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座恐怖屋11：通靈鬼校（下）

第一章

濃重的血腥味湧入鼻腔，皮膚上傳來一種濕黏的感覺，眼皮輕輕眨動，陳歌猛地吸了一口氣，就好像是溺水者終於浮出水面。
睜開雙眼，映入陳歌眼中的是一個血紅色的世界。
這就是門後的世界，時刻讓人感到窒息，充斥著絕望和不安。陳歌站在原地，小心翼翼的朝四周看去──他站在一面滿是裂痕的鏡子前面，周圍是血紅色的書架和桌椅。這裡應該是第二閱覽室，他現在才算是真正進入了「門」後的世界。陳歌躲入角落，他腳步很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張炬、朱龍比他先過來，怎麼看不到他們？為防止大家走散，陳歌在進入鏡子之前，還專門交代了社團成員們幾句。
出現了意外嗎？蹲下身，陳歌使用陰瞳仔細觀察，他並沒有在閱覽室內發現打鬥的痕跡，也沒有看到鞋印或者腳印。是張炬他們先離開了？還是說有東西守在鏡子另一邊，他們過來後匆匆逃走了？陳歌非常謹慎，在探索新環境之前，他首先要保證自己的安全。放下林思思的背包，陳歌拉開自己背包的拉鍊，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見見員工們了。
複讀機，布偶，漫畫冊……這些東西都在……陳歌翻遍了背包，臉色慢慢陰沉了下去。他的背包裡少了一件本該有的東西，多了一件不屬於他的東西。黑色手機不在包裡！他翻找了幾遍都沒有找到黑色手機，倒是在他平時放重要物品的夾層裡發現了一張學生證。那張染血的學生證上寫著他的名字，印有他的照片，詭異的是那張照片是在他小時候拍攝的。看著學生證上的照片，陳歌就想到了荔灣鎮的影子，以及影子背後的冥胎。這張學生證是常雯雨給他的？她怎麼知道他小時候的樣子？
收好學生證，陳歌拿出複讀機，果斷按下開關。
沙沙的電流聲中夾雜著哀號和慘叫，隱約還能聽到一個男人的自語。嘴角上揚，這恐怖磣人的聲音，對陳歌來說比世界上最好聽的歌曲還要動聽一百倍。「許音。」
血液滴落，蒼白的手臂從猩紅的外衣下伸出。
陳歌沒有回頭，將複讀機重新放入背包。
「雖然我不想讓常雯雨成為推門人，但是她畢竟幫我擺脫了困境，這個人情要還，不過用什麼樣的方式還，現在我說了算。」陳歌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幫助常雯雨成為推門人，不管是誰徹底掌控這個四星場景，對他都沒有好處。他希望這裡能夠保持混亂，直到張雅成為紅衣之上的存在，然後由他從鬼屋員工裡挑選出一個成為推門人。「完美的解決方法，這樣畫家和常雯雨也不用撕破臉，大家和和氣氣，還能做朋友。」有鬼屋員工在身邊，陳歌心情很好，看著周圍血紅的世界都感到十分親切。
常雯雨拖住了畫家，場景裡最恐怖的兩個傢伙在博奕，現在好像沒人顧得上他。陳歌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常孤說這裡馬上要發生大亂，讓我小心點。換一種思路來思考，也就是說反正這裡都要亂套，不如我親自動手，讓大亂提前來到。」最後看了一眼學生證上的訊息，陳歌記住了自己的班級和學號，然後將學生證塞進口袋，放到白老師的教師證旁邊。他一手提著一個背包，聽著複讀機中沙沙的聲響，大步走出閱覽室。

靜悄悄的圖書館裡突然響起了腳步聲，破損的房門被推開，一個男人走了出來。
圖書館裡一個人都沒有，門後的孩子都這麼不愛看書嗎？
提著兩個背包，陳歌站在圖書館外面的走廊上，他期待的圖書館偶遇並沒有出現，這裡一個人都沒有，想要打聽些情報都不行。「他們都躲到哪裡去了？」
沿著走廊，陳歌漫無目的朝前走去。門後血紅色的校園似乎是一個完全封閉的建築，和外界隔絕，所有窗戶全部被木板封死，陳歌走了很遠都沒有找到通往外界的路。
「喂！你哪個班的？」一個有些嚴厲的聲音在陳歌身後響起，他扭頭看去，發現自己剛才經過的某一扇門被人打開了，門口站著一個矮胖中年男人。
不是紅衣……陳歌掃了一眼男人所在辦公室的門牌，上面寫著「教務處」三個字。
「現在是上課時間，不要在走廊上瞎晃悠。」矮胖男人見陳歌一點也沒把自己放在眼裡，頓時板起了臉：「你哪個班的？學生證讓我看一下。」
學生證？陳歌把手伸進口袋，雙眼卻一直盯著面前的矮胖男人，目光深處隱藏著一抹危險的光。在看到矮胖男人的第一時間，他就使用陰瞳打量過對方了，他不清楚矮胖男人的身分，只知道對方不是紅衣。
「一年級的新生？」矮胖男人接過學生證看了一會，語氣變得更加嚴厲了：「剛入學就開始蹺課，像你這樣的孩子需要嚴加管教才行！」他走出教務處，伸手抓向陳歌的手臂。
「你想幹什麼？」陳歌下意識躲開了，這可是在門後世界，他絕對不會允許別人隨隨便便靠近自己。
「帶你回班裡，順便警告一下那個任由你在上課時間亂跑的老師！」矮胖男人有些生氣，他瞪大了眼睛，似乎陳歌要是不按照他說的去做，等下會有更嚴重的事情發生。
「好吧，我跟你回班裡。」陳歌還記得常孤交給自己的任務，正好藉此機會去尋找那些學生。他說完就停下了腳步，似乎是在等待矮胖老師去前面帶路。
看到他這敷衍的態度，矮胖男人本就不多的頭髮都氣得豎了起來。「越來越不像話了。」矮胖男人把學生證塞給陳歌，領著陳歌在走廊上穿行。
這所學校比陳歌想像中大很多，他們走了很遠，又下了一層樓，最後停在了某間教室旁邊。
「砰砰砰！」
矮胖男人敲了敲門，片刻後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高瘦男人走了出來：「雷主任？有事嗎？」
「你就沒發現自己班上少了一個學生嗎？」矮胖男人抓著陳歌的胳膊：「你們班上的，給我管好他！再讓我發現他上課時間到處亂跑，你跟他都給我做好受罰的準備！真是不像話……」矮胖男人將陳歌留在教室門口，他好像還有其他事情，很生氣的離開了。
「雷主任？」瘦高個老師一臉茫然，他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鏡，隔著厚厚的鏡片，上下打量陳歌：「你是新生？」
「雷主任帶我來的，這是我的學生證。」陳歌指了指走遠的矮胖男人，他那表情，再配合上說話的語氣，會讓人產生一種他和雷主任認識的錯覺。
「哦，先進來吧，正好我班裡有幾個空位子。」高瘦老師點了點頭，正要帶著陳歌進去，又突然停了下來：「我不喜歡太鬧騰的孩子，你盡量跟大家搞好關係，早日融入我們這個大家庭。」
「好的。」
「還有一點，我姓柳，你可以叫我柳老師。」
推開教室門，柳老師帶著陳歌走上講臺。
班級裡很安靜，學習氛圍看似非常好，只不過真正在學習的人沒有幾個。看到有人進來，很多學生都抬頭看向講臺。
「耽誤大家一分鐘時間，咱們班裡來了一位新生，現在請他介紹一下自己。」柳老師示意陳歌過來。
走上講臺，陳歌居高臨下看著班級裡的學生，表面上這個班級沒有任何問題，但是他心裡很清楚，門後世界僅有的美好被畫家偷走，此時這片血紅色世界裡，只剩下各種各樣壓抑在心底的負面情緒。「我叫陳歌。」非常簡短有個性的自我介紹過後，陳歌就提著自己的大包走下了講臺。
「不再多說幾句嗎？」柳老師乾咳一聲：「你的位子在教室倒數第三排，我們班上的位子是按照成績排的，期中考試過後，如果你考得好，我會給你換位子的。」
柳老師這句話似乎隱藏有其他的意思，陳歌其實並不覺得坐在教室後面有什麼不好的，上大學的時候他就天天往教室最後一排坐。
提著兩個背包，陳歌走向教室最後幾排，兩邊的學生都看著他。一道道目光落在他身上，有的幸災樂禍，有的帶著惡意，還有的早已麻木。走到倒數第三排，陳歌停在自己的座位旁邊──他後座的同學將髒兮兮的鞋子架在他的椅子上，隨著那人身體晃動，他的椅子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似乎快要散架。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沒想到還會有新生來我們班。」後座的男孩慢吞吞的將腳收回，但陳歌的椅子上已經留下了兩個黑紅色的鞋印。
「好了，大家趕緊入座，咱們繼續上課。」柳老師似乎被厚厚的鏡片遮住了視線，他就像沒有看到教室後面發生的這一幕：「陳歌，別站在那，坐到自己位子上去。」
「好的。」陳歌表情沒有絲毫波動，他從林思思的背包裡取出一張乾淨的紙放在桌上，就在所有人以為他準備忍氣吞聲擦去椅子上的鞋印時，他雙手抓住椅子靠背，提起椅子，轉身掄向後排的男孩！
「砰！」
破舊的椅子砸在男孩頭頂時直接散了架，班級裡鴉雀無聲，連柳老師都被嚇懵了。
「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故意的。」拿起桌上乾淨的白紙，陳歌擦了擦手上的血點，然後將後排男孩的椅子放到自己的座位上。
「你，你，你給我出來！」柳老師手都在發抖，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嚇的。
「好的。」陳歌再次掃視整個班級。
被染紅的白紙扔在桌子上，上面殘留著自陳歌手上擦掉的血。他剛進入教室都還沒坐下過，現在又被叫了出去。從陳歌進入教室，到那個學生被砸倒，整個過程只有幾分鐘，誰都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太突然了。單手提著背包，陳歌看都沒看倒在後排的男孩，朝著柳老師走去。
「你給我站到外面去！」柳老師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學生，太大膽了，太瘋狂了！完全蔑視自己的存在，公然在課堂上動手。
「老師，你怎麼罰我都可以，但先犯錯的人是他。他不知道自己的腿應該放在什麼地方，我只是想要教教他。」提著兩個背包，陳歌打開教室門，在他走出教室的時候，看到最後那排的男孩從地上爬起，紅褐色的液體從對方頭頂滲出，順著鼻梁流到了嘴巴旁邊。那男孩眼中透著怨毒，表情扭曲，不過在柳老師過去的時候，他眼中的惡毒消失不見，硬是擠出了幾滴眼淚，一臉的委屈。
還挺會裝，這些早熟的傢伙，在老師家長面前和在被霸凌者面前完全是兩種樣子，一面單純陽光努力勤奮，一面惡毒刻薄將所有負面情緒宣洩在被霸凌者身上。走出教室，陳歌腦海中閃過那些學生看向他的目光……剛才想要看他出糗，幸災樂禍的傢伙他都已經記下了，這些混蛋應該不可能得到學校意志的認可。通靈鬼校的意志是由無數孩子絕望的意志融合而成，之前有資格成為「推門人」的那些孩子，大多都是校園霸凌的受害者，陳歌想要完成常雯雨交代的任務，壯大自己的實力，必須要找到被畫家封印弄殘的其他「推門人」候選者。「救助被霸凌者，用我自己的方式教育那些霸凌者，或許這樣也能得到學校意志的認可。」被學校意志認可的好處有很多，陳歌知道自己沒有遭遇過那些痛苦的事情，所以他就換了另外一種獲得認可的方法。
門後血紅色校園很大，這裡學生非常多，想要從中找出那幾個擁有成為推門人資格的孩子難度不小……站在走廊上，陳歌隔著窗戶朝教室裡看去，掃過一個個孩子：倒數第三排，他座位旁邊的那個學生衣服上沾有泥土，課本也皺皺巴巴好像被人揉搓過，這孩子應該也遭受過別人欺負。
班級位子是按照學習成績排的，那孩子也坐在倒數第三排，學習成績並不好，但是也不能說非常差。柳老師正在教室裡訓話，忽然發現很多學生的視線都不在他身上，而是看著窗外，他不解扭過頭，正好和窗戶口的陳歌對視。
不像話！柳老師越想越氣，直接走到了教室外面：「看什麼呢？讓你出來好好反省一下！給我老實站好！」
「老師，我一直在反省，但是有個問題我怎麼都想不明白。」陳歌平視柳老師：「一個老師，究竟是犯下了什麼錯？才會被送入一個滿是負面情緒和充斥著絕望的世界裡？是對霸凌視而不見？還是說他本身的某些做法就是在霸凌某些孩子？」
「這不是你該反省的問題！」
「剛才在教室裡，你也看到了，是他先把鞋子踩在我椅子上的，我想跟他理論，手一滑，椅子掉落，不小心磕碰到那位同學。我承認自己有錯，但他真的一點錯都沒有嗎？」陳歌語速很快：「其實這件事也完全可以避免，只要你在發現問題時，開口說一句話就可以了，那個男孩在你面前表現得很乖，他看起來很聽你的話。」柳老師想要辯解，但是被陳歌打斷：「可你並沒有那麼做，或許你只是覺得麻煩，也可能你根本就沒有在意這件事，男孩的所作所為在你看來只是孩子們之間的遊戲，你生活中的煩心事本來就夠多了，為什麼還要給自己找不自在？甚至還有一種可能，你在看到我被欺負的時候，心裡產生了一種很隱祕的快感。」
「你放屁！」
「人性是開在深淵裡的花，每個人都渴望陽光，但誰又知道你根莖下面藏著什麼？」陳歌雙瞳幽深，逼得柳老師不敢跟他對視。
兩人都還準備再說些什麼，但在這時走廊深處傳來了下課鈴聲。
跟正常的下課鈴不同，那聲音裡夾雜著很多東西，聽著非常詭異。
「你給我好好反省，放學之前給我一份三千字的檢討！否則我就去找雷主任好好反映一下你的問題。」柳老師回到教室，說了一聲下課，連講臺上的教案都沒拿就匆匆離開了。
這個老師有點不負責。
陳歌提著包回到教室，坐在前排的一些學生看到他進來，很自覺的把桌子上的課本和水杯收好，然後跑了出去，他們似乎已經預知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教室顯得空曠了許多，陳歌不以為意，走到自己的座位旁邊。他看向自己的同桌，露出了一個很友善的笑容：「你好，我叫陳歌，是你的新同桌。」
陳歌的同桌聽到了他的聲音，卻不敢回話，低頭盯著課本，小腿不自覺的抖動。
「大餅，人家跟你說話呢？」教室最後一排，一個把校服繫在腰上的學生站了起來，這人旁邊還聚集著四個學生，幾人將陳歌和他的同桌圍到了中間。
聽到這男學生的聲音，陳歌的同桌把頭埋得更低了，雙眼緊盯著課本，手抓著書包背帶。
「聾了，我在跟你說話！」那學生一把奪過陳歌同桌的課本。
書頁被撕爛，聲音有些刺耳。陳歌的同桌依舊沒有說話，低著頭站起來，準備朝教室外面走，但是卻被後排另外一個男生拽住了衣服。
「跑什麼？沒看新生想要跟你交朋友嗎？」
被叫做大餅的男生站在原地，他不敢反抗，也沒說話。
「真是個木頭腦袋，怪不得你爹媽離婚，他們誰都不願意要你。」為首的男學生抓著陳歌同桌脖子：「不過沒關係，以後我們帶你一起玩，玩很多好玩的。」他說完，周圍的學生全都笑了起來，那是一種充滿惡意和嘲諷的笑。
大餅忍受著同學們的笑聲，低著頭任由那男學生抓著自己脖子：「不對，我好像忘了些什麼？大餅，剛才你同桌在問你話，現在你告訴他，你是想要跟他玩，還是想要跟我們玩？」
這些學生都等著看大餅的笑話，那一道道目光彷彿刀子一樣剜在他身上。脖子被人抓著，衣服被拉扯，課本被搶走，書頁被撕破，大餅站在桌子旁邊，眼神暗淡。
他嘴巴微微張開，正要說什麼的時候，陳歌突然開口了：「同桌，你不用糾結，其實只要你和我成為朋友，然後我再和大家成為朋友，那你就跟咱們班上的每一個人都是朋友了。」陳歌主動朝大餅伸出自己的手。
從來沒有人這麼跟大餅說過話，他下意識的做了個抬手的動作。
「我操！」為首男學生揪著大餅的脖子一把將他推倒，還沒來得及繼續說話，就聽到身旁傳來一聲巨響。
回頭看去，只見陳歌一腳踹翻了桌子，拿起那把完好的椅子。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沉重的座椅砸在為首男學生頭頂。
「砰！」木椅的一條腿被砸斷，陳歌正要順勢喚出許音來清場，門口突然傳來了一聲尖叫。
「陳歌！」柳老師發現自己教案沒拿，準備回來取，一進教室直接驚呆了。幾分鐘前他才剛警告過那傢伙，出去遛了個彎回來，又有一個學生被砸倒。「你──你、你在幹什麼？！」
看到老師回來，原本湊在一起的學生立刻換了張臉，趕緊去攙扶地上的學生。
陳歌下手極重，因為他知道如果對方還可以站起來，那等會自己會多一個麻煩要處理。
「老師！他把隆源砸暈了！」
「我知道，用不著你廢話！趕緊帶他去醫務室！」柳老師急匆匆跑進教室，死死瞪著陳歌：「為什麼又跟同學打架？這次我可看得很清楚，是你先動的手！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