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票記

薩拉馬戈的白色恐怖寓言。一記民主之痛。

史上唯一葡萄牙語諾貝爾文學獎得主　
傳世經典《盲目》精彩續作

看見之後是更大的災難。驚心動魄揭露極權崛起的全部偽裝。

臺灣大學外文系教授張淑英專文導讀，作家賀景濱專文推薦
娥蘇拉‧勒瑰恩、哈洛‧卜倫、愛德華多‧加萊亞諾一致推崇

「一部徹底、冷酷又精準的政治寓言。」──《紐約時報》
「他的小說比我讀過的任何一本書都更能說明我們的生活。」──娥蘇拉‧勒瑰恩
 
曾經發生過全國性失明症的國家，迎來復明四年後首次全國市長選舉，不料當日離奇大雨，民眾等到傍晚雨勢減緩才陸續出門投票，臨時延遲到凌晨才結束的選舉，竟開出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空白票。政府評估是天候所致，決定隔週重新舉辦投票，沒想到第二次選舉結果竟然開出超過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空白票。政府斷定這起異常現象顯然是有人蓄意破壞，宣布首都進入緊急狀態，隨即展開封城，並暗中派祕密警察混入群眾監控人民。眼下對空白票束手無策的當局政府，此刻收到一封密函，揭露了四年前全國失明症疫情中，有一名女子其實看得見，於是政府將矛頭轉向這名女人……

根據盲人法則，最可怕的敵人往往就是離你最近的人。

一場市長選舉背後，人性恐懼再度升級。薩拉馬戈將他對人類悲慘生活的沉思和假設，以冷靜犀利的筆鋒，將不可能發生的事件添入現實生活之中，虛構一場空白票之亂，藉此揭露政治的惡之面目，對官僚體系與民主制度等對人民生活迫切相關的制度進行嚴厲的批判。薩拉馬戈曾說：「所謂的民主，事實上是一個被封鎖、被監視的制度。透過選舉，我們可以汰換政府，但是我們無法改變權力結構。」

《投票記》延續薩拉馬戈創作特色，所有人物都沒有名字，對話與描述一氣呵成，字裡行間只使用逗點與句點，無其他標點符號，綿延的長句構成了他獨樹一格的小說世界。熟悉薩氏書寫風格的讀者，頗能享受此種閱讀邏輯的挑戰。要形容這種新腔調很難，英國文學評論家詹姆斯‧伍德說的最一語中的：「他小說的獨特基調，來自他敘述時好像他是一個既聰明又無知的人。」

我們過去是瞎了，現在可能仍然是瞎的。
真理有必要一再重申，以免這些可憐的事物落入遺忘。

「薩拉馬戈的《投票記》給所有掌握權力的在上者祭出一面照妖鏡和警訊。」──張淑英（臺灣大學外文系教授），專文導讀

「一個可以想像的世界，總是比一個可以實現的世界更動人。」──賀景濱（作家），專文推薦

「作為公民，我們有義務進行干預和參與，改變社會的是公民。」──薩拉馬戈

 

喬賽‧薩拉馬戈（Jose Saramago，1922-2010）

一九二二年生於葡萄牙，曾經操持多種不同行業維持生計，包括技工、技術設計人員與編輯，從一九八○年起，全力投入創作。他的作品包含了戲劇、詩作、短篇故事、非小說與虛構小說，他的小說已經被翻譯為四十餘種語言。

 

一九八八年出版的《修道院紀事》，讓他首度成為英語出版世界的焦點，《費城詢問報》讚美該部小說：「一部虛構而極富原創性的歷史小說，足以媲美馬奎斯顛峰時期作品」。以《詩人里卡多逝世的那一年》一書獲英國《獨立報》「國外小說創作獎」。一九九一年，出版《耶穌基督的福音》，因其大膽言論觸怒宗教世界而遭受葡萄牙官方干預，憤而自我放逐於西班牙，與妻子琵拉爾居住在蘭薩羅特島。一九九五年出版《盲目》，並於同年獲得葡萄牙文學最高獎項「卡蒙斯文學獎」；一九九八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為當今全球最知名的葡萄牙作家。另有代表作《所有的名字》、《里斯本圍城史》、《投票記》、《大象的旅程》、《葡萄牙之旅》等著作。

 

二○一○年六月十八日於西班牙蘭薩羅特島辭世，享壽八十七歲。

譯者簡介
彭玲嫻

台大外文系畢業，英國諾丁罕大學英語研究，輔大翻譯學研究所肄業，曾任前新聞局《光華畫報雜誌》（今外交部《台灣光華雜誌》）英文編輯、《解讀時代》雜誌主筆，譯有《盲目》、《同名之人》、《凜冬將至》、《大地三部曲》、《黑鳥不哭》、《婚姻生活》等書。

●「憑藉想像、同情和反諷所之爭的寓言，不斷促使我們再度理解不可捉摸的現實。」──諾貝爾文學獎授獎獻詞

●「他的小說比我讀過的任何一本書都更能說明我們的生活。」──娥蘇拉‧勒瑰恩，美國奇幻科幻文學作家

●「當今世界上最有天賦的小說家。」──哈洛‧卜倫，《西方正典》作者、文學評論家

●「我相當喜愛薩拉馬戈的《投票記》。這個令人震驚的寓言，講述當普通人敢表達自己的立場時，民主會有多快淪為不幸。」──Eddie Glaude Jr.，美國學者

投票記

推薦文　看見了，然後呢？ 文│賀景濱
導讀　《投票記》白與黑的荒謬與悲劇 文│張淑英

 

困惑與驚愕的情緒從北到南橫掃整個國家，但嘲諷與鄙夷也同樣四處瀰漫。地方政府的選舉除了偶然遭壞天氣拖延外毫無異狀，投票結果也與常態相去不遠，正常投票的人數和打死不投票的人數與平時相當，廢票及空白票的數量都並不突出。過去，擁戴中央集權的思潮耀武揚威地吹噓首都的選舉風氣最為規矩純淨，足以作為國家其他地區的表率，這些地方政府深感受辱，如今對於那些只因自己居住於首都便自覺高人一等的先生們，他們可以狠狠打臉，並且大肆嘲笑一番。他們捲著雙唇說出上述那句有關先生們的話，字字流露鄙夷，這些話針對的不是那些在家中一直待到下午四點才忽然猶如接到無可抗拒的命令而衝出家門投票的民眾，而是針對太早張燈結綵慶祝的政府、宛如收割葡萄般對空白選票展開大肆操弄的政黨，以及原本在山頂鼓掌喝采，卻翻臉如翻書般幡然將人推下山谷，彷彿自己在這場災難的形成中並未扮演積極角色一般的報紙及其他媒體。
地方上的訕笑有其道理，但並沒有他們所自以為的那樣理直氣壯。政治騷動猶如尋找炸彈的火藥線在首都飛竄，在這騷動之下，有一股唯有在同儕間、密友間、政黨機器與政黨成員間以及政府與其自身間才可言說的不安蠢蠢欲動。重辦一次選舉會發生什麼事，人人都以刻意壓低的音量悄悄詢問這個問題，唯恐驚醒沉睡的巨龍。有人認為最佳方案是別拿長矛去刺向巨龍的胸膛，就讓事情保持原樣，讓右派政黨繼續掌握中央政府和市政廳，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就當是政府宣布首都進入了緊急狀態，一切的憲法保障都暫時中止，一段時間過後，待塵埃落定，整起不幸事件成為了不復記憶的過眼雲煙，再行籌辦新的選舉，展開精心策畫的、充滿嚴肅誓言與承諾的競選活動，不計一切代價防止被某位在這類事務方面素有名望的專家不客氣地稱之為政治社會怪象的局面再次出現，而不用太過擔心發生任何或輕或重的違法情節。但也有人抱持不同的看法，聲稱法律是神聖的，法條寫下來就是要給人遵守的，遵守的過程中會傷害到誰不在考慮之列，倘使我們搞手段耍花招，採取密室協商的捷徑，便會直接走向混亂失序，道德良知會灰飛煙滅。簡而言之，倘使法律規定一旦發生天然災害，則選舉應該在八日之後重新舉辦，那麼八日之後，也就是下一個星期日，就應該重新舉辦選舉，上帝既是如此安排，那麼就聽從上帝的旨意吧。然而值得一提的是，當政黨表達意見時，為了避免承擔過多風險，會玩兩手策略，兩面討好，對一方深表認同，對另一方點頭稱是。右派政黨由於既執掌中央政府，又主導市政廳，領導高層認定這張想當然耳的王牌必定會將勝利拱手奉上，因此採取了平靜從容又帶點圓滑手腕的策略，信賴負責保障法律受到尊重的政府具有良好的判斷力，總結說道，在我們這樣一個固若金湯的民主國家，遵循法律才是最合乎邏輯和自然的做法。中間派政黨的領導高層同樣期待政府遵從法律，卻提出了他們也自知絕無可能達成的要求，也就是要政府訂定並且施行嚴格的措施，保證下一次的選舉絕對正常舉行，選舉結果當然也要絕對正常。他們聲稱，這是為了讓本市不再重演此次在全國乃至全球面前丟人現眼的醜態。至於左派政黨，則找來所有的黨內高層齊聚一堂，經過冗長的辯論，草擬並發布了一份聲明，表達他們期待社會進步與發展的新時代到來，並且堅定且真誠地希望不久後即將舉行的選舉能創造出迎接這新時代所必備的政治條件。他們並未明說自己希望能贏得下次大選，從而掌控市政廳，但這樣的意涵呼之欲出。當晚，總理上電視向人民宣告，根據現行法律，市長選舉將在下週日重新舉辦，新一波的競選活動自當晚午夜起跑，至週五午夜結束，為期僅四天。接著總理擺出肅穆的神情，以強化的語氣補充說，政府相信首都市民在被要求重新投票之際，會秉持他們過去所一向展現的端正與尊嚴來行使他們的公民責任，先前那場令人遺憾的事件便將因此宣告無效，首都的全體選民向來具有清晰明智的判斷力，這判斷力卻在那場事件中意外地呈現扭曲紊亂，原因尚未明朗，但調查已經大幅展開。總統的談話要留待週五晚間競選活動告一段落後再行發表，但談話的結語已經事先選定。全國軍民同胞，星期天將會是個好天氣。
當天也果真是個好天氣。套句某電視臺記者創意十足的說法，庇佑人的天空壯麗輝煌，金黃色的太陽在晶瑩剔透的蔚藍背景中光華四射，選民們從一大清早就開始出門，前往各自所屬的投票所，並不像一週前那樣盲目地集體行動，而是各自出發，勤勤勉勉一絲不茍，投票所大門還沒開呢，門外等待投票的市民已經排成長長的人龍。可惜的是，這樣的人潮聚集並非全然純淨真誠。在城市許多不同地點所形成的四十多條人龍中，每一條都有一個或多個間諜混跡其中，意圖聽取並記錄在場民眾的言談，這是由於警政當局深信，正如同在例如醫生的候診室中一般，當人們等待過久，舌頭遲早都會鬆弛，即便僅僅是說溜嘴，也會透露出選民私密的意向。這些間諜絕大多數都是專業的情報人員，隸屬於特務機構，但也有一些是志工，業餘的愛國間諜，如他們所簽署的宣誓書中所說的那樣無償工作，出於渴望服務的熱忱自願幫忙，但還有為數不少的一些則純粹是受到舉報他人的病態快感所吸引。我們沒有假以過多思索，就滿足於將這種病態快感稱為人性，但這所謂的人性，其遺傳密碼不能簡簡單單歸納為去氧核醣核酸有機螺旋，又稱為DNA螺旋，這種遺傳密碼有更多值得探討之處，也有更多資訊可以告訴我們，但打個比方來說，雖然有眾多門派各異身手不一的心理學家和分析師為了撬開人性的鎖，折斷指甲費盡力氣，這種互補螺旋依然牢牢卡在幼兒園階段。這些科學上的思考無論此時或未來價值如何，都不該容許我們遺忘今日令人不安的現實，例如我們方才所見的現實，這是由於隊伍中不僅僅有情治人員，一面裝作若無其事，一面暗中聆聽並記錄人們的言談，還有車輛從隊伍旁悄然駛過，表面裝作在尋找停車位，車內卻安裝有我們所看不見的高解析度攝影機及先進的麥克風，排隊群眾個個自以為沉浸於各自的思慮中，攝影機和麥克風卻能夠將看似暗藏在林林總總竊竊私語中的情緒轉換成圖像。他們所說的話被記錄了下來，話語背後的情緒也被記錄了下來。沒有誰是安全的。一直到投票所敞開大門、隊伍起步移動之前，錄音機錄下的僅是一些無足輕重的語句，關於早晨天氣多麼美好、氣溫多麼宜人，或是剛才匆匆忙忙吃了什麼早餐之類至為平凡乏味的閒聊，又或是針對諸如母親出門投票時小孩要如何看顧之類重要事項的簡短交談。暫時交給他們的爸爸顧，我們只能輪流，我先投，然後再換他，我是說，我們當然希望一起來投票，可是就沒辦法呀，就像俗話說的，改不了的事就只好接受。我們是讓姊姊看顧小的，姊姊還沒到投票年齡，對了，這是我先生。幸會。幸會。今天早上天氣真好，不是嗎。簡直就像是故意安排好的。嗯，我想這事總有一天會發生的吧。白車、藍車、綠車、紅車、黑車來來回回經過，天線在晨風中搖曳，車裡的麥克風雖然收音敏銳，但並沒有什麼明顯可疑的徵象從這些單純無辜的日常話語底下浮現，或者至少表面看來是如此。但我們不需要在猜疑方面擁有博士學歷，或是在不信任方面拿過文憑，也可以注意到最後的兩句話有其不尋常之處，也就是關於有人刻意安排好天氣的話，尤其是第二句，也就是這事總有一天會發生的那一句，意義模稜兩可，或許無意，或許無心，但正因為無意或無心，便有更大的潛在危險性，因此更值得拿來與說這些話時語氣的詳細分析交叉比對，尤其是要與其所產生的共振範圍交叉比對，這共振範圍指的是潛藏的語調，假使我們相信晚近的理論，那麼潛藏的語調也必須納入考量，否則對任何口頭交談的理解都是不足、不完整且有限的。在場的那位情治人員就和他所有的同事一樣，曾被告知遭遇此等狀況時應該採取什麼樣的確切步驟。他不能與嫌犯相隔太遠，必須排在嫌犯之後的第三或第四個位置，為了多一層保障，無論他所藏在身上的錄音設備有多敏感，都必須要在投票所主任大聲念出該選民的姓名與身分證號時加以牢記，然後必須假裝忘了什麼東西，小心翼翼從隊伍中退出，走到街上去打電話給總部，報告方才的狀況，完成後又返回獵場，重新排進隊伍中。嚴格來說，這行動與狩獵並不相似，他們所期待的是命運會把獵物放在槍口前，或者不要說命運，說是機會、造化、福分，或隨便你要稱之為什麼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