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疫」片被壟罩的天空：敘事醫學閱讀反思與寫作

◎代理經銷：白象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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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由於專注醫學人文之研究，開始關注病毒災難片與喪屍 (zombie) 電影，舉凡《流感》、《危機總動員》、《全境擴散》以及位居台灣票房活屍片冠軍的韓國《屍速列車》皆列入醫學人文課程文本探討。希冀藉由應用病毒災難暨喪屍電影之文本片段深入剖析現代多元化之醫學道德理論與人文關懷，同時藉由功利論、德行論與道德論等倫理流派，探討其間拉鋸之兩難與人性掙扎以引領學生反思能力之培養。
而這部部經典病毒災難與喪屍電影更是讓人聞之喪膽，淒厲哀號卻也意猶未盡。然，這部部意猶未盡的科幻病毒與喪屍災難場景從螢幕攀爬出來，卻不爭地成了真真切切的寫實災難情景──不，應說是「現實」或「超現實」災難情景更為貼切些。當「新型冠狀病毒」於全球肆虐，人們在這進退兩難的困境中陷於貪婪/知足、自私/利他、虛偽/真誠等人性之多方拉扯，在落入面臨未知之恐懼與不安危谷中，社會秩序之脫鉤與分裂更是處於隨時瓦解之緊繃氣氛狀態。
同時，疫情不斷升溫與對相關資訊之缺乏與困惑更引起人民莫名之不安與焦慮，進而造成群體人民身心失調與「恐慌性購物」：搶口罩、搶酒精、搶乾洗手、搶泡麵、搶衛生紙等衝動購物行為。而此番之「集體歇斯底里」也著實渲染了我，讓我也小小軋了一小角。在政府宣布全國進入三級警戒狀態時，個人更是奉行「非必要不外出」之防疫準則──在家做起研究與廚娘來了。在居家辦公的日子裡，更著實成了4C 一族：Costco, Carrefour, Computer, and Children。
感謝政府給予如此安全之環境讓我們能在此災難創傷中迅速適應逆境；感謝辛苦的外送人員冒著染疫之風險為我們送來食糧；感謝第一線的防疫醫護人員穿著密不透風的兔子裝為我們的防疫層層把關。當然，為母的我也是得感謝我的孩子們能在此缺水、缺電又病毒肆虐之危難當中，仍能堅守孩子的崗位，長期忍耐並持續讚揚我那煮得不怎麼可口又三不五時會出包的的餐食。

才知，原來──愛在病毒蔓延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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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序

 ▍敘事醫學反思寫作 ▍
這「疫」片被壟罩的天空│余宛綾
道德綁架│莊詠筑
不會拋棄你│陳峻鋒
假實習與真實習│文浩柚
不理解也給予尊重│蔡宜庭
永不放棄的犧牲奉獻│黃皓緯
面對憂鬱時│夏子嵐
不可逆│謝適安
穆瑞德叔叔│蕭稚荏
扯心│林于茹
生命的重量│陳郁慈
家庭中的醫病關係│Yun
用心溝通│蔡雅惠
生活中的英雄│Yu
休克後的重生│劉佳如
選擇│Max
成為我心中的那個你│丁珮萱
親情和職場│翁慧婷
不要著涼了！│小太陽
I正面的態度│劉芃忻
那些·熟悉│
這就是家人│李宜洛
通往天堂的最後一哩路│蔡孟純
微笑│YT
如果你的餘生像副提線木偶│謝天雲
當個有溫度的人│許家瑩 5
折翼的天使│江欣憶
愛是需要練習的│展舒
褪去光環以後│Aoi
遺落在雨城│莊宛蓉

▍敘事醫學閱讀反思 ▍
從倉鼠輪裡逃出來吧！
--《無聊的人生我死也不要》
莊詠筑、徐敏榮、陳峻鋒、張力予、丁珮萱
林筠婷、賴姵羽、謝適安、陳郁慈、李晉群
江明鏵、蕭稚荏、夏子嵐、朱浩銓、翁慧婷
蔡宜庭、林辰晏、張湘筠、黃皓緯、于 瑄
莊怡煊、林裕祥、蔡雅惠、劉佳如、劉濰維
陳麒文

是在治療誰？
--《杭州南路‧生死謎藏：善終，和大家想的不一樣》
陳麒文、謝適安、張湘筠、林筠婷、夏子嵐
林于茹、楊諺承、莊詠筑、陳郁慈、陳峻鋒

說放手談何容易？
--《救不了病人，救家屬‧.生死迷藏2：夕陽山外山》
江明鏵、蕭稚荏、張力予、朱浩銓、林郁莙
許家瑀、黃皓緯、李晉群、劉佳如、張湘筠
陳峻鋒、劉濰維、楊諺承、林于茹、林辰晏
莊怡煊、于 瑄、丁珮萱、陳麒文、徐敏榮
林珂聿

維持病人最後的尊嚴
--《媽媽最後的保護.生死謎藏：善終，和大家想的不一樣》
于 瑄、蔡雅惠、莊怡煊、夏子嵐、翁慧婷
蔡宜庭、林筠婷、謝適安、黃皓緯

▍醫學人文典範反思 ▍
醫學人文典範：張裕泰醫師│林于茹
醫學人文典範：蔡阿信醫師│陳郁慈
醫學人文典範：宋瑞樓醫師│翁慧婷
醫學人文典範：范鳳龍醫師│劉濰維
醫學人文典範：瑪喜樂女士│林郁莙
醫學人文典範：陳翠玉護理師│丁珮萱
醫學人文典範：陳時中部長│林珂聿
醫學人文典範：趙懷仁修女│莊詠筑
醫學人文典範：賴其萬醫生│江明鏵
醫學人文典範：謝博生醫師│林裕祥
醫學人文典範：羅惠夫醫師│江欣憶
醫學人文典範：謝春梅醫師│李晉群
醫學人文典範：馬偕博士│洪小育
醫學人文典範：歐文・亞隆│姚宜均
醫學人文典範：高仁愛醫師│蔡孟純

▍敘事醫學人文電影反思 ▍
身為醫事人員的我們──《搶救生死線》│徐敏榮
要不要告訴她？──《別告訴她》│劉濰維
生與死──《誰是被害者》│林裕

附錄
希波克拉底誓詞
日內瓦宣言：醫生誓詞
World Medical Association International Code of Medical Ethics
世界醫學會國際醫學倫理法規
南丁格爾誓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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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的餘生像副提線木偶〉──謝天雲
我其實不太能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認識外公。
認識一個人的方式只有兩種：從其他人口中塑造出來的為人來得知；另一種就是親自跟他相處後得知。但其實這兩種方法都不能讓我真正的認識到外公。第一個方法失效的原因是因為人言容易缺失。常常說的「不要從別人口中來認識一個人」這句話是有根據的，言語會因為自身的立場而有濾鏡上的加乘，因此你所聽見的未必真實。但，我也沒辦法透過第二個管道來認識外公，因為他40 歲時腦部受損，受傷後他被迫悄悄變成另外一個人，而我始終沒有機會真正的認識他。從我有記憶以來，外公就已經和腦震盪緊緊地繫著了，我只能從父親與姑姑們幼時的回憶中零星地拼湊出一點他還「健康」時的模樣。
象棋在我們家族中是一個禁忌的詞彙，因為那正是導致我外公受傷的主因。賭博、打麻將、玩牌這幾個在年節期間大家都會玩上一輪的傳統活動，在我們家族是不被允許的。聽父親說，是外公玩象棋時被朋友開了個嚴重玩笑：椅子被抽空而外公直接往後坐而撞到堅硬的地板，頭蓋骨雖然沒有碎裂但腦部嚴重受傷，他往後的人生也跟著一起受傷了……這絕對不是對方賠錢就能解決的問題，賠掉的是我外公餘生的健康。
外公受傷後，腦部隨著日子而逐漸退化，這樣每況愈下的日子大約長達20 年之久。他的身體健康指數就像一個負x 平方的函數，越是接近壽限之年就越來越不樂觀，而這些日子大概又可以分為三個階段。
大概在我國中之前，外公的身體狀況還算健康，我記得他還能以正常人的腳程陪我們散步，看著照片還想起他在大伯父生日那天開心唱歌的模樣，只是說話偶爾含糊不清，或是無法清楚表達涵義。除此之外他還很喜歡拿著那支心愛的黑色雨傘對著兒孫說教(不斷激動地揮舞雨傘)，當時幼小的我聽不懂混雜著濃厚口音的台語，只覺得外公好嚴肅又無趣，但現在回想起來，至少那時的他能和我們互動，也能看見他的笑容。
再後來，國中時我大概每三個月和家人回外公家一趟，而我記得他總會坐在家門前，陽光映著身後一副對聯，愜意地坐在編織的草椅上等我們。起初的他是會在門口迎接我們的，但後來，他漸漸不喜歡出來走動。也許是門口陽光刺眼，或是身體大不如前，外公行動越來越緩慢，經常在室內一坐就是一下午。他還是能拿得動雨傘，但揮舞的力氣已不足以讓我們感到害怕……外公越來越虛弱，也變得不太愛說話，僅能發出一些囁嚅。
高中時，因為外公生理機能嚴重退化，雖然我不想這樣形容外公，但大多數時間他都是在床上度過的，就像沒有照到陽光的豆芽，被動地迎接不可逆的枯萎。他慢慢地喪失咀嚼能力，甚至連吞嚥口水都變成一件困難的事情；生活起居皆需要人照顧，無法自行翻身與進食，鼻胃管插上了就再也拿不下來了。每次回去，總會聽伯父們說外公又新打了什麼點滴，或是換了哪個牌子的營養品比較好吸收。短短一年，外公手臂上的導管越接越多，他瘦弱又單薄的皮膚下清晰可見血管和導管試圖融為一體，而導管試圖想替代血管成為維持生命的角色。但經常性的清潔管子與營養品的殘留，讓外公的傷口反覆發炎，那些導管看似是為了延續外公的生命，但在我看來，它們就像張牙舞爪的食人怪物一樣吸食我外公僅剩的精力，也像是提線木偶般的操縱了他的未來，他必須依賴它，否則無法獨自生存。我好心疼他必須接受這樣的折磨，無法拒絕，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小時候幼稚如我曾經因為不想去上課而裝病賴床，清醒又昏迷地躺在床上快五個小時。第一個小時我記得我是快樂地度過，覺得能夠多睡一點好快樂 ! 第二個小時我還是快樂的，不過和前一個小時相比，雀躍的內心顯然有消失的趨勢。第三個小時的我，已經因為躺在床上太久而想要起身，但因為家人以為我已經睡著而不敢有大動作的翻滾，只能在昏暗的房間裡盯著天花板發呆；我不怕黑，但有一瞬間感到好失落，好像裝睡的人突然清醒，忘記自己為何要裝睡。
第四個小時，這大概是快樂的極限，我在床上感受到了被遺忘的感覺，沒有人跟你說話，也沒有人知道你是醒著的，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你一個。過去快樂的事情全都變得都不值一提，內心變得很狹窄，只容得下一張單人床大小的空虛。在接近第五個小時的時候我忍不住了，被黑暗侵蝕的我不得不向外界求援，想要結束這荒唐的賴床體驗──但是外公不能，他的身體讓他沒有選擇的權利。
外公臥病在床的日子在某個風和日麗的時節結束了，剛好那天是我滿心期待參加大學迎新座談會的第一天，爸爸匆匆掛掉手機，表情凝重地參加完剩下的活動之後說我們必須趕回家鄉。一路上他沒有說明原因，我也不敢問，直到看到外公家門口搭滿各式各樣黃色的花圈，親戚坐在門口掩面哭泣，我才突然明白：外公真正離開我們了。
我不曉得「肉體離開」到底是不是一種真正的解脫，但我覺得清醒地、痛苦地活著、明明有思考能力卻無法表達出來，這真的喪失了身而為人最核心的根本價值，就如笛卡爾所說「我思故我在」。一個人的想法透過行為展現而被人了解，這是多麼快樂舒暢的一件事。因為生命的美好是用思想和行為來定義，如果只是不計代價地延長生命的時間，那真的太自私也太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