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馬客家帶的族群關係：和諧、區隔、緊張與衝突

本書以客家族群集中且人數不少的客家帶 ( Hakka belt/ zone) 作為研究對象, 深入探究台馬兩國不同客家帶的多元族群關係如何受到兩國客家族群處境的影響。同時，也以台馬客家帶做為族群空間的場域來進行比較分析，並歸納出兩國在不同客家族群認同下，其展現的族群關係形貌及特色又如何。
台馬客家的族群關係，以台灣台三線客家帶和馬來西亞的柔佛河婆客家帶作為比較對象，觀察其族群內部和族群外部不同關係的呈現，並從語言、宗教、產業、家庭、社會組織五大制度化文化社會層面，剖析它們可能出現的和諧、區隔、緊張或衝突的樣貌。

蕭新煌
美國紐約州立大學Buffalo分校社會學博士。
現任國立中央大學客家學院講座教授、國立暨南國際大學榮譽講座教授、中央研究院社會學研究所兼任研究員、台灣亞洲交流基金會董事長暨總統府資政等。最近出版包括《海外客家研究的回顧與比較》（主編）（2021，中央大學出版中心）、《臺灣的海外客家研究》（主編）（2021，巨流圖書）、《東南亞客家社團組織的網絡》（主編）（2020，中央大學出版中心）、《客家研究與客家學》（主編）（2019，交通大學出版社）、《臺灣與東南亞客家認同的比較：延續、斷裂、重組與創新》（主編）（2017，中央大學出版中心）。
 
張翰璧
德國Bielefeld大學社會學博士。
現任國立中央大學客家語文暨社會科學學系特聘教授、中央研究院人文社會科學研究中心合聘研究員。學術專長為族群與多元文化、性別與客家婦女、族群經濟、東南亞客家研究。曾出版過《東南亞客家及其族群產業》、《東南亞女性婚姻移民與臺灣客家社會》等書籍數十篇文章。研究領域集中在東南亞客家、客家女性、客家族群產業等議題。最近幾年的研究聚焦在東南亞（主要在馬來西亞）和台三線的客家聚落，希望可以透過學科和跨地域的比較研究，建構族群空間的概念。

《海外客家研究叢書》總序／蕭新煌
第1章 族群與空間：台馬客家帶族群關係的比較
蕭新煌、張翰璧
第2章 當代族群關係的理論取向與分析層面
張翰璧、蔡芬芳、劉堉珊、蕭新煌
第3章 台馬族群政策及其對族群關係的影響
林開忠、周錦宏、蕭新煌
第4章 北台灣客家帶浪漫台三線的浮現
張維安、劉堉珊、劉瑞超
第5章 台三線客家帶客原族群政治：苗栗泰安
周錦宏
第6章 隘勇線、蕃產交易所到雜貨店：經濟行為中的族群關係
張翰璧
第7章 台三線客家帶客原關係的再探與重構
劉瑞超、張維安、劉堉珊
第8章 苗栗客原通婚中的性別與宗教
蔡芬芳
第9章 族群語言空間分布：苗栗卓蘭
黃菊芳
第10章 語言接觸中的族群關係：泰安、南庄的族語式客家話
陳秀琪、賴維凱
第11章 新竹客家與東南亞文化的相遇
劉堉珊、劉瑞超、張維安
第12章 柔佛客家帶河婆客家家庭和社區的族群關係
林開忠
第13章 客家社團的族群關係：以柔佛客家帶為例
利亮時
第14章 柔佛客家帶河婆客家人宗教信仰與族群關係
林本炫
第15章 印尼西加里曼丹客家帶田野紀要
張翰璧、蔡芬芳、張維安

「客家帶」作為分析客家族群關係的具體空間
台灣與東南亞客家族群認同之差異，需要透過「比較研究」才能獲得有意義的結果，過去的海外華人／客家研究的對象，多是抽象的人群團體指涉或是具體的小範圍社區田野調查，較少關注到華人／客家人連續聚落的帶狀分布，類似台灣的台三線、六堆等地的客家聚集區。本書的研究主旨，即在強調客家人在地理上的帶狀分布（稱為「客家帶」），以及不同「客家帶」因為所處地理空間、人群分布等不同因素，所產生與不同族群的「族群關係」。
在台灣，若沒有1980年後期客家運動及其背後的1980年代民間求自主的社會運動和政治民主化運動，也不可能形塑出在地化的台灣客家認同。而在東南亞各國，也正因為欠缺任何可促發客家族群運動的大環境，以致客家仍舊停留在既被隱形又自我隱形的離散客家認同。或者說得白一點，客家在東南亞的族群處境是華人集體認同下的一個被隱形化的「次族群認知和意識」，而非獨立的東南亞客家集體認同。
在理解客家族群認同在台灣和東南亞的不同遭遇及其建構過程和脈絡之後，自然地就會引發出另一個值得去比較探討的研究課題，亦即兩地客家人各自建構生成的「族群認同」與他們經驗到的「族群互動關係」到底又有什麼相關？所謂族群關係，指的就是一個可辨識的族群團體與其他族群團體的互動接觸後所產生的種種張力及動力關係，這可以包括與同屬一個較大範疇群體內的次群體的互動，也可與其他不屬同類別族群的互動，亦即所謂「族內」及「族際」關係。其中，當然也應該包括族群之間不公平權力支配關係之形成、維繫和改變（參考王甫昌，2003、2008；Glazer and Moynihan，1975）等。可能最令人感到好奇的是，當兩地客家與其他不同族群互動時，是以什麼樣的「身分」去接觸、互動和交往？我們有意假設台灣客家人在應該就是以獨立的「客家身分」去與其他族群（包括原住民、福佬、外省、新住民）互動，以及與客家內部不同腔調和客家亞語言族群（如四縣、海陸、大埔、饒平、詔安）之間的互動。而其他族群也想必清楚他們互動的對象是「客家人」。相對的，在東南亞的客家人與其他族群（如馬來族、印度人、少數原住民）來往時，恐怕是以較寬鬆和籠統的「華人身分」去做族際接觸，而其他族群也恐怕不見得了解甚至不想知道他們是華人中的「客家人」。這當然也會影響到當地客家族群與其他華人內部次族群的交往和接觸。另一方面，台灣客家人族群整體上雖在人數、語言、文化上仍處少數，但在政治權力、經濟實力和社會地位上卻未必是弱勢。而在馬來西亞的東西馬客家族群，除了經濟上不是弱勢之外，他們在人數、政治、社會、文化上恐怕也仍處在弱勢。
本書將以客家人數集中且不屬少數的客家帶做為研究對象，可說是想控制「人數少」此一變項，而進一步想深入探究台馬兩國不同「客家帶」（Hakka belt／zone）的族群關係如何受到兩國客家族群處境的影響。如果這種從自我族群認同到與其他族群互動關係的進一步觀察角度可以拿來做為台灣與馬來西亞客家經驗的比較，那麼下一步就是要確定在甚麼空間場域中，和如何去進行當下台馬客家的族群關係的比較。如上述，本書是以台馬客家帶做為族群空間的場域來進行比較分析，並歸納出兩國客家人當下的族群關係形貌及特色，與已生成的不同客家族群認同兩者之間的辯證關係。
台馬客家的族群關係，是以台灣和馬來西亞的不同「客家帶」為研究區域，並以客家帶上的在地客家族群為中心，去觀察族群內部和族群外部關係的呈現。因此以客家為出發點，但具有跨族群的比較視野。從語言、宗教、產業、家庭、社會組織等面向，觀察客家的「族內」及「族際」互動與關係。
以台灣客委會的客家發展重點區的定義，客家人口超過該鄉鎮區二分之一者，稱之為客家人口集中區，客家人口超過三分之一者，稱為客家文化重點發展區（共70 個鄉鎮區）。客家人口在近三分之一分布且呈帶狀分布的族群地理空間，可稱之為客家帶。「客家帶」可說明客家在特定地理人文空間的分布與聚集狀態，其概念有部分是源自客委會提出的「廊道」（corridor）。Kuhn（2008：43）在分析東南亞華人前期的歷史時，也同時使用了「廊道」與「經濟利基」（economic niche），就某個意義來說，Kuhn 定義的「廊道」，跳脫了具體的地理空間分析，更強調兩地關係的連結，也因為這個連結，使得早期的移民懷著「落葉歸根」的想望（張翰璧，2020：270）。
回過頭來看台灣現況，客委會產經處從產業和文化的角度，將台灣客家聚落聚集的「廊道」依地理區位和產業特性，劃分下述五個：
（一）台三線：客家慢活廊道
（二）桃竹苗海線地區：客家知識經濟廊道
（三）中部：客家花果廊道
（四）六堆：客家文化廊道
（五）東部：客家米香廊道
上述五個廊道，有三個（一、二、四）其實就是廣義的客家（族群文化）帶，有兩個則是標榜出花果（三）和米香（五）兩種產業文化做為該客家帶的經濟特色。
由此可見客委會的相關施政方向也考慮到超越鄉鎮區的行政界線，而逐漸趨向以客家聚落區域為範圍的客家帶做為推動政策的對象。當然，截至目前為止，不管是經費補助和績效評估，恐怕仍然是以個別鄉鎮區行政單位做為對象，但對客家人文社會研究觀點來看，客家帶應該是值得往後去注意和推展的研究視角，並可以和當代族群研究進行對話。
以美國南部「黑人帶」（Black Belt）為例，最初的概念是由阿拉巴馬州塔斯基吉學院校長Booker T. Washington（1901）提出，之後社會學家W. E. B. Du Bois（1935）和Arthur Raper（2004）也相繼描述了黑人帶的特徵，它包括人口、歷史、經濟活動及特定的區域描述等四個特徵，亦即，（一）分布著大量的黑人人口，（二）有棉花農業種植的歷史，（三）位在農村地區，（四）有高貧窮率。
簡言之，「客家帶」是一個有一定的客家人口密度與客家歷史文化特色的帶狀分布區域。因此客家帶內的族群關係指標即建立在必須超越單一個別行政鄉鎮區單位的較大「區域空間」，其具有可觀察的理論性課題有下面三點：
（一）客家與其他族群的互動關係，可從和諧、緊張、衝突與區隔等四個類型去理解。
（二）客家和其他族群在不同領域的互動關係，亦可從語言、家庭、社團、產經、宗教等五個面向去探討。
（三）客家的族群關係的辯證動力，更受到客家在該國家所處的族群地位和認同所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