞到了茉莉花的味道。借著她屋子裡照出來的昏暗燈光，他垂眸看著她，一寸一寸，看得一清二楚。連帶著她顫抖的睫毛也清晰地落入他的眼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季清影聽到了男人的聲音：“幾點？”
季清影和傅言致約的是九點半，從他們住的這裡到家居市場要半個多小時。
九點三十分，季清影換鞋開門。她剛打開門，對面緊閉的門也被人從裡面拉開。
聽到聲音，她抬起頭，入眼的是男人黑色的風衣，他在裡面搭配了一件同色系襯衫，最上面的扣子沒扣上，露出了喉結，再往上是那張有點兒禁欲又好看的臉。
季清影作為設計師，會習慣性地評價一個人的服裝。就傅言致這一身來說，她會給九十八分。他的黑色疊穿搭配不會讓人覺得暗沉沉的，反倒禁欲又神秘，會讓人對他充滿好奇感，而那恰到好處敞開的衣領是點睛之筆，唯一差的是一副眼鏡。
注意到她的目光，傅言致看了過來，開口打破了寂靜：“好了？”
“嗯。”季清影收回自己的目光，低聲道，“走吧。”
兩人進電梯，直接去了地下停車場。
上車後，季清影伸手扇了扇風，有點兒熱。
“你吃早餐了嗎？”她問道。
“嗯。”
季清影看了看他，停頓了一下，之後低頭去看手機，順便和融雪說工作上的事。
大概是週末，路不是很堵。
季清影選擇的這個家居市場很大，裡面所有的東西都是同一品牌的，屬�簡約又乾淨的類型，她很喜歡。
兩人下車，傅言致問她：“需要買什麼？”
季清影彎了彎眼睛：“先逛逛看吧，我要買點兒燈具和廚房用品。”她主動地說道，“你之前來過這邊嗎？”
傅言致點了下頭，季清影順勢問道：“那你帶路給我介紹介紹？”
傅言致沒說話，盯著她看了片刻。他的雙眼漆黑明亮，目光淡淡的，看著她的時候能把她所有的心思看破。季清影沒躲開，就任由他打量著，她的心思都擺在檯面上，也沒什麼好遮遮掩掩的。
幾秒後，傅言致說：“先去二樓。”
聞言，季清影松了口氣，輕快地答應道：“好啊！”
大概是因為家居市場十點剛開門，這會兒裡面人不多。季清影推了輛小推車，淡定地跟在傅言致後面。
他們一上二樓，看見的便是溫馨的家居設計。為了讓顧客有更好的體驗感，這裡的廚房和臥室等都佈置得像家裡一樣，真真實實地擺在顧客面前。
季清影昨晚列了個清單，選東西倒是很快。
兩人慢悠悠地逛著，偶爾會有人向他們投來目光。季清影不用說，今天穿的依舊是吸睛的旗袍，白色蕾絲款，袖子也是燈籠束口長袖，素雅又別致，但領口很低，露出了修長白皙的天鵝頸，再往下是到小腿處的開衩設計。旗袍整體看上去有種若隱若現的感覺，讓人目光流連。
而旁邊傅言致的服裝整體又是黑色的，兩人的黑白搭配像是約好的，般配到讓人驚歎。
在不知道第幾個女生回頭看傅言致的時候，季清影忍不住開口叫他：“傅醫生。”
傅言致抬眼看她。
季清影點評道：“你今天的搭配不錯。”
傅言致挑了下眉，等她說下一句。季清影也不讓他失望，直接說：“剛剛那兩個小姑娘已經回頭看你三次了。”
“是嗎？”傅言致淡定地往前走，聲音清朗地問道，“那你呢？”
季清影噎住，完全沒料到他會這樣問。她錯愕地看了看他，然後嘴唇動了動，突然笑了：“我看了很多次，記不清了。”她嘴角噙著笑，好奇地問，“你怎麼知道我在看你？”
言下之意是，你不看我怎麼知道我在看你？
傅言致絲毫沒有被她拆穿的窘迫感，淡淡地道：“我的敏銳度比較高。”
季清影無法反駁。
兩人繼續往前走。走過一個小房間的時候，季清影突然停下了腳步。傅言致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是一個小女孩和媽媽在裡面拍照。房間是小女生很喜歡的那種風格，有一張沙發和小茶几，對面的中間是電視，兩側是白色的櫃子。再往裡看，有白色蕾絲的窗簾懸掛於兩邊，窗簾上掛著小燈，看上去很有少女感，並不是季清影喜歡的風格。
傅言致收回目光，低頭看她。她表情很淡，眼神有些飄忽。他看了幾秒，沒出聲。
過了大概一分鐘，季清影突然回過神來，說道：“這個家居市場的設計怎麼一成不變？”
“怎麼說？”傅言致難得接話。
季清影啊了一聲，收回思緒：“就剛剛那個房間的搭配，我很久之前在江城也看過，一點兒都沒變。”
傅言致嗯了聲說：“還不錯。”
季清影抿了下唇，低聲道：“一般吧……我們去買燈。”
“好。”
季清影買的東西不多，一個多小時下來便全部搞定了。家居市場裡充滿生活氣息，和她並不相配。
回家的路上兩人都沒說話，傅言致本身話就不多，而季清影這會兒情緒一般，也沒了要撩他的心思。二人沉默地回到小區後，傅言致把車停在車位上，側目看她。
季清影這才回過神來問他：“到了？”
傅言致嗯了一聲。
季清影跟著傅言致下車，後備廂裡的東西不算多，但也不少。她剛要伸手去拿，就被傅言致拒絕了。
“不用。”傅言致看她一眼，“去按電梯。”
季清影一怔，看著他淡漠的神色說：“太多了，我拿兩個燈。”
傅言致沒再攔著，兩人把東西拿好，進了電梯。
到家把東西放下後，季清影進廚房給傅言致倒了杯水。傅言致沒拒絕她，接過去喝了一口。季清影不經意地抬眼，看到的便是他喉結滾動的畫面。她盯著看了兩秒，突然也有點兒口渴了。
“傅醫生，我請你吃飯吧。”季清影突然提議，“今天太麻煩你了。”
傅言致抬了抬眼，問：“請我吃外賣？”
季清影一哽，小聲說：“不用這麼嫌棄外賣吧？”
傅言致瞥了她一眼，低聲道：“不用。”
季清影哦了聲，情緒低落地說道：“好吧，那下次再……”
“請你”兩個字還沒說完，傅言致說：“去外面吃。”
季清影的眼睛亮了起來。傅言致看了看她的神情，補充道：“葉蓁蓁的事，麻煩了。”
雖然是因為她幫了葉蓁蓁，傅言致才答應和她吃飯，但這種因果關係季清影不會那麼在意，反正結果最重要。
吃過飯後，兩人各回各家。季清影也不覺得遺憾，昨天聽葉蓁蓁提起過傅言致的工作，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忙，這難得的休息時間，得讓傅言致休息半天。

大概是和喜歡的人一起吃了午飯的緣故，整個下午，季清影跟打了雞血似的，工作效率超級高。
傍晚，融雪過來給她幫忙。陳新語下班後也說要過來，美其名曰幫忙，實際上就是想聽八卦。三個人點了外賣，季清影和融雪邊幹活邊等。
陳新語和季清影是一個專業，畢業後進了一家有名的設計公司。她今天加班，被領導折騰得不輕，一進屋便癱在沙發上，拿著遙控器漫不經心地看電視。她找了一圈，也沒找到想看的，索性拿出手機投屏，開始看時裝秀。
聽到音樂聲，融雪從房間裡跑了過去：“新語姐，看什麼秀呢？”
陳新語抬了抬下巴：“看迪家去年春夏的大秀，找點兒靈感。”
融雪哦了一聲，興趣不大：“我之前跟清影姐看了好多次。”
陳新語一怔，詫異地看她：“清影看了這場秀？”
“看了呀！”融雪道，“她還看了好多次。”
陳新語沉默了，眼眸閃了閃，剛想要說點兒什麼就看到季清影從裡面走出來，立馬關了電視。
季清影沒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只捧著杯子進廚房倒了杯水，又鑽進了她的工作室。
融雪蒙了，好奇地看著陳新語問道：“新語姐，你幹嗎關掉？”
“手誤……”陳新語看著面前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敲了敲她的腦袋說，“去給你清影姐幫忙，我在外面等外賣。”
“哦。”融雪也不生氣，拿著小零食跑了。
陳新語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沉思了幾秒後，給朋友發了條信息。
她們吃飯的時候，三個人的話題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季清影的工作上。
“你這個工作要跟到什麼時候？”陳新語問。
季清影搖了搖頭說：“還不確定，順利的話三個月可以完成。”
陳新語點了點頭，低聲道：“那工作室的單呢？”
季清影有一個自己獨立的工作室，所製作的服裝全是旗袍，也只接旗袍的高級定制。
“忙得過來，”她應著，“怎麼突然問這個？”
陳新語頓了頓，話到了嘴邊還是收了回去：“沒事，就是關心關心你。”
季清影哦了一聲。
吃過飯後，三人收拾著垃圾出門。等電梯的時候，對面的人也正好出來了。
陳新語熱情地喊了一聲：“傅醫生，好巧啊！”她已經知道兩人住在對面的事了，昨晚還宰了季清影一個紅包。
傅言致頷首，神色淡淡地應了一聲。
他看了一眼季清影，她的手裡正提著外賣的袋子。
季清影順著他的視線低頭一看，有一絲絲的窘迫，抿了抿唇，輕聲問：“這麼晚還出去？”
傅言致點頭：“嗯，去醫院。”
“啊？”季清影愣住，“有急事？”
“沒有。”傅言致淡淡地說，“拿點兒東西。”
聞言，季清影沒再多問。
四個人進了電梯，融雪和陳新語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電梯到一樓的時候，她們倆和季清影一起走了出去。
季清影回頭看了一眼還站在電梯裡的男人，說了句：“走了。”
傅言致點了點頭。
電梯門關上，陳新語歎氣道：“傅醫生真的太冷淡了。”
季清影挑眉：“有嗎？”
陳新語問道：“這還不冷淡？”
季清影把垃圾丟到桶裡，彎了彎唇笑道：“這樣才好。”她就喜歡他的這種冷淡。
融雪不懂，好奇地問道：“哪兒好了？”
季清影彎了彎唇，盈盈一笑：“哪兒都好。”他禁欲得激發她的渴望，她想讓他破戒。
陳新語一臉無語地告訴融雪：“你清影姐現在就是想吃唐僧肉的妖精，你別管她。”
融雪和季清影都沒有搭腔。
三人在外面散了會兒步，陳新語和融雪才回去。季清影吹了吹風，整理好思緒後才回家。
回家後，她站在陽臺上給外婆打電話。
“阿影。”
“外婆，”季清影吹著晚風，心情愉悅地道，“您在做什麼？”
外婆的聲音中氣十足：“在看電視。”
季清影扶額：“您是不是該睡覺了？”
兩人聊著天。說話間隙，她看到旁邊的陽臺亮起了燈。
季清影扭頭看去，傅言致穿著睡衣出現在陽臺，也在拿著手機打電話。似乎是察覺到這邊的動靜，他抬眼看了過來。兩人目光相接，季清影垂下了眼，視線落在傅言致的鎖骨處。幾秒後，傅言致抬起了另一隻手，當著她的面把沒扣上的兩粒扣子扣好，把脖子以下遮得嚴嚴實實。
季清影撇嘴，小聲嘟囔了一句：“小氣。”
外婆沒聽清：“你說什麼？”
季清影回神，捂著手機道：“沒什麼，外婆您快去睡覺，我掛電話了哦！”
“看完就去。”
掛了電話，季清影看著也放下手機的人：“傅醫生。”
傅言致看她。
季清影唇角彎彎地道：“你剛剛在做什麼？”
“有事？”
“沒啊，”季清影心情舒暢地道，“就想和你聊聊天。”
傅言致沒說話。季清影把手肘撐在陽臺欄杆上，吹著風看遠處的景色。大概是隔壁的人過於沉默，季清影被風吹糊了腦子，突然問了句：“傅醫生，你是不是經常健身？”
傅言致還沒來得及說話，她慢悠悠地道：“身材還挺好。”
調戲傅醫生的後果就是，之後的幾天季清影再也沒看見他。對此她表示很難過，不就是沒控制住嘴嗎？
陳新語對她這種流氓行為表示無語，笑了半天後，又給她出主意。主意有了，但她太忙，也就擱置了。
她連續趕工了好幾天，把電影的定妝旗袍和幾套日常旗袍都設計出來了。季清影所設計的旗袍基本上符合劇本主題，也符合主角人設，關導和其他設計師讚不絕口，連帶著看了設計圖的演員也表示喜歡。
因為要準備進組，季清影有兩天空閒。熬了一個通宵後，她從別墅離開，到家時才五點，城市將醒未醒，風也停了。到家後，季清影也不著急要去做什麼，洗了個澡然後去休息，要去見人，也得先養好精神才行。
季清影睡醒的時候，外頭的陽光正盛，光透過厚重的窗簾鑽進房間，有微弱的暖意。
她拿過一側的手機剛想看時間，便發現葉蓁蓁給她發了好幾條微信。
葉蓁蓁：“季學姐你今天有空嗎？”
葉蓁蓁：“我把書看完了，有好幾個問題想請教你。”
葉蓁蓁：“季學姐是在忙嗎？忙的話我讓我哥把書還給你吧。”
最後一條消息是十分鐘之前發來的。
季清影頓了一下，低頭回復：“不忙，今天可以來找我。”
葉蓁蓁：“好！那等我去醫院送了飯就去你那邊。”
季清影：“送飯？”
葉蓁蓁：“對啊，我媽知道我要去找你，讓我順便給我哥送午飯。”
葉蓁蓁：“也不知道誰是親生的，她都不想想我提著書還得去醫院一趟有多累！”
季清影頓了頓，低頭回復：“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先來我這邊，我去幫你送飯。”
葉蓁蓁：“啊？”
一個小時後，葉蓁蓁出現在小區門口，一下車便看到不遠處站著的季清影。
“季學姐。”
季清影徑直走了過去，眼神明亮：“重不重？我來拿。”
“不用不用。”葉蓁蓁連忙拒絕道，“我力氣很大的。”
季清影笑著接過葉蓁蓁拿著的一部分書，低頭看著葉蓁蓁另一隻手拿著的保溫餐盒問道：“那是給你哥的午餐？”
“對啊！”葉蓁蓁說，“好重，我媽每次都給他裝好多，像喂豬一樣。”
聞言，季清影輕聲一笑：“喂豬？”
葉蓁蓁聽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說：“我就是打個比方。”
兩人說說笑笑地上樓進屋。
葉蓁蓁一進屋便看到了客廳裡掛著的旗袍，眼睛亮了亮，把餐盒放下後就往那邊走，一邊走一邊問道：“季學姐，這些旗袍是不是都是你做的？”
季清影看了一眼說：“是，可以隨便看。”
她又指著放在客廳中間的一張很大很寬的長桌子問：“會縫紉嗎？”
葉蓁蓁看著面前的縫紉機點頭：“會，但不是很熟練。”
季清影了然：“旁邊有說明書，那邊也有材料練手。你的設計圖定了，打算什麼時候做？”
葉蓁蓁轉頭看她，眨了眨眼說：“我過來找你就是為了這個，我之前認識的老師對旗袍不是特別瞭解，我想讓你教我可以嗎？”說完，她怕季清影拒絕，又連忙道，“在不耽誤你工作的情況下，我想付費學。”
季清影失笑，看著葉蓁蓁，搖了搖頭說：“不用。”
“啊？”葉蓁蓁一臉失望。
季清影看著葉蓁蓁沮喪的神色，含笑道：“不是拒絕你，教你沒問題。”
她指了指旁邊的餐盒說：“等我去給你哥送了飯我們再開始怎麼樣？”
葉蓁蓁眼睛一亮：“好！”她又催促著，“那季學姐你快去吧。”
季清影哭笑不得地說道：“你先把設計圖打印好，研究一下縫紉機，再去那邊選選旗袍的布料。”她指著旁邊的材料說，“然後先做裁剪，等我回來再教你其他的。”
葉蓁蓁點頭，一臉乖巧地應著：“好。”
看著季清影在門口換鞋的背影，葉蓁蓁沉默了幾秒，突然又蹦出一句：“那就辛苦季學姐給我哥送飯了。”

傅言致上午比較忙，到十二點也沒能休息，檢查完從病房出來的時候已經快一點了。他把手套脫下，洗完手，順便把白大褂裡的襯衫鬆開了，仿佛這樣能告訴自己此刻是休息時間。做完這一切，他順勢拿起口袋裡的手機看了一眼。
一點開，他便看到了葉蓁蓁發來的消息。
葉蓁蓁：“哥，我在季學姐這邊學縫紉，忙不過來，我拜託她去給你送飯了哈！”
傅言致看了一眼發送時間，是四十分鐘前。他收起手機往科室那邊走，一側的兩個護士看見他迎面走來，熱情地打招呼：“傅……”後面兩個字還沒說出來，人已經消失在轉角處了。
“傅醫生走那麼快做什麼？”
“可能是有突發情況吧。”
“唉，好不容易偶遇他一次呢。”
“別沮喪，反正打了招呼他也不會記得你。”
…………
季清影到的時候，傅言致的科室裡沒有人，她問了一個護士才知道他還在忙。她站在原地想，是讓護士轉送還是等，還沒想出結果，後面便傳來了陌生男人的聲音：“趙護士，這位是……”
季清影回頭，看著出現在旁邊的俊朗男人。
趙護士一愣，連忙說：“給傅醫生送餐的。”
聞言，徐成禮揚了揚眉說：“是傅醫生的表妹吧？”一小時前傅言致說過他表妹會來送餐。
徐成禮看著季清影，殷勤地道：“到科室裡等吧。”
季清影動了動嘴唇，想解釋說自己不是傅言致的表妹。
徐成禮突然說：“我還以為是傅言致的愛慕者又來吃閉門羹了，沒想到是他的表妹，快進來坐。”
季清影愣了下，好奇地問：“愛慕者？”
“是啊！”徐成禮懶洋洋地說，“我們科室自從有了傅言致，每天早、中、晚過來送飯的女孩子特別多，全是被他那張臉騙來的。”
趙護士在旁邊偷笑：“徐醫生，來給你送飯的也不少呀！”
徐成禮瞪她一眼說：“哪有？我可沒有傅言致那麼招蜂引蝶。”
說完，他笑盈盈地看著季清影，道：“初次見面，我是徐成禮，傅言致的同事。”
季清影看著面前的手，笑了笑說：“你好，季清影。”
傅言致走到科室門口的時候碰到了趙護士。
“傅醫生忙完了？”趙護士和他打招呼。
裡面正好傳來徐成禮的笑聲，他皺了皺眉：“有病人在裡面？”
趙護士搖頭：“不是呀，是您表妹過來了，徐醫生在和您表妹聊天。”
傅言致沒有說話，輕輕敲了下門，裡面交談甚歡的兩人回了頭。季清影在看到出現的人後，眼睛亮了起來。
傅言致還穿著白大褂，身形挺拔，裡面穿著淺灰色的襯衫，和黑色長褲搭配，整體看上去豐神俊朗。在此之前，季清影就想像過他穿白大褂的樣子，一定是禁欲又高冷。現在真正看到，她覺得她的想像有點兒問題，正確來說應該是禁欲又性感，所有的小細節都讓她移不開眼。
傅言致站在門口垂眸看她，兩人目光相接，還沒來得及說話，徐成禮便喊了聲：“忙完了？”
“嗯。”傅言致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徐成禮指著季清影道：“你表妹等你半小時了。”
傅言致蹙眉，看向季清影。季清影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她不是故意的，主要是怕被當成愛慕者趕出科室才不得不這樣，而且是他們先誤會的。
傅言致收回目光，看向徐成禮：“你是不是要休息了？”
徐成禮愣了一下：“差不多吧。”
傅言致點了下頭，轉向另一個坐著的人說：“走了。”
徐成禮驚訝地問：“去哪兒啊？你不吃飯？”
傅言致淡淡地說：“怕打擾你休息。”徐成禮還沒反應過來，傅言致已經拿著桌上的餐盒走了。
季清影抿唇一笑：“徐醫生，那我們先走了。”
直到兩人出去後，徐成禮還處於發愣的狀態。他有些想不通，傅言致什麼時候還有這等善心了？
“傅言致，”季清影跟在他後面，喊了聲，“你走得太快了。”
傅言致沒吭聲，但腳步逐漸慢了下來，然後問道：“今天怎麼有時間過來？”
聞言，季清影直白地道：“找你的話，我一直有時間啊！”
傅言致沒有接話。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臉，季清影也不敢多撩：“正好休息就來了。”
傅言致沒再說話，去按了電梯上樓，季清影看了一眼，沒多問。
兩人上了樓，有個連接幾棟樓的露臺，露臺上的植物鬱鬱蔥蔥的，兩邊有幾張石桌，可以坐人。
季清影環視了一圈，目光落在他打開餐盒的手上。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有光打在上面，更襯得他的手透亮如玉。
“傅醫生。”她下意識地開口。
傅言致瞥了她一眼：“嗯？”
季清影抬頭，對上他明亮的眸子，認真地說：“有沒有人說過你的手也很好看？”
季清影沉默了半晌，露臺的風呼嘯而過，腦子瞬間清醒。
“那個……”為防止陽臺的遭遇重現，她連忙解釋，“我說的是實話。”
傅言致瞥了她一眼，問道：“吃了嗎？”
“沒。”
季清影看著餐盒裡的食物，有雞湯、葷菜和素菜，營養搭配特別好，分量確實不少。她指了指餐盒說道：“蓁蓁說她媽媽每次都給你裝兩個人的量。”
傅言致手一頓，問道：“然後呢？”
季清影厚著臉皮說：“要是傅醫生不介意，可以分我一點兒。”
傅言致盯著她看了會兒，把餐盒裡放著的筷子遞給她：“吃吧。”
也不知道葉蓁蓁是在知道季清影要幫忙送飯後準備的還是怎麼，餐盒裡有兩雙筷子，連米飯也有兩份。
季清影吃不了那麼多，給傅言致分了一半，才慢吞吞地吃了起來。
吃過飯後，季清影看了眼時間：“你下午幾點上班？”
“三點。”
她連忙催促道：“那你快去休息吧，我先回去了。”醫生的午間休息有多寶貴，她很清楚。
傅言致垂眸望著她問道：“怎麼來的？”
“啊？打車。”
話音剛落，傅言致拿過餐盒說：“走吧。”
季清影一怔，詫異地問他：“去哪兒？”
“送你回去。”
“不用。”季清影笑了笑，很認真地拒絕，“傅醫生，雖然我來給你送了餐，但我沒想要你送我回去。你去休息，我打個車就行，也不遠。”
兩人無聲地對視著，僵持不下，傅言致淡淡地道：“先去樓下。”
醫院門口停著不少出租車。季清影扭頭看著他說：“我走了。”
“嗯。”
季清影往前走了兩步後停了下來，突然想得寸進尺一下。她回頭看著單手插兜站在原地的人，往後退了兩步，問道：“傅醫生，我回去後要給你報平安吧？”
傅言致看著她。
季清影和他對視，正大光明地說：“我沒你的聯繫方式。”
說來好笑，兩人是鄰居，一起吃過飯，關係也比陌生人好很多，但就是沒交換聯繫方式。
她剛想說得再直白點兒，男人的聲音從她的耳畔拂過，讓她如沐春風：“手機。”

季清影把手機解鎖後遞給他，傅言致低頭輸入手機號。
她看了一眼，一本正經地道：“傅醫生，現在大家不發短信了。”
她盯著男人，含蓄又直白地說：“微信用得比較多。”
傅言致一頓，神色淡漠地點開她的微信，也沒多看，直接輸入自己的賬號，搜索，添加。
看他做完，季清影壓了壓上揚的唇角，語調輕快地說：“謝謝傅醫生，那我走了。”
“嗯。”
季清影沒再和他多說，攔了一輛出租車坐上去。等車開走，傅言致才轉身回了醫院。
剛進科室，徐成禮便轉頭看他，眼神兇狠，像看大惡人一樣：“你剛剛怎麼回事？”
傅言致神色淡然地坐在位置上問：“什麼？”
徐成禮噎住，剛想要吐槽傅言致剛剛的行為，可話到嘴邊，又變成了其他的：“沒事，我就想問問你表妹多大了？”
傅言致不是一個喜歡說家事的人。雖然葉蓁蓁之前給他送過餐，但她不喜歡醫院的味道，都是在快到的時候給他打電話，讓他自己到門口拿。也正因為這樣，徐成禮雖然知道傅言致有表妹，但從沒見過，也一直不知道傅言致的表妹原來那麼漂亮。
徐成禮說：“你們家的相貌遺傳基因確實強大，你表妹比你好看多了。”
傅言致沒搭腔。徐成禮也不在意他的冷淡，繼續八卦：“她有男朋友了沒？”
“怎麼？”傅言致冷漠地問，“對我表妹有興趣？”
徐成禮的眼睛亮了亮，他詫異地道：“喲，你現在開竅了？我還沒說完你就懂我的意思了。”
話音剛落，傅言致的聲音也隨之響起：“別想，我表妹看不上你。”
徐成禮氣極，瞪大眼看他：“傅言致我說你是不是太過分了？你怎麼就知道你表妹看不上我？我也不差啊！”
傅言致淡淡地說：“我表妹是大學生，你覺得你的年齡合適？”
說完，他起身掀開後面的簾子說：“我休息會兒。”
徐成禮看著被掀起又放下的簾子，幾句髒話在嘴邊轉了一圈，又收了回去。算了，大學生他還是不禍害了。

葉蓁蓁並不知道自己無形中被人“惦記”又被“放棄”，打了好幾個噴嚏，在季清影家裡專心研究縫紉機。季清影回來的時候她已經學會了。
“季學姐。”看到季清影，她開口打招呼。
季清影心情很好地笑了笑，垂眸看她：“感覺怎麼樣？”
“還可以，但是我沒選出布料。”她為難地道，“我在兩款中糾結，你幫我看看行嗎？”
“好。”季清影看了一眼她選出來的兩款布料，低聲問，“主題是什麼？”
葉蓁蓁歪著頭想了想，看著窗外被風吹過泛起漣漪的湖面，認真地說：“春天，想讓大家感受到春天的氣息。”
季清影點頭，低聲道：“選刺繡蕾絲這款，上面繡了花，和你的蝴蝶盤扣結合會比較合適。”兩者搭配會展現出一幅春天的畫面：藍天白雲下，花兒綻放，蝴蝶在上面流連飛舞，有風輕輕拂過——是春天到了。
葉蓁蓁連忙點頭說：“好。”
季清影看了一下設計圖，葉蓁蓁是一個有想法的學生，設計圖總體來說非常不錯，只是在小細節上需要改進。
季清影在製作旗袍上是全能型選手，基本上每個環節的工作都會。她教葉蓁蓁做了盤扣，用的是刺繡蕾絲的料子，先進行盤繞，然後進行包縫，再編織出來。蝴蝶盤扣栩栩如生，放在陽光下，像真的蝴蝶一樣。
整個下午，兩人忙得不可開交。連帶著葉蓁蓁的模特同學，也因為要量體剪裁製作，被葉蓁蓁打電話喊了過來。
下班的時候，傅言致接到了舅媽的電話：“言致，下班了嗎？”
傅言致朝旁邊打招呼的同事頷首示意，應了一聲：“嗯，剛打算回去。”
“那蓁蓁呢，你知道她在哪兒嗎？”舅媽念叨著，“這孩子說要去找一個學姐做衣服，跑出去後一下午沒接我電話。”
傅言致微微一怔，安撫道：“您別擔心，她應該是沒聽見，我打個電話問問。”
“行。你問問告訴我。”
“好。”
掛了電話，傅言致剛要給季清影打電話，身後便傳來了叫喊聲：“傅醫生。”
傅言致腳步一頓，回頭看向來人。
“有事？”他語調冷淡，情緒沒有任何起伏。饒是瞭解他的性格的蘇婉瑩，聽到他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也還是有點兒難過。
她抿了抿唇，仰頭看著他問道：“今晚不用加班？”
傅言致點了下頭。
看他這樣，蘇婉瑩笑了笑：“那晚上有空嗎？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打算和同事們一起吃個飯。”
她說話的時候語氣中帶著點兒小心翼翼的期盼，怕被拒絕，又渴望他能來。那雙看著傅言致的眼睛更是充滿期許。
“抱歉。”傅言致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冷，“晚上有事，你們玩得開心。”
說完，他也不等蘇婉瑩再出聲，轉身走了。徐成禮在旁邊看著，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說：“蘇醫生，生日快樂，我也先回家了。”
蘇婉瑩咬著唇，強顏歡笑：“好。”
徐成禮快步跟上傅言致，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太無情了，你沒看到蘇醫生快哭了？而且一起吃個飯而已，你回家真有事？除了看書和睡覺，難不成你還有什麼娛樂活動？”
傅言致低頭給季清影發了個消息，才說了兩個字：“沒有。”
徐成禮默默地為蘇醫生默哀了三秒鐘：“蘇醫生喜歡你可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傅言致沒理會他，去停車場驅車回家。
季清影看到傅言致信息的時候，已經過去二十分鐘了，回了一句：“她在我這裡。”
消息剛發出去，門鈴聲響起，她看了一眼還在踩縫紉機的葉蓁蓁，起身去開門。
走廊的燈隨著開門聲亮了起來，她一抬眼便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男人。他依舊是她中午見到的那身裝扮，少了份嚴謹，多了點兒隨性。在燈光的映襯下，他的臉色也柔和了些許。
“下班了？”季清影驚喜地道。
傅言致點頭：“葉蓁蓁呢？”
“那邊。”
聽到兩人的交談聲，葉蓁蓁起身跑了出來：“哥，你下班了呀？你找我幹嗎？”
傅言致看著她，淡淡地說：“給你媽回個電話。”
葉蓁蓁一愣，後知後覺地道：“啊，我把手機調靜音了，忘了和她說晚上不回家吃飯。”說著，她匆忙進屋打電話去了。
季清影看著葉蓁蓁這樣，沒忍住笑了一聲。傅言致低頭，映入眼簾的便是她的笑顏。兩人的距離很近，近到連她臉上細小的絨毛都能看清楚。屋子裡的燈光是暖色的，襯得她皮膚白皙細膩，明豔動人。
窗外有風吹進來，吹起她的髮絲。幾根髮絲不偏不倚地拂過他的臉頰，帶來絲絲癢意。他頓了一下，往後退了一步。
季清影沒注意到他的這個舉動，仰頭看了他一眼，問道：“要進來嗎？”
“不了，你們忙。”
季清影哦了一聲，沒什麼特別的情緒。
兩人皆沉默下來，傅言致剛打算轉身離開，葉蓁蓁又跑了出來：“哥，我跟我媽說了，我晚點兒再回家，你請我和季學姐吃飯吧。”她理直氣壯地說，“我麻煩了季學姐一下午，我們還沒吃飯。”
傅言致瞥了葉蓁蓁一眼，倒是沒拒絕，看向季清影問道：“要吃什麼？”
季清影的眼睛裡再次有了光，她和葉蓁蓁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說：“燒烤！”兩人相處了一下午，革命友誼已經在無形中建立起來。
兩人要吃燒烤也就算了，出了門後，葉蓁蓁刷著手機，突然驚呼了聲：“哥！”
傅言致冷淡地看向她。
葉蓁蓁一臉討好：“我剛剛刷朋友圈看到姜臣哥哥發了個視頻，你想知道是什麼嗎？”
傅言致沒說話。
葉蓁蓁自言自語地道：“他的酒吧今天有女團表演，我們去看吧。”
“不去。”傅言致毫不猶豫地拒絕。
葉蓁蓁噎住，一口氣不上不下的，正要說點兒什麼的時候，旁邊傳來了一個聲音：“什麼女團？”
葉蓁蓁的眼睛亮了，她怎麼就忘了還有王牌呢？
“就去年夏天很火的那個，季學姐你肯定知道吧？”
季清影點頭說：“知道。”
“那季學姐我們去看吧。”
季清影的眸子裡溢著笑意，她看了眼前面開車的人，又轉頭看著葉蓁蓁那雙可憐兮兮的鹿眼，委婉地道：“不想吃燒烤了？”
“酒吧有呀，姜臣哥哥的酒吧什麼都有。”
季清影好奇：“薑臣？”
葉蓁蓁嗯嗯兩聲，解釋說：“我哥的朋友，那個酒吧是他開的，特別有意思。”
聞言，季清影還真的來了點兒興趣：“有好喝的酒嗎？”
車內安靜了幾秒，葉蓁蓁瞪大眼問：“季學姐你喜歡喝酒啊？”
季清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還行。”她看著葉蓁蓁的表情，“怎麼了？”
“沒什麼沒什麼。”葉蓁蓁擺擺手，又把目標轉向傅言致那邊，“哥！去酒吧行不行？”
傅言致沉默了幾秒，看向後座的兩人：“確定要去？”
兩人點頭：“確定。”

他們到酒吧時，兩側的停車位都停滿了車，門外熱熱鬧鬧的，保鏢也比往常多了些。
三個人進去。服務員和傅言致很熟，打了個招呼：“傅哥來了。”
傅言致頷首，淡淡地問：“薑總在嗎？”
“之前在，但剛剛沈小姐說想吃城南那邊的東西，兩人走了。”
傅言致了然：“我們去樓上的包間。”
“我給三位安排。”
他們跟著服務員上了二樓後，季清影才往樓下看。女團表演還沒正式開始，但大廳裡的人不少，熱熱鬧鬧的，音樂聲在耳邊響起，震耳欲聾。
三人進入包間，傅言致讓人送了燒烤和晚餐過來，吃過後葉蓁蓁便跑了。她來過幾次，服務員也認識她，傅言致不擔心她的安全，所以沒攔著。
沒一會兒，樓下的歡呼聲高漲。季清影好奇地看了一眼，是幾個女生穿著露臍裝和短裙出現了。
她挑了挑眉，欣賞了幾秒，然後叫他：“傅言致。”
傅言致抬起眼看她。
季清影指了指樓下說：“我們也下去吧。”
兩人下去，勉強找了個角落裡的位置。
音樂聲響起，女團開始表演，跳的是女團舞蹈，可愛又性感。季清影的耳畔全是尖叫聲和歡呼聲，她邊喝酒邊看，興致很高。
看了會兒，她下意識地和旁邊的人討論：“傅言致，你覺得誰跳得最好？”
話音落下，旁邊的人沒有回應。
季清影扭頭看他，一看便怔住了——
傅言致睡著了，用手撐著腦袋，斜斜地靠在沙發椅上。酒吧裡忽明忽暗的燈光閃爍著，勾勒出他英俊的面容。他眼睫毛很長，閉上眼的時候，會在眼瞼處留下扇形的影子。再往下是高挺的鼻子和緊閉的薄唇，他的唇形長得好，大約是光線緣故，時不時還讓季清影有種錯覺——
他的嘴唇，好像很誘人。
看著看著，她自然地往他的方向傾過去。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她的呼吸落在他的臉頰上，帶著濕熱。
季清影還沒來得及做些什麼，男人突然睜開眼。她仿佛跌進了深潭，曖昧的氣氛縈繞在兩人周身。
過了許久，傅言致垂下眼看她，問道：“你在做什麼？”
他眉眼深沉，垂眼看她的時候，眸子裡沒有太多特別的情緒，讓人揣摩不出他問這話的意思。
季清影頓了一下，慢悠悠地說道：“如果我說我在數你的眼睫毛你信嗎？”
傅言致沒吱聲。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真的在數，她很平靜地補充了一句：“你的眼睫毛比大多數女孩子的還長。”
傅言致側目看了她一眼，面前的人神色自若，似乎完全不懂害羞是什麼。他稍稍一頓，正想要說點兒什麼，另一邊突然爆發了尖叫聲。
是臺上的女團換了衣服，穿著寬鬆的白色襯衫在跳凳子舞。她們身姿婀娜，動作大膽，引得看客尖叫連連。
季清影像是抓住了機會，立馬岔開話題：“傅言致，你覺得這個怎麼樣？”
“什麼？”可能是因為他剛睡醒，聲音有點兒啞。
季清影邊說邊看：“臺上的舞蹈。”
“不知道。”
季清影噎住，對他的不知道表示無語。
她扭頭看他，這才發現他早就收回了目光，好像對臺上的熱舞沒有一丁點兒興趣。
季清影盯著他看了會兒，詫異地問：“你不喜歡看這種表演？”
傅言致勉為其難地抬了下眼說：“嗯。”
季清影嘀咕著：“不是說男人都喜歡嗎？”
她說話聲音小，傅言致沒聽清楚：“什麼？”
“沒事。”季清影彎了彎唇角，突然覺得自己真是眼光獨到，找到了這樣的寶，“我誇你特立獨行。”
傅言致神色淡漠地瞥了她一眼，沒搭腔。季清影也不在意他的眼神，繼續看著舞臺上的表演。兩人安靜下來。
季清影專注地看舞臺表演，傅言致看著手機。她偶爾瞟一眼，看到的是白底黑字的英文段落，看清楚幾個詞後，總算知道他在看什麼了。他在看醫學相關的資料，還是全英文的，真是絕了。
在酒吧待到女團表演結束，三個人打道回府。葉蓁蓁的工作還沒做完，和季清影商量過後，兩人打算熬夜繼續做。
傅言致聽著兩人的對話，聲音清朗地問：“熬夜？”
季清影點頭：“她這個需要趕出來，我只有今、明兩天有時間教她，只能熬夜。”她轉頭看向葉蓁蓁問道，“熬得住嗎？”
葉蓁蓁點頭說：“當然可以。”她望著季清影，有點兒好奇地問，“季學姐，你後天要忙工作了嗎？”
“嗯，”季清影笑了笑，“我接了個電影的服裝指導的工作，得跟著劇組跑，在家的時間應該不多。”
聞言，葉蓁蓁的眼睛亮了亮：“那好棒啊，是什麼電影？”
“暫時保密。”
葉蓁蓁很理解地點了點頭：“那以後是不是能在電影院看到？”
季清影說：“應該可以。”
三人到家後，傅言致對葉蓁蓁叮囑了兩句，便隨她去了。
葉蓁蓁進屋後，他垂眸看向季清影說：“麻煩了。”
“不麻煩。”季清影眉眼含笑道，“但我是不是可以找你要點兒報酬？”
傅言致沒有說話，抬了下眼，靜靜地看著她。那雙眼睛裡沒有太多的情緒，可還是吸引她跌了進去。被他看著，她莫名還有點兒緊張。她抿了抿唇，看著他嚴肅的表情說：“我是開玩笑的。”她指了指葉蓁蓁的方向，“我很樂意教她。”
傅言致應了聲，低聲道：“我聽她說你不要她交學費？”
季清影笑道：“舉手之勞，我也沒教給她什麼。”
傅言致頷首，說了句：“以後有需要幫忙的，隨時說。”
季清影抬頭看著他，眨了眨眼說：“好呀！”送上門的服務她當然不會拒絕，雖說她幫葉蓁蓁並不是因為傅言致，但如果能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這個晚上，季清影和葉蓁蓁基本上沒睡。除了葉蓁蓁半夜撐不住睡了一小時，兩人基本上都在忙。
純手工旗袍的製作沒有想像的容易，量體、製版、裁剪、制扣，每一個步驟都需要親力親為。縫製時如果一不小心出現差錯，可能需要從頭再來。
旗袍的製作比季清影想像的快了很多，一夜過去，隨著窗外的光線越來越亮，一件旗袍已經成形。
做完收尾工作，季清影把旗袍穿在了人體模特上，瞬間，整個屋子好像都亮了。
這件旗袍掛在這裡，裝點滿室。
葉蓁蓁在看到完整旗袍的那一刻，困意瞬間被趕走了。她驚喜地看向季清影：“季學姐，好漂亮啊！”
季清影的眼睛裡盛滿了星星點點的光，她看著葉蓁蓁，淺笑盈盈地道：“恭喜你，做得非常好。”
葉蓁蓁激動不已，一把將人抱住：“謝謝你季學姐！”
季清影笑了，能理解葉蓁蓁的激動心情：“不用謝我，這大部分是你完成的，我只是教了你一點兒基本的東西。”
葉蓁蓁搖著頭剛想說話，門鈴響了。季清影愣了一下說：“我去開門。”
“那我去個廁所。”
傅言致看著過來開門的人，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片刻，問道：“還在忙？”
“差不多好了。”季清影詫異地看著他，“你怎麼過來了？”
傅言致嗯了一聲，把手裡的東西給她：“吃點兒早餐再繼續。”
季清影一怔，看著他手裡的早餐說：“謝謝。”
傅言致沒多說，低聲道：“忙完了讓葉蓁蓁回去，我先去上班。”
聞言，季清影對他的冷酷表示無奈：“好。”
看著傅言致進電梯後，季清影才關了門。
“季學姐，誰呀？”
“你哥。”
葉蓁蓁一愣，看向大門那邊：“我哥來幹嗎？”
“送早餐。”
葉蓁蓁不可置信地看著季清影放在茶几上的東西，拔高了音量：“我哥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季清影忍笑：“你哥以前不好？”
葉蓁蓁搖頭：“就那樣吧，不好不壞，太冷淡了。”
傅言致從小就性格冷淡，無論對誰都是一樣的態度。葉蓁蓁也不抱什麼希望，早就習慣了，猝不及防地被他照顧一下，還有點兒怪怪的感覺。
兩人吃了早餐後，季清影給葉蓁蓁做了收尾工作，全部忙完後，家裡又靜了下來。
季清影打了個哈欠，在收到葉蓁蓁說到家了的信息後，就把手機調成靜音，補覺去了。
她醒來的時候，陳新語提著晚飯來了，問道：“你怎麼還在睡？”
季清影整個人藏在被子裡，悶悶地應了聲：“困，現在幾點了？”
“下午六點，你說呢？”
季清影哦了一聲，閉著眼道：“那我再睡一個小時。”
“不行。”陳新語把人拉了起來，嚴肅地道，“你必須起來了，等一下晚上睡不著。”
陳新語看了看季清影的臉色，皺了皺眉問道：“忙到幾點？”
“十點多。”
陳新語無奈：“我知道你想給傅醫生的妹妹幫忙，但你好歹也為自己考慮一下吧？你在昨晚熬夜之前已經熬了多少天？你自己算了嗎？”之前為了趕劇組的旗袍，季清影已經連續一個多星期沒休息好了。
季清影沉默了會兒，突然說：“不是。”
“什麼不是？”陳新語去開窗。
季清影再次躺回床上，盯著天花板看了會兒說：“不是因為她是傅言致的妹妹才幫忙的。”
陳新語一頓，回頭看著季清影說：“我知道。”
她抿了抿唇，走到季清影床邊：“我跟你說個事。”
季清影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陳新語噎住，準備好的話到嘴邊轉了幾個圈，最後還是換了一句：“你怎麼知道我想說什麼？”
季清影看著她。
陳新語淡定地道：“我想說的是，你知道三青吧？”
季清影掀開被子起床：“嗯。”
三青是國內的奢侈品牌，旗下子公司眾多，服裝是這家公司的主要業務。
陳新語點頭：“三青最近在籌備一個新生代設計師大賽，沒有報名限制，我覺得你可以去試試。”
季清影沒吭聲，等刷完牙才說了一句：“我沒時間。”
“你哪兒沒時間了？時間都是擠出來的。”陳新語直勾勾地看著季清影說，“我又不是讓你參加全國的那個，就這一個你也不願意？”
她也不等季清影反駁，直接道：“你難不成打算這一輩子都不參加比賽？”
季清影剛想說話，又被陳新語擋了回來：“還是說你放棄你的夢想了？”
房間內安靜了許久。季清影彎腰洗了把臉，把臉上的水珠擦乾後才轉頭看向陳新語。
兩人僵持了片刻，季清影垂下眼淡淡地說：“沒有。”
“沒有那就報名。”陳新語直截了當地說，“你只要畫設計稿就好，其他的我幫你去弄。”
不是陳新語事多，也不是陳新語一定要逼她。可如果陳新語不逼她，她能把自己一輩子都困在原地。並非留在原地不好，只是陳新語知道她要什麼、內心渴望什麼，也知道她的心結是什麼，所以不願意看著她一直這樣。從她接下電影服裝指導的工作開始，陳新語就知道這是一個突破口。
陳新語盯著她低聲說：“如果三青的比賽參加過後你還是沒別的想法，那全國的那個我不會再逼你。你好好想想，十五號之前給我答覆就行。”
這個話題沒再繼續，吃過飯後陳新語便走了。

傅言致到家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他一走出電梯，便看到了蹲在自己家門口的人。她穿著一套淺白色的家居服，露出了細白的腳踝，腳上穿著拖鞋，頭髮鬆鬆垮垮地垂落下來，擋住了小半張臉，因為人瘦，看上去楚楚可憐。
季清影聽到聲音後，目光從手機上移開，仰頭看他。
傅言致垂眸看著她：“怎麼在這兒？”
季清影啊了聲，慢吞吞地說：“剛剛來了一陣風，把我的門關上了。”
傅言致轉頭看向她門上的密碼鎖。季清影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補充道：“我的鎖正好沒電了，也不能從外面充電，所以有密碼也打不開。”
傅言致盯著她看了半晌，問道：“怎麼不給開鎖師傅打電話？”
季清影眨眨眼，看著他說：“我沒有開鎖師傅的電話。而且現在都十點了，師傅應該也休息了。”她抿了下唇，小心翼翼地說，“我能不能在你這邊借住一晚？我不會打擾你的，睡沙發就行。”
傅言致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低頭開門。推開門往裡走了兩步後，他回頭看著還蹲在原地的人，聲音低沉地道：“進來。”

第三章
茉莉花香
季清影在原地緩了緩發麻的腳，跟著他進去。
進屋後，傅言致把東西放下，挽起袖子看她：“要不要喝水？”
“好。”季清影抬眸看向他，“你每天下班都這麼晚？”
“看情況。”
季清影了然，沒再多問。
傅言致進廚房倒了杯溫水出來，遞給季清影的時候，小拇指不經意地碰到了她的食指。她的手冰冰涼涼的，像在冰水裡浸泡過一樣。
他蹙起了眉。
季清影這會兒心不在焉，也沒注意到他眼神的變化，眼瞼微垂，雙手捧著杯子，小口輕抿，看上去像一個被拋棄的小孩。
傅言致難得動了點兒惻隱之心，問她：“門是幾點鎖住的？”
季清影思緒飄飛，在聽到他的聲音後眨了眨眼，轉頭看他半晌：“應該是九點多吧。”
她又抬頭看著他問道：“你明天還要上班嗎？”
“嗯。”
聞言，季清影一笑：“辛苦了。”
傅言致沒吱聲。
季清影捧著有溫度的杯子，眼珠子轉了轉，突發奇想道：“傅醫生。”
傅言致垂眸與她對視。
“你家有酒嗎？”
“沒有。”
傅言致起身，彎腰拿過放在桌面上的手機，低聲道：“我給開鎖師傅打個電話，讓他明天過來。”
季清影沒拒絕。
打完電話後，傅言致回頭看她。季清影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麼，快速地說道：“你去忙自己的，我一個人坐會兒。”
傅言致盯著她看了幾秒，這才說：“我去洗個澡，出來再說。”
他有輕度潔癖，每次從醫院回家，進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季清影點了點頭，也沒有要撩他的心思，整個人顯得分外安靜。
傅言致進了房間。沒一會兒，他拿著一條灰色的毯子過來，遞給季清影。他靠得近，季清影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不好聞，但能讓人覺得舒心。
她彎了彎眼睛，唇角帶笑地說：“謝謝。”
傅言致嗯了聲：“待會兒帶你去客房。”
“好。”
他再次返回房間後，客廳也靜了下來。
毯子是乾淨的，應該是他剛剛從櫃子裡翻出來的，上面還帶著點兒櫃子的木質清香。
季清影給融雪發了條信息，才把毯子拉開蓋上。
傅言致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空調，沒多久後，暖風源源不斷地冒出來，原本有些涼意的屋子被熱氣填滿，很是舒適。
傅言致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季清影已經睡著了。他看著蜷縮在沙發上的人，在原地停留了片刻，轉身回了房間。

季清影做了個夢。睡夢中，她走進了迷霧森林，那是一個所有人走進去都走不出的地方。她走啊走，周身白茫茫的一片，連天空的顏色也看不清。
她在那裡轉了好久好久，一直找不到出去的路。她找得筋疲力盡的時候，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聞到了熟悉的冷杉味。
季清影下意識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走了不知道多久，白茫茫的視線裡出現了光，很微弱，可還是被困在絕境中的她發現了。
她激動又興奮地往前跑，光越來越亮、越來越清晰。
等到停下來的時候，她跑出了迷霧森林，而外面是發著光的太陽。她仰頭看著面前的陽光，伸手想要去抓住太陽，剛伸出手，太陽變成了傅言致，他站在光裡，朝她伸出手。

季清影睜開眼的時候，周圍靜悄悄的。天花板的燈關了，但在陽臺處有一盞落地燈開著，照亮了這間屋子，燈光不刺眼，就像是夢裡的太陽一樣。
季清影頓了一下，低頭看著身上多出來的被子。被子上有陽光的味道，和夢裡的一樣好聞。
她無聲地彎了彎唇，拿過手機看了眼時間，才五點。
她悄然起身把被子和毯子疊好，把客廳的空調和落地燈關了，這才放輕腳步走了出去。

傅言致醒來的時候，屋子裡很安靜，客廳像是沒人睡過一樣，被子被疊得四四方方，整整齊齊地放在沙發一角。風一吹，有茉莉花香從窗口飄來。
他拿過手機看了一眼，裡面有未讀消息。
季清影：“傅醫生，我還有工作，先走了，謝謝你的沙發和被子。等我忙完回來請你吃飯。還有，你看到你家陽臺放著的花了嗎？能不能麻煩你幫我養一段時間？要是沒時間的話，我晚上讓朋友過來拿。”
傅言致頓了一下，往陽臺那邊看了過去。原本放著綠色植物的黑色架子上，多出了兩盆還沒綻放的茉莉花，迎著風，綠葉映入眼簾。
他盯著看了會兒，低頭打字：“可以。”

進組後的生活比季清影想像的要忙，他們時不時要因為劇本的改動或者是演員的要求修改服裝。
總而言之，事情很多。
季清影雖然只負責女主角的服裝，但因為主角顏秋枳在電影裡要穿三十多套旗袍，工作量相對較大。
好在顏秋枳是好溝通的人，季清影做得還算舒心。
中午休息的時候，季清影剛從融雪手裡拿過盒飯，顏秋枳便跑過來叫她：“清影。”
季清影抬眸看著顏秋枳，笑了笑：“怎麼過來了？”
顏秋枳說：“我今天和你一起吃。”
季清影看著她，撲哧一笑：“為什麼？”
融雪在旁邊舉手：“我知道。秋枳姐，是不是因為你們上午拍的戲啊？”
顏秋枳贊許地看了融雪一眼說：“真聰明。”
季清影整個上午都在房間裡，完全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問道：“上午拍什麼了？”
“拍了陳老師凶秋枳姐的戲，超嚇人！”
季清影忍俊不禁：“那不是電影嗎？”
顏秋枳點頭，理直氣壯地說：“是電影，但我記仇嘛，現在一看到他就想到他剛剛凶我的畫面，瞬間就吃不下了。”
三個人有說有笑的。季清影和她們邊吃邊聊，偶爾看看手機。
顏秋枳看她拿起手機又放下了好幾次，好奇地問：“你在跟那個人聊天？”她上次說給季清影介紹男朋友，季清影拒絕了，並且告訴她自己有喜歡的人了。
季清影點頭說：“沒回我消息。”
顏秋枳氣憤地道：“真過分，你這種大美人的消息都不及時回！你把他拉進黑名單吧！”
季清影但笑不語。傅言致工作忙，不及時回復信息很正常。
吃過飯後，季清影回自己的小工作室休息，睡醒後才看到半小時前傅言致的回復。
在跟組的這段時間，季清影當然是有小動作的。她會每天給傅言致發一些消息，問問他的工作生活，順便賣賣慘，說自己苦、累、忙，還時不時關心關心那兩盆茉莉有沒有開花、還活著嗎，等等。
傅言致回得不勤快，話也不多，有時就只有一個字，但好在會回復，這在無形中給了季清影自信。
傅言致：“剛忙完。”
季清影垂眼，唇角往上牽了牽，回復道：“吃飯了？”
傅言致：“嗯。”
季清影看了眼時間，問他：“今天忙不忙？”
傅言致：“還好。”
兩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雖然他很冷淡，但不會讓季清影演獨角戲，這就夠了。
聊了點兒日常後，季清影照常詢問自己的小茉莉：“對了，我的茉莉開花了嗎？”
傅言致坐在椅子上，往上翻了翻聊天記錄，毫不客氣地拆穿她：“你昨天剛問過。”
季清影沒有半點兒尷尬，除了眼神飄忽了一會兒，從文字上看著分外淡定。
季清影：“是嗎？我都沒注意呢，沒想到傅醫生你記得這麼清楚啊！”
這句話的暗示意味太強了，就像是在說：我都沒記住自己說的話，沒想到你記得這麼清楚，也太上心了吧。
傅言致沒回。季清影看著沒動靜的手機半晌，彎了彎唇：“明天是週六，你放假嗎？”
傅言致：“嗯。”
季清影：“那在家休息？”
傅言致：“嗯。”
兩人的對話在接近三點的時候斷了。
傅言致下午沒安排手術，也沒什麼緊急事情發生，很順利且很準時地下班。
徐成禮叫住傅言致，問道：“明天休息，晚上出去聚聚？”
“不去。”
徐成禮轉頭看著傅言致詫異地問：“為什麼？林浩然也去，你確定不去？”
“嗯。”
徐成禮盯著傅言致問：“你回家有什麼急事？”他嘀咕著，“要不是你註定一生都是孤家寡人，就你這種行為，我要懷疑你家裡是不是藏人了，你現在是下班後一點兒活動都不參加了。”之前傅言致雖然也不愛參加活動，但偶爾會和大家一起吃吃飯。
聞言，傅言致冷冷地瞥了徐成禮一眼，沒說話。徐成禮瞬間放棄了說服他的打算：“算了，你回家抱你的醫書吧。”
從醫院出來，傅言致接到了薑臣的電話。
“喂。”
“明天是不是休息？”
“嗯。”傅言致看著路面問，“什麼事？”
薑臣嘖了聲：“晴晴說去給顏秋枳和陳陸南探班，讓我喊你。還說他們夫妻進組這麼久我們都不去探班，沒有人性，你要是不去就是背叛組織。”他停頓了一下，補充道，“當然，你背叛組織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應該也不差這一回。”
傅言致嗯了一聲。
姜臣了然：“就知道你還是不……”
話還沒說完，傅言致突然問：“什麼時候？”
薑臣一愣，驚訝地道：“你要去？”
傅言致語氣平靜地道：“她不是說不去就是背叛組織、沒有人性？”
薑臣失笑：“倒也是，今晚去，我們待會兒過去接你。”
“嗯。”

到家後，傅言致還收到了季清影准點發來的消息。
季清影：“傅醫生，下班了嗎？記得給我發茉莉花的照片。”這是她中午和傅言致聊天厚著臉皮要求的。
傅言致去陽臺，拍了照片給她發過去。
幾分鐘後，季清影回復：“傅醫生，我還想要張特別的照片，你能滿足嗎？”
傅言致發了一個問號。
季清影：“就是……你能和我的茉莉花拍個合照嗎？我想看看它是不是能襯得人比花嬌。”
一分鐘後，季清影收到了非常無情的兩個字：“不能。”

季清影被拒絕了也不生氣，本就是故意逗傅言致的，也早預想到了結果。如果他真發了，她還會覺得沒挑戰性。
她笑了，“傷心”地給他回了兩個字：“好吧。”她像是真的很不開心的樣子。
傅言致沒再給她回消息。
吃過晚飯，季清影窩在房間裡畫圖、做衣服。她是一個有什麼想法就要立刻行動的人，房間裡準備的工具也很齊全。
八點的時候門鈴聲響起，融雪跑去開門，和門外的人打招呼：“簡老師。”
門外站著的是劇組的服裝設計指導，除了負責男演員的服裝，他也會和每一個設計師溝通整體的搭配協調，把控全域。
簡平抬眼往裡看，低聲問：“清影在忙？”
融雪點點頭，側了側身問道：“簡老師找她有事嗎？”
“嗯，討論一下服裝問題。”
融雪了然，喊了一聲：“清影姐，簡老師來了。”
季清影應了一聲，從房間裡走了出來。她一出現，簡平的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從劇組回來後，季清影把以茉莉花為靈感設計的旗袍做了收尾工作，做好後，融雪嚷嚷著想看她穿出來的效果，她沒拒絕。這件旗袍她斷斷續續地做了幾天，雖然不大會出現尺寸偏差，但是以防萬一，完工後她一般會試穿，這會兒正好換上。
旗袍是連袖開襟的長款，顏色是和茉莉花一樣的白色，但又不是純粹的白。盤扣用的是和茉莉花蕊一樣的淺黃色，配上她的低馬尾麻花辮，使她整個人看上去溫柔又具有少女感，非常漂亮。
季清影習慣了穿各種各樣的旗袍，也沒發覺哪裡不對，神色淡然地喊了一聲：“簡老師。”
簡平一愣，這才回過神來問道：“這是給自己做的？”
季清影點了點頭，直接問：“要討論什麼？”她並不太喜歡把話題往自己身上扯。
簡平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說道：“來說說他們大婚那場戲的服裝。”
季清影頷首，扯過一側的筆記本：“您說。”
季清影能聽進去旁邊人的意見，但也有自己的堅持。簡平是比較好溝通的人，都是同行，稍稍提一下自然就懂了。
他們溝通結束後，時間已經不早了。季清影把人送到門口，簡平突然回頭看向她說：“這身旗袍非常不錯，和你很配。”
季清影愣了一下，莞爾一笑道：“謝謝。”
簡平笑笑，盯著她的臉看了幾秒，低聲道：“早點兒休息。”
“簡老師慢走。”
門關上後，融雪湊了過來。季清影把她推開，問道：“怎麼了？”
融雪直勾勾地盯著她看了會兒，小聲說：“清影姐，你沒發現簡老師看你的眼神不對嗎？”
聞言，季清影拿過一側的手機看，冷淡地道：“沒覺得。”她又看了眼手機裡收到的信息，敲了敲融雪的腦袋說，“早點兒休息，我去顏顏那邊一趟。”
融雪撇嘴說：“好吧。”她嘀咕著，“簡老師剛剛看你的時候眼睛裡明明就有驚豔。”
季清影沒理融雪，大多數人在看到穿旗袍的女人時會覺得驚豔，也會驚詫和好奇。這種眼神她早就習慣了，久而久之，也就不會去深究。

季清影沒想到的是，坐電梯還能遇到簡平。
兩人對視了一眼，簡平驚訝地問道：“這麼晚是要出去？”
“不是。”季清影言簡意賅地道，“顏老師找我有點兒事，我去她那邊一趟。”
簡平點了點頭，看著她：“你和秋枳他們的關係倒是不錯。”
季清影彎唇一笑：“嗯，他們很好相處。”
簡平看她這樣，想要說點兒什麼，但季清影已經低下頭去看手機了，在給傅言致發消息。
她不怕死地撩撥後，傅言致到現在還沒理她。他不理她不要緊，她的晚安消息不能忘記發。
季清影低著頭，唇角往上牽了牽，看上去心情頗好。簡平看了她許久，她也未曾發現。
到了顏秋枳住的頂層，季清影抬手敲了敲門。
門一開，顏秋枳望著她笑：“終於來了。”
季清影解釋：“剛剛在忙。”
顏秋枳了然：“沒事沒事，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沈慕……”
她話還沒說完，沈慕晴從另一邊躥了出來，激動又熱情地道：“天哪！顏顏你一點兒都沒誇張，這就是大美人。”
季清影低眸一笑，抬了抬眼剛想說話，視線所及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愣了下，輕輕地眨了眨眼看著那邊。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斜對面的男人抬眼看了過來，兩人四目相對。
季清影直勾勾地望著他，彎了下唇，眸子裡盛滿了笑意。傅言致像是沒注意到她拋過來的眼神，很快收回了目光。
沒一會兒，季清影和沈慕晴也熟悉了。這幾個人是來給顏秋枳和陳陸南探班的，他們是從小認識的好友。
季清影心不在焉，偶爾往傅言致那邊看一眼。可惜的是，傅言致除了最開始和她對視，完全把她當成了空氣。
季清影不是一個能很快融入其他圈子裡的人，和沈慕晴是第一次見，周圍也是不太熟悉的人。雖然沈慕晴很熱情，周身散發著善意，但季清影還是有點兒拘謹。
沒待多久，季清影便起身離開，一出門便點開了手機。
季清影：“傅醫生，我剛剛確定了一件事。”
消息發出去後，季清影哼著小曲等待著。過了一會兒，她的手機振動了一下，是傅言致發來的消息：“嗯？”
季清影：“花沒有人好看。”
季清影：“這是我剛剛親眼看到得出的結論，你覺得我說得對嗎？”
傅言致回了一個省略號。
季清影：“你回省略號幹嗎？我說的難道不對嗎？還是說傅醫生不承認自己比花好看？”
消息發出去後，傅言致那邊過了好幾分鐘才有了回復。
傅言致：“我不覺得自己需要和花比好看。”
季清影：“哦。”
傅言致看著她發來的消息，眉頭微蹙。薑臣正在旁邊說話，注意到他頻繁看手機的動作後，詫異地揚了揚眉：“傅醫生，你這是在跟人聊天？”
瞬間，所有人都轉頭看了過來。傅言致神色淡然，抬了抬眼皮看向眾人，問道：“有事？”
薑臣說不出話，沈慕晴震驚地說：“不是，我們是沒事，但你跟人聊天就有事。”
不是大家大驚小怪，主要是傅言致從不和不熟悉的人發消息。就算是和他們，他都是能打電話就不會發信息。他們有個群，傅言致一年到頭在裡面說的話不超過十句。
用傅言致的話說，打字浪費時間。
傅言致沒理會眾人的驚訝，低頭去看再次振動的手機。
季清影：“你們什麼時候回去？”
傅言致：“明天。”
季清影：“那我明天請你吃飯吧。”
發過去後，季清影也不給他拒絕的時間，繼續發：“太晚了，傅醫生早點兒休息，我們明天見，晚安。”
傅言致頓了一下，把剛打出來的兩個字刪除，把手機鎖了屏。

次日清晨，季清影早早地便起來了。她拿過手機看了眼時間，隨手拿了套運動服穿上，往酒店健身房走去。她對傅言致的作息非常瞭解，這個人除了加班累暈，其他時候每天都會安排時間健身，而且很喜歡晨跑。
如果季清影的估算不出錯的話，傅言致這會兒應該在健身房。
早晨的時候酒店裡靜悄悄的，健身房裡的人也不多。
季清影一到門口便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徑直往那邊走了過去，笑著打招呼：“傅言致，早。”她喊他名字的時候，聲音輕快動聽。
傅言致看著突然出現的人，微微一頓：“早。”
季清影問他：“你來多久了？”
傅言致瞥了她一眼說：“二十分鐘。”
“哦。”季清影嘀咕了一句，“真早。”
她也沒和傅言致多說，開了旁邊的跑步機慢走。
季清影會保持一週三四次的運動頻率，雖然懶，可為了那些漂亮的旗袍，還是會抽時間鍛煉，保持身材。
她走了半小時後，看到旁邊的人停了下來，扭頭看著他。
傅言致扭頭看了過來，問道：“幾點去劇組？”
季清影眨了眨眼說：“不著急，我可以晚點兒去。”
傅言致點了下頭。
季清影把跑步機關了，望著他：“你要和陳老師他們一起吃早餐嗎？”
“不用。”
聞言，季清影笑了起來：“那我先請你吃個早餐？”說完，她對著傅言致輕輕地眨了眨眼，狐狸眼裡滿是狡黠，“傅醫生，賞個臉嗎？”
這句話聽上去還有點兒可憐兮兮的。
傅言致垂眸，盯著她看了片刻，輕輕地嗯了一聲。
“那我先回房間了，八點半樓下餐廳見。”

融雪過來的時候，季清影正在化妝。融雪不敢相信地看著，嘴巴微張：“清影姐……”
“啊？”季清影正在畫眼線，含混地應了一聲，“怎麼了？”
融雪指著她問道：“你今天怎麼化妝了？”
跟組的這段時間，季清影除了第一天進組的時候化了妝，之後一直沒化妝。她皮膚好，即便不化妝也很漂亮。更何況他們這群設計師每天累得連覺都不夠睡，也沒時間去幹其他事情。
季清影畫好眼線，開始塗眼影，說道：“心情好。”
等化完妝之後，季清影還去換了件旗袍。
季清影一出來，融雪的眼睛都直了。融雪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說：“清影姐，我覺得你不僅僅是心情好。”
季清影笑盈盈地道：“嗯，我要出去吃早餐。你待會兒自己去劇組，我晚點兒再去。”
說完，她也不給融雪好奇的機會，換上高跟鞋走了。
融雪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才嘀咕道：“清影姐是打算去相親嗎？”

季清影自然不是去相親，但和傅言致吃早餐比相親更值得重視。畢竟兩人也有段時間沒見了，季清影要打扮得讓他驚豔，讓他忘不了。
她到了樓下的餐廳，傅言致已經在那兒了，背對著她這邊。季清影壓了壓上翹的唇角，往他那處走，快靠近那張餐桌的時候，另一側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清影。”
她抬眼，看到簡平正穿著黑色休閒服坐在不遠處對她笑，語氣熟稔：“過來一起坐。”
季清影腳步一頓，下意識地往傅言致那邊看，他也正好側身看過來。兩人目光相接，有暗流在無聲湧動。
傅言致的目光沒在季清影身上停留多久。他看了一眼之後，漫不經心地把視線轉到了斜對面的男人身上，又很快地垂下眼瞼，端著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
季清影看著他，一時間揣摩不出他的想法，思忖了會兒，打算先和簡平打個招呼。
忽地，傅言致的鼻間鑽入清淡的香水味，是茉莉花香，不刺鼻。再抬眼，他看到了她留給自己的背影。

季清影其實沒有別的意思，也沒想讓傅言致誤會什麼，只是覺得簡平喊了自己，要禮貌性地先去打個招呼。
她剛過去，還沒來得及拒絕，簡平便含笑看著她：“好巧，想吃什麼？”
季清影失笑，輕聲道：“抱歉。”
她往後面示意了一下：“我和朋友約好了。”
簡平一怔，詫異地看她。
季清影也不多解釋，抱歉地說道：“下次我請簡老師吃飯。”
聽她這樣說，簡平也不勉強：“是我唐突了。”
季清影點了點頭，轉身往斜對面走。她沒再去注意簡平，徑直到傅言致對面坐下，問他：“你什麼時候到的？”
“五分鐘前。”他和往常一樣神色淡然，語氣平靜。
季清影哦了一聲，眉眼彎彎地笑：“那你想吃什麼？”
傅言致瞥了眼她拿著的菜單說：“隨意。”
“那我給你介紹？”季清影提議。
“嗯。”
季清影到酒店餐廳吃早餐的次數不多，大多數時候是和融雪到外面的小店吃。她看了一遍菜單，簡單地給傅言致推薦了幾個自認為還不錯的，傅言致也沒有拒絕。
他們等餐的時候，季清影鉚足勁兒找話題：“你們晚點兒會去劇組嗎？”
傅言致點了點頭：“會。”
聞言，季清影的眼睛亮了亮：“那你們打算去周邊轉轉嗎？這附近有幾個景點還不錯，有歷史遺跡。”
她今天化了精緻的妝，說話的時候眉梢眼角都染上了笑意，明豔動人，讓人會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傅言致看了她一眼，問道：“去過？”
“嗯。”季清影說，“前幾天和融雪還有簡老師他們一起去看了一下。”她一直喜歡有年代感的東西，那天恰好幾個設計師都想放鬆放鬆，她也想去看看，所以就跟著去了。
傅言致嗯了一聲，漫不經心地道：“簡老師？”
“對。”季清影指了指，“就是剛剛叫我的那位，我們劇組的服裝指導。”
傅言致抬眼。
簡平也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往這邊看了過來。
傅言致眸子裡的情緒很淡，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倒是簡平，從一開始就有注意到傅言致。不僅僅是簡平，從傅言致出現開始，餐廳裡坐著的不少人便蠢蠢欲動了。傅言致身形頎長、五官立體，那張臉更是比許多男明星的還好看。更重要的是氣質，他的身上有種遺世獨立的高貴氣質，像傲骨寒梅，引得人欲上前採摘，又像皚皚冰雪，讓人不敢玷污。
季清影沒注意到兩人這些微小的動作，還在說景點的事：“不過有一個景點不是每天都會開門，好像是一周只開三天。”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裡充滿遺憾。
“你們上次去沒開？”傅言致難得接話。
“嗯。”季清影少有地表現出了不開心的情緒，“那天不是開門時間。”
傅言致了然。
他們安靜了會兒，服務員送餐過來。
吃完早餐，季清影得去劇組了。她抬眸看了眼傅言致：“你們幾點去劇組？”
“再說。”
季清影輕輕地眨了眨眼，問道：“薑總他們呢？”
“還在睡覺。”
季清影點了點頭：“這樣啊。”她剛要洩氣，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睛裡閃過一絲亮光，臉上也再次掛上了笑容。她的表情很明顯，明顯到讓人一眼就能看穿她的想法。
“那……你一個人在酒店也無聊，要不要先去劇組看看？”她眉眼含笑地道，“陳老師和顏顏早上有兩場大戲要拍，應該很精彩。”
傅言致垂眸看著她，季清影抬頭和他對視，能清楚地看到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倒映出她的身影。
她眨了眨眼，語氣親昵地問：“傅醫生，去嗎？”
傅言致應了聲：“走吧。”

季清影帶著傅言致出現在劇組時，不少工作人員詫異了一下。
大家還沒來得及問，顏秋枳捧著保溫杯從另一邊走了出來，驚訝地道：“清影，你怎麼是和他一起來的？”
季清影啊了一聲，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和傅言致認識這事他有沒有告訴過他們。
思忖了一下，季清影隨便解釋了一句：“我們在酒店碰上，就一起過來了。”
傅言致沒吱聲。
顏秋枳挑了挑眉，狐疑地盯著兩人看了會兒，明顯不信。但周圍人多，她也沒追問。
“是嗎？”顏秋枳看著傅言致說，“陳陸南在那邊。”
傅言致點了下頭。
沒多久，大家也都知道了來劇組的大帥哥是陳陸南的朋友，這一下還有點兒遺憾。
“季老師，我還以為是你帶男朋友來了。”和季清影關係不錯的同事笑著說。
聞言，季清影揚了揚眉：“怎麼說？”
“就是看著像。”
旁邊另一個工作人員也跟著搭話：“對對對，剛剛兩個人進來的時候，顏值爆表不說，氣質也很像。”
季清影聽著耳邊的討論聲，無聲地彎了彎唇。
融雪知道內幕，挪動著腳步湊到季清影耳邊，嘀咕道：“清影姐，你現在是不是很高興？”
季清影一哽，伸手敲了敲她的腦袋說：“做事。”
融雪吐了吐舌頭沒有說話，季清影瞥了她一眼說：“早點兒做完，我晚點兒有事。”
融雪好奇：“什麼事啊？”
季清影看著融雪，不緊不慢地說：“讓我高興的事。”

另一邊，陳陸南和顏秋枳坐在傅言致旁邊，時不時地看傅言致一眼，問道：“你怎麼不等薑臣他們？”
“還在睡覺。”
聞言，顏秋枳拉長尾音哦了一聲，和陳陸南對視一眼，笑著說：“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呢。”
傅言致像是沒聽出她語調裡的調侃，平靜地道：“聽說你們今天拍大戲，過來看看。”
顏秋枳臉上的笑容一僵：“誰告訴你的？”
傅言致側目看向兩人：“拍完了？”
陳陸南問道：“你什麼時候對大戲感興趣了？”
“剛剛。”
兩人都沒有搭腔。
傅言致提到的這場大戲，也是劇組不少工作人員期待許久的。大白天的床戲和吻戲，怎麼能不讓人激動？
編劇博鈺是真的敢寫，關導也是真的敢拍，為了今天上午的戲，顏秋枳已經緊張好幾天了。她被噎住，小小地翻了個白眼說：“待會兒讓關導清場，誰也別想看。”
陳陸南輕笑了聲：“好，我去跟關導說。”
傅言致對他們夫妻的一唱一和並不感興趣，看了一眼這兩人，似乎是覺得無聊：“我去附近轉轉。”
陳陸南抬眼：“讓助理帶你去？”
“不用。”傅言致言簡意賅地拒絕了。
兩人也不勉強。看著他走後，顏秋枳湊在陳陸南耳邊嘀咕了一會兒，丟下一句“我去找清影”就跑開了。

季清影在外面逗留了一會兒，便回了工作室。
雖然她挺想和傅言致多待一會兒，但他在和陳陸南他們說話，她不好上前打擾。
她正在裁剪布料的時候，顏秋枳來了：“清影。”
“我在。”季清影回頭看顏秋枳，問道，“怎麼過來了？”
顏秋枳彎了彎眼睛，唇角帶笑：“過來看你啊！”
顏秋枳的眼睛裡閃著八卦的光，季清影瞥了她一眼問：“單純來看我？”
顏秋枳把手撐在桌面上，笑了笑：“你和傅言致認識？”
季清影點頭，突然想到一件事：“你之前說要給我介紹的人，是不是他？”
顏秋枳一愣，詫異地道：“對啊，你怎麼知道？”
看著顏秋枳激動的表情，季清影失笑道：“猜的。”
這不難猜，顏秋枳沒有太多男性朋友，昨晚見的就基本上是全部。他們幾個人中，只有傅言致是心裡沒人的。
顏秋枳笑，忍不住說：“我沒想到你們之前就認識。”她戳了戳季清影的肩膀，笑著問，“傅言致就是你說的那個人？”
季清影點頭。
“難怪。”
“怎麼？”季清影轉頭看她。
顏秋枳捧著臉看她，一本正經地道：“如果是傅言致的話，你追他好像也不那麼讓人驚訝。”
季清影挑眉：“追他的人很多？”
顏秋枳點頭：“傅言致有種特別的招人體質。”她看著季清影的表情，笑著安慰道，“不過你別怕，就我瞭解到的，雖然追他的人很多，可讓他有特別態度的完全沒有。”
季清影一笑：“那意思是我的機會很大？”
顏秋枳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非常大。”
兩人相視一笑。
顏秋枳鉤著季清影的肩膀說：“有想知道的隨時問我，我幫你去問陳陸南。”
“謝了。”
“客氣。”
兩人說說笑笑，直到助理過來喊時，顏秋枳才去拍戲。
人走後，季清影剛把手裡的布料裁剪好，陳新語的電話就打來了，是催她報名。她聽著陳新語的話，抿了抿唇說：“最近太忙，一直沒去想這件事，我今晚認真想想，明天給你答案。”
“好。”陳新語低聲問，“在那邊怎麼樣？我下周休息了去看你。”
“還不錯。”季清影看向窗外。她工作的房間位置好，在走廊的盡頭，前面是劇組的拍攝場地，後面有一片廢墟。偶爾心煩意亂的時候，她會去那邊轉轉。
這會兒她看到了傅言致，覺得有點兒意外。她對陳新語說：“先不跟你說了，我要去和傅言致‘偶遇’。”

“傅言致。”
傅言致側目看她，並不意外，她剛剛走過來的時候他就看到了。
“不忙？”
季清影說：“還好，我的時間比較自由。”她彎唇一笑，時刻不忘記撩他，“再說，工作哪有陪傅醫生聊天重要？”
他頓了一下，似乎是有點兒招架不住地說：“你……”
“我什麼？”季清影眉眼含笑地望著他。
“沒事。”他冷淡地瞥了她一眼。
季清影心虛地摸了摸鼻子，指著廢墟說：“去那邊看看嗎？”
“嗯。”
兩人往更深處走去。這裡的一片都是廢墟，是之前就存在的，後來為了拍戲逼真，影視城也沒讓動，一直保持著原樣。
他們腳下是大大小小的石頭，還有橫在中間的木頭，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
季清影出來得匆忙，腳上還穿著高跟鞋，一不小心，鞋跟卡進了縫隙。
傅言致往前走了幾步，才發現季清影沒跟上來，一回頭，看到的便是季清影彎腰的畫面。她還穿著旗袍，因為衣服的束縛，彎腰的動作特別優雅。陽光打在她的身上，在廢墟旁留下了她的影子，看上去有說不出的美感。
傅言致頓了一下，折回去問她：“怎麼了？”
“我的鞋跟卡住了。”
他看了一眼，剛要說話，不遠處傳來男人的聲音：“清影。”
季清影一愣，詫異地扭過頭去：“怎麼了？”
簡平看著他們這邊淡淡地說：“有點兒事要討論。”
季清影點了點頭：“好，我馬上回來。”
說完，她看了眼自己的腳。
“傅醫生，我先把鞋脫了回去，你能不能在這兒站一會兒？”她快速說道，“我怕我待會兒忙完回來找不到……”
“鞋子在哪兒”這幾個字她還沒說完，她的腳踝就被溫暖的手掌給包住了。
季清影一怔。傅言致不知道什麼時候蹲了下來，陽光落在他的身上，在地上留了影子，那雙好看的、無價的手握住了她的腳踝。他的掌心傳遞出來的溫度從她的腳踝處蔓延，抵達她的心口。她感覺心臟重重一跳，忘了要說的話。
“站穩。”
季清影一愣，猛地回神。她看著半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到這會兒也不忘佔便宜，說道：“我站不穩。”
傅言致抬眼。
季清影垂下眼和他對視，小聲地說：“我能不能借你的肩膀用用？”

陽光籠罩，兩人的影子交疊，有了不一樣的曖昧。
問完，季清影也不催促，就直勾勾地望著他。他的眼中倒映出她的臉，美豔奪目，這樣的季清影似乎沒有人能拒絕，即便是傅言致也不例外。
他收回落在她臉上的目光，淡淡地問：“我可以拒絕？”
季清影淺笑盈盈，彎了彎腰，呼吸落在他柔軟的髮絲上。
“可以呀！”她慢條斯理地道，“你拒絕了我就強借。”說完，她也沒管傅言致的意見，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的肩膀很寬，讓人有足夠的安全感。
季清影彎腰靠過來，呼吸落在他的耳側。傅言致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但沒把人推開。
兩人在廢墟中央，給這處黑白色調的廢墟添加了光亮和色彩。男人模樣英俊，半蹲在漂亮的女人面前。他們一高一低地對視，仿若戰爭後見面的情侶，急不可耐地訴說著無人聽見的情話。有曖昧在蔓延，從他們的胸口處發散，讓人握不住，把控不了。
季清影半靠在傅言致身上，臉不由得熱了起來。她聞到了男人身上的冷杉味，不算好聞，可又讓她迷戀。
時間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分鐘過得像一年。傅言致的頭不小心碰到她的小腿時，她呼吸一頓，下意識地往後躲了一下。
傅言致把鞋跟拔出來後，季清影松了口氣，收回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沒有再得寸進尺：“謝謝。”
傅言致沒吭聲。
她的臉頰染上了紅暈。她抿了下唇：“我先去工作了。”
傅言致嗯了一聲，平靜地往她走的方向看了一眼，簡平還站在原地，兩個男人視線相撞。等季清影走來，簡平才把視線轉到季清影的身上，問道：“怎麼了？”
季清影一愣，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看到了剛剛那一幕。她頓了一下，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沒事，鞋跟卡進縫隙了。”
簡平垂眼看了看她的腳，淡淡地說：“工作的時候還是穿運動鞋比較好。”
季清影點了點頭：“抱歉，下次會注意。”簡平是服裝方面的總指導，對於季清影而言和上司無異，上司的話她一般都會聽，如果因為私人的事耽誤了工作，她會表達自己的歉意並且改正。
簡平聽到這句話，明白她是誤會了，嘴唇動了動，還想要說些什麼，季清影已經岔開話題了：“是要討論什麼？”
簡平道：“小細節的搭配上想要做點兒改動。”
兩人聊著，越走越遠，消失在傅言致的視線中。

一整個上午，季清影都在房間和設計師溝通，沒有時間再去和傅言致說話。
傅言致到附近走了一圈回到片場的時候，沈慕晴等人也過來了。他們來探班，很自然地給劇組改善了伙食，劇組的人中午吃的是薑臣訂的餐。
眾人高呼。
季清影看著久違的美味食物，心情也很好：“好久沒吃得這麼好了。”
融雪看著眼前的肉，委屈巴巴地道：“我希望薑總他們天天來探班。”
季清影失笑：“你這話說的像是我虧待你了。”
融雪擺擺手說：“那肯定沒有呀！”她嘴甜，笑嘻嘻地道，“清影姐對我最好了。”
簡平和她們坐在一桌，笑著搭話：“這倒是。”他看著季清影，“我還沒見過像清影這樣沒有架子的老闆。”
季清影淡淡一笑：“我也算不上什麼老闆。”
簡平笑笑，低聲問：“融雪在你身邊好幾年了吧？”
季清影一笑：“沒有。”
融雪也連忙道：“沒有幾年，我是去年才跟著清影姐的。”
聞言，簡平略顯詫異：“只有一年？”
融雪點了點頭。
簡平看向沒有說話的季清影：“你是畢業後就開了工作室吧？”
季清影嗯了一聲。
簡平很自然地順著往下聊：“像你這樣一畢業就開工作室的少，怎麼沒去公司上班？”
季清影拿著筷子的手一頓，她沒吱聲。
對面的一位設計師聽到這句話，也跟著加入進來：“這倒是。清影，我之前就想問你了，你在學校的時候成績應該很不錯才對，畢業後怎麼沒去那些有名的設計公司？”
按照常理來說，設計師想要有名氣、想要發展得越來越好，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畢業之後會鉚足勁兒進公司。相較而言，公司能拿到的設計師比賽的名額和資源會更多，能讓設計師有更多曝光的機會。而且很多比賽有條件限制，對單打獨鬥的設計師並不友好。
季清影垂眸看著原本讓她垂涎欲滴的食物，突然沒了胃口。她拿過一側的杯子喝了口水，平靜地道：“我嚮往自由。”
簡平和另一位設計師愣了一下，正要說話，季清影突然站了起來，笑意不達眼底，淡淡地道：“我突然想到還有事沒做，幾位老師慢慢吃，我先去忙。”
說完，她也不等大家有反應，頭一回不禮貌地率先離場。
傅言致正好從另一邊過來，還沒來得及抬眼，季清影已經從他旁邊走過去了，看到傅言致的時候也沒停下腳步，融雪跟在她後面。
往前走了兩步後，融雪突然轉身：“傅醫生，你吃飯了嗎？”
傅言致回頭看她。
融雪被他淡漠的眼神看著，結結巴巴地道：“我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你說。”傅言致雖然冷淡，可該有的紳士風度是有的。
融雪指了指季清影離開的方向：“你能不能幫我把午飯給清影姐送過去？”她慌亂地解釋道，“我不是想麻煩你，主要是我去送清影姐肯定不吃。”
傅言致聽出了話外之意，還沒點頭，融雪就嘀咕著：“清影姐可喜歡你了，你去送她肯定不忍心拒絕。”
傅言致假裝沒聽到最後一句，語氣平靜地道：“給我吧。”
聞言，融雪激動地道：“謝謝傅醫生。”

聽到敲門聲，季清影頭也沒抬地應了一聲：“融雪，我不餓。”
吱呀一聲，門被人推開了。
季清影蹙眉，抬眼想要訓人，但看到出現在門口的身影後就連忙把到嘴邊的話收了回去，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傅言致淡淡地說：“你助理找我幫忙。”
季清影看到了他手裡拿著的高級盒飯，小聲道：“她倒是聰明。”
傅言致垂眸看她：“吃吧。”
季清影盯著他冷漠的眉眼看了會兒，好奇地道：“傅言致，你什麼時候才會出現別的情緒？”
傅言致挑了下眉。
季清影解釋：“喜、怒、哀、樂這四種最基本的情緒你好像都沒有。”這句話聽起來不像是在誇人，傅言致沒有接話。
季清影見他沉默，剛想轉移話題，便聽到旁邊的人問：“那你現在是什麼情緒？”
她一怔，訝異地抬眸。傅言致平靜地望著她，在等她回答。
季清影怔了須臾，想了想說：“不知道。”她現在的情緒很複雜，三言兩語說不清。
傅言致點頭，不再多問，只是說：“無論是什麼情緒，你都不該讓它影響到你的日常生活。”
季清影看著他。
沉默了會兒，傅言致敲了敲桌面，把她的思緒拉回來：“先吃飯。”
季清影回神，看看桌面上放著的食物嘟囔著：“一個人吃飯沒胃口。”
傅言致瞥了她一眼，季清影綻開笑容：“傅醫生，好人做到底，一起吃個飯嗎？”

外面熱熱鬧鬧的，有交談聲不斷地傳來。屋子裡的兩人倒是安靜，季清影慢吞吞地吃著，偶爾看一眼旁邊的人。傅言致吃飯快，動作優雅且沒有聲音，讓人特別賞心悅目。
她盯著看了會兒，突然道：“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傅言致抬眼。
季清影看著不遠處掛著的旗袍，輕聲說：“如果有病人質疑過你，甚至否定過你的決定，甚至誣衊過你，你還會繼續做醫生嗎？”
話音落下，房間裡安靜下來，過了好一會兒，季清影才聽到傅言致的聲音：“當然。”
他側目看她，眼睛裡有了波動，像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那是我的信仰。”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以動搖這份從一開始就堅定的信念。
人們對醫生這份職業一直有爭議，但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評價，對他們都沒有太大影響，他們只願意也只想做好本職工作，堅持自己的信仰。
救死扶傷、懸壺濟世、醫者仁心……季清影聽過很多這樣的話，可這些話從傅言致這樣性子冷淡的人嘴裡說出來，她突然有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那些久遠的渴望和夢想在迅速生長，讓她在茫然中找到了最初的憧憬。
吃過飯後，傅言致走了出去。季清影需要一點兒時間一個人待一會兒，沒去喊他。
下午兩點，陳新語午睡醒後看手機，意外地看到了季清影發來的消息。
季清影：“三青的比賽幫我報名，五月份的全國大賽也幫我關注一下。條件允許的話，我參加。”
陳新語：“啊啊啊！我立馬給你報名！不能反悔！”
季清影看著陳新語發來的消息，透過屏幕都能感受到興奮，抬頭看向窗後那片被遺棄的廢墟。
被遺忘過又如何，總有一天，她會再次得到關注；是廢墟又怎樣，終有一天，它會被重建。

在房間裡忙完，季清影才發現傅言致他們還沒走。
她出去的時候，正好看到傅言致在和一個漂亮女人說話，是劇組裡難以相處的女三號。兩人站在陰涼處，一高一矮。
女人臉上堆滿了笑，和平日脾氣火暴的樣子完全不同。從季清影這個角度，恰好能把她的表情變化還有說話時抿唇、害羞的小動作收入眼底，她的臉上泛著紅暈，眸子裡帶著笑。
這些都一幀一幀地在季清影眼中放大。
季清影沒過去，定在原地看著，剛消散的鬱氣再次覆了上來，讓她喘不過氣。她知道有很多人追傅言致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她看了會兒，打算轉身離開。傅言致終於注意到了她的存在，轉頭看過來，兩人遙遙地對視。季清影收回目光，面無表情地往另一邊走，做不到上前打斷，乾脆眼不見為淨。

下午沒什麼事，季清影返回房間和融雪說了一聲，借了把車鑰匙，打算去看看遺跡靜靜心。她往門口走的時候，沈慕晴突然喊住她：“清影。”
季清影側目去看。傅言致也結束了和女演員的對話，和他們在一起。
季清影應了聲：“怎麼了？”
沈慕晴含笑跑了過來：“你去哪兒？我們打算去附近的景點看看，傅言致說你還有個景點沒去，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呀？”
季清影一怔，抬眼去看旁邊站著的男人。
傅言致看著季清影問道：“不是說想去？”他頓了一下，低聲道，“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