詛咒聖士

誠品閱讀職人大賞年度最期待作家X第四屆金車奇幻小說獎決選入圍，作家樂馬氣魄推出硬派奇幻英雄旅程！
「諾比尼，這是你的宿命，你必須跟隨意志而行。在找到方法之前，你或許已被詛咒吞噬，你要明白那已經不只是詛咒，而是一個惡魔。」
「我要成為第一個擺脫它的人。只要告訴我該怎麼走。」諾比尼堅定地說。
圖拉真活了一百年，甚少看到意志如此堅強的人。

圖斯裁判所是在諸國間相當有影響力的宗教組織，但在光明面下，他們在北凍山脈祕密建立血殿，培養了一群專門刺殺王侯的聖士，諾比尼則是聖士中最出類拔萃的刺客。
在一次任務中，諾比尼被瀕死的巫師團種下了可怕的黑詛咒，受到黑詛咒影響的諾比尼身不由己殺了一名主教，從此過著一邊躲避追捕、並尋找解咒方法的逃亡生活。
旅途中他與貴族紀亞、騙子巫師傑德米特等夥伴不打不相識，找到解咒的大巫師前，眾人被迫捲入一連串冒險與戰鬥中，並意外揭開紀亞的真實身分：親王之女葛麗兒公主。諾比尼為染上冰瘧的葛麗兒找尋解藥與救援，卻被前來迎接公主的王國公爵、裁判官設伏擊倒，即將被帶回血殿處死……好不容易脫離圖斯控制、掙扎於自我身分認同的最強刺客是否就此窮途末路，再也無法求得身心重獲自由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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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馬
1992年生。
曾獲2016年POPO華文創作大賽幻想組佳作、第七屆蘭陽文學獎小說組佳作、第四屆奇幻金車小說獎特優、2018誠品閱讀職人大賞年度最期待作家入圍。

第一章　預言

著名的綠寶石劇團在伊利斯麥城的馬桑樹下公演著名的《英雄拉扎爾》，改編自北方神話裡拉扎爾拯救世界的故事，充滿令人著迷的悲劇元素，數百年來經過無數劇作家與演員的努力，已廣為人知。
馬桑樹有三丈高，枝葉繁茂，能遮蔭千人，艷陽照射馬桑樹的枝葉，會出現黃金般的色澤。有則著名的笑話說：城外有個財迷心竅的男人，他進城時見到金葉子，趁沒人注意時拔走一大把，當他溜至飯館大吃一頓後，才驚覺身上只有一堆綠葉。
穿著灰袍子的諾比尼，打扮猶如極度自律、嚴守清規的撒冷教士，他穿梭在擁擠的人群，進入箴言巷。莫庫爾地區每個城市都有箴言巷，是撒冷教士的聚集地，巷弄裡檀香味濃厚，據說這味道相當接近神所居住的地方。巷弄中心的聖殿蓋得金碧輝煌，但教士本身的住宅十分簡陋；聖殿的供桌上每日都有新鮮肥美的羊腿，教士則一日一餐。
撒冷教士將自己打理得很乾淨，而且很少說話，他們認為除了神的語言都是穢言。沉默的諾比尼身處其中並不違和，但在真正的撒冷教士眼中，他的血液汙穢到連神都難以寬容。
他是聖士，最令人生畏的暗殺者。聖士訓練於終年暴雪的北凍山脈，訓練極其嚴格，最後能在血神面前立下血誓，成為血神最忠實的僕役者十不存一。
聖士專殺王侯，從不失手。
聖士所在的血殿建在茫茫雪山之間，欲請他們幫忙，必須先在北凍山脈的暴雪眼小屋獨自待上三天―沒有任何腦袋正常的人會想在酷寒暴雪的天氣裡窩在那間破木屋這麼長時間。挨過三天，帶著血色面具的血殿主教便會派人迎委託人上山，只要告訴主教目標是誰，極短時間就會得到答覆，若接受委託，無論開價多少都必須接受，只要還價或稍有遲疑反悔，便會被聖士當場格殺。若主教拒絕委託，也會用最快時間送委託人下山。
儘管多年來諸國想剷除這個惡名昭彰的暗殺組織，但興兵翻越北凍山脈找尋摸不清位置的血殿是一筆不划算的買賣，因此對於聖士的懸賞金一直以來有增無減，北凍山脈也埋葬數不清的賞金獵人屍身。
穿過箴言巷後，便是伊利斯麥城的下城區，匯集城市最骯髒下流的交易。抵達雪莉的酒館時，他才放心的解下頭巾與袍子，露出連神都難以拯救的惡毒詛咒。諾比尼袍子裡穿著短袖，強壯的臂膀掛露在外，手腕套著鋼環，臉上有三道燒灼似的黑痂，分別在額頭，以及左右臉，手上爬滿黑色細紋。
可恨的詛咒，暴躁的詛咒，諾比尼巴不得將黑痂撕開，他也確實試過，但這些黑疤用刀劍也削不掉。詛咒發作時會有一股灼熱感從身體裡層燃燒，骨頭火熱熱地像是斷了一截又一截。即使是精神力高於常人的巫師，也難以承受詛咒吞噬。
諾比尼方進店裡，店主雪莉遞上一大杯蜂蜜啤酒，雙手撐在櫃台上問：「我還在想終於能魅惑一個撒冷教士了呢。」
雪莉是三十歲的成熟女人，擁有讓男人陶醉的各樣條件。
「讓妳失望了。」諾比尼啜了一口，不動聲色看著雪莉。
雪莉摸著諾比尼額頭上的黑痂，一般人摸那三道黑痂都會感到滾燙，因此雪莉很快就收手，她輕輕嘆道：「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毫無顧忌撫摸你的臉。」
「調情就免了，我想知道我的事情有著落沒。」諾比尼指節敲著桌面，他很熱於跟雪莉廝混，但趕快解決煩人的詛咒才是當務之急。
「嗯，當然沒問題。你結束之後就要離開伊利斯麥嗎？」雪莉咂嘴，她喜歡這些男人有求於她的模樣。雪莉的酒館更像仲介所，在此可以打探情報，以及尋找專業人士。
諾比尼知道雪莉的意思，他掏出一袋銀幣放在桌上，手放在她雪嫩的後頸，近到能聞到雪莉嘴唇邊的蜂蜜味，哼了一聲說：「錢不是問題，要其他的東西也不是問題，但妳會後悔勾搭上北方男人。」
「你還不知道我很難應付？」雪莉握著諾比尼粗大的手掌，輕舔他的手指。
「閒話少說，我的解咒師呢？」諾比尼抽回手，讓話題回到正事。若跟雪莉繼續耗下去，恐怕天黑了還沒有結果。
「你這樣焦急，還真想繼續逗你玩呢。放心，解咒師已經找好了，莫庫爾地區首屈一指的厲害人物，為了請動他可是費了我一番苦心。」雪莉也拿了一杯蜂蜜啤酒秋與諾比尼對飲，神情極其嫵媚。
「要多少錢都行，但希望這次妳的保證有用。」諾比尼盯著那雙深綠的眼眸。三個月來雪莉找了五名解咒師，無一人能解開束縛。
雪莉見諾比尼不耐煩，便不再賣關子，用迷人的聲音說：「事實上，他對你也很興趣，畢竟有這種詛咒的人早就發瘋了。對吧，親愛的諾比尼，或說聖士？」
諾比尼起身往背後掄拳，揍倒一名身材魁梧的獸人，但另外兩隻獸人迅捷撲上來，將他壓制在吧檯。
「妳收了我很多錢。」諾比尼甩開那兩個獸人，揮了揮袍子。
「可是對方給我更多錢，有錢送上門總不能不要吧。」雪莉說。
那三名獸人很訝異諾比尼竟然能掙脫，一個獸人的力氣可大過五個強壯的成年男人。
「別太驚訝，這個人是聖士。」說話的人從獸人身後走出來，白色長髮往後梳理，八字鬍，衣裝筆挺，手杵著一把枴杖劍，劍身紋有圖斯裁判所的人面雙羽翼圖騰。「諾比尼，好久不見了，為了找到你的行蹤，可是費了我不少功夫。不過能夠抓到你向裁判所覆命，花再多錢都值得，對嗎，親愛的雪莉小姐。」
雷茲優雅地向雪莉行禮。
「當然了，誰不喜歡亮澄澄的黃金。」
諾比尼身上的詛咒又蠢蠢欲動，他有把握殺掉三個獸人，仍強壓殺戮的衝動，一旦濺血詛咒便會更加深入。
「諾比尼，你犯下一級殺人罪，該有所覺悟了吧？」雷茲宣告諾比尼的罪刑，眼中無一絲寬恕。「唯一一個從我手上逃走的通緝犯，您可是刷新紀錄呢我。」
「哼，我能一路逃到莫庫爾，難道今天會逃不走？我只不過想解除詛咒。」
按照往例，被圖斯裁判所判定一級殺人罪者，一個月內就會追捕到案並梟首血祭。諾比尼卻逃亡整整半年之久，不只雷茲背負壓力，圖斯裁判所也顏面無存。
雷茲抽出利劍，唰一聲劃破諾比尼的灰袍，速度之快換作他人尚未反應過來便會被削下一大塊肉。那把枴杖劍受過十名巫師詠唱注魔，敵人愈邪惡，劍上的巫力愈強。要操控法力強大的武器需要過人的精神力與體力，而雷茲身為圖斯裁判所首席裁判官，使起劍游刃有餘。
諾比尼冷靜的腦袋立刻判斷出情勢，在詛咒隨時會爆發的情況下與雷茲對峙絕非明智之舉。聖士活不光明，死必磊落。血誓所言，只有勇敢死去的英靈，沒有可恥的懦夫，但諾比尼為了解咒逃出北凍山脈，也只能再次背棄誓言。
諾比尼瞪著雪莉，一邊隄防雷茲的劍。雪莉看起來一樣風情萬種，笑瞇瞇地勾著男人的魂。
「別這樣看著我，對了，雷茲先生，在抓他前，能請他先結清跟我上床的費用嗎？不過我能打個八折唷，因為他的表現讓我相當滿意。」雪莉豔笑道。
雷茲一瞬間將劍尖指在諾比尼心窩，
「諾比尼，你該有所覺悟了吧？」雷茲說。
諾比尼揮動袍子，擋住雷茲的視線，一旁等候的獸人立刻撲來，諾比尼踞下俯衝，瞬間出拳重擊獸人的胸膛。獸人的骨頭雖硬如鐵塊，但聖士經過嚴峻訓練的身體是一具強悍的殺人兵器。
諾比尼這拳灌入骨內，那名獸人一感受到痛覺便迅速後撤，銅鈴大眼溢著驚愕。若再晚幾秒抽身，肋骨很有可能斷掉。
「我不是告誡過了，對付聖士要非常小心。特別是像這種出類拔萃的聖士。」雷茲甩劍，刺向諾比尼後背，只要引誘詛咒發作，便能催動劍上的法力讓他痛苦萬分。
諾比尼發覺背後殺氣，立刻轉身用手上鋼環擋住劍擊，後旋轉身踹向雷茲的下顎。雷茲詫異躲開，反手一劍挑破諾比尼的衣服，在他的胸前留下一抹血痕。
雪莉見狀不妙，連忙從酒櫃後的暗門逃離。
雷茲不理會雪莉，說：「你身上的氣息很不安定，不曉得還能撐多久？」雷茲盯著諾比尼，觀察他身上蠢蠢欲動的詛咒。雷茲能看見詛咒活力旺盛，殺氣騰騰。
「吼！」獸人左右包夾，發動猛烈攻勢，幾乎要砸毀小酒館
諾比尼的眼瞳盤著黑絲，血液如同烈火，要將內臟燃燒殆盡。
諾比尼狂吼推開兩名獸人，朝雷茲奔去。這舉動正好中雷茲下懷，他迅速詠唱，劍身立即湧出瑕光，但諾比尼向牆邊猛力一撞，木造牆身裂成數縫，透進和煦陽光。
他們眼睜睜看著諾比尼逃進大街，雷茲喊道：「別楞住，快追。」於是三名獸人也撞開牆壁，緊跟著諾比尼。
諾比尼全力衝刺，但獸人很快追蹤到他，他們闖入市場，沿街攤販與行人嚇得往兩邊躲避。正在採購布料的婦女被獸人嚇得花容失色。莫庫爾地區簽定和平協約後，便很少有獸人在城市裡出沒，諾比尼把獸人誘入市集，便是要引起騷動。
雷茲無暇理會民眾的反應，三名獸人分頭圍堵，將諾比尼逼往死巷，但諾比尼卻在市集裡繞圈子，讓群眾成為防禦牆。
「卑鄙的傢伙。」在這裡雷茲便不能施展手腳，免得傷及無辜。
「救命啊！」有人喊出求救聲，接著民眾像是被感染情緒，竟也跟著喊聲。
這下情勢對雷茲更為不利，發生如此騷亂，警備隊一定會出動維護秩序。諾比尼踏上攤販棚子，跑到屋頂上，獸人跟著踩上去，卻因重量踩垮茅棚。雷茲顧不了那些獸人，踮腳躍上屋頂，追著諾比尼奔馳的身影。
從屋頂俯瞰，有獸人出沒破壞城市的流言已經傳到警備隊耳裡，全副武裝的士兵正在集結。諾比尼一路跑到鐘樓上，雷茲舉劍刺中他的手腕。
「結束了，安靜接受審判，安撫那些焦躁的亡魂。」雷茲甩開血水，冷峻地看著他。
「哼。」諾比尼冷笑。
忽然諾比尼轉身從鐘樓跳下去，距離地面共有五層樓高，雷茲收起劍，從旁邊的路追下去，他沒有聖士這般瘋狂。墜落感刺激諾比尼的血液，浮現執行任務時的回憶，每次任務都是驚險駭人，與命運相搏。只消一剎那就能斷定生死，諾比尼見過太多因此慘死的夥伴。
這次他也與命運賭一把。鐘樓底下有輛馬車徐徐前進，諾比尼正好跌進車內，蹦一聲驚壞馬兒，馬兒立刻揚起前肢，對空嘶鳴。車內載了大量棉衣，減緩跌落時的衝擊力道，但底板還是被撞開一條大裂縫。
「發生什麼事了？」車伕忙安撫馬。
諾比尼抓了一件灰袍子套上，爬了出來。
車伕慌張地問：「你是從哪裡來的？」
一匹黑色駿馬朝他們駛來，駕馬的是名少年劍客，白淨的臉盡顯驕傲。他看著被砸毀的馬車，問道：「發生什麼事了？」雖然他說的是通用語，但上揚的語氣能聽出不同於莫庫爾的口音。
諾比尼沒時間搭理少年劍客，雷茲正帶著獸人朝他趕來。
「這個人從天上掉下來，然後砸壞了少爺您的車子。」車伕解釋道。
「喂，你這人太粗魯了，怎麼可以弄壞我的東西呢？」少年的身材在諾比尼跟前顯得非常嬌小，卻敢指著諾比尼大罵。
「你的馬我要了。」諾比尼推開少年，牽著黑色駿馬的韁繩。
「我在跟你說話，你應該看著我的眼睛，實在太沒禮貌了。」
諾比尼橫掃少年與車伕一眼，「我會付錢。」
「才不是錢的問題，這匹是我的馬！」
但獸人的氣息已逼近，諾比尼不能繼續耗在這裡，他旋即丟下一袋金幣。
「你的無禮惹惱我了―」少年碰觸腰間佩劍，對諾比尼的殺意毫無畏懼。
諾比尼逕自跨上馬，這時雷茲已追來，但伊利斯麥城警備隊也出動了，突兀的獸人成為目標，雷茲只能眼睜睜看著諾比尼握著韁繩揚長而去。

第一章　預言
第二章　約定
第三章　詛咒
第四章　冰瘧
第五章　血誓
第六章　刺殺
第七章　交易
第八章　雨季
第九章　抉擇
第十章　犧牲
第十一章　救贖
第十二章　尾聲
後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