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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橙(簡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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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橙(簡體書)

商品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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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陳歲離開織女鎮那天,送了她一袋橙子。
他說:“這橙子甜得很,知道你愛吃甜的,特地送給你。”
接他的車子不住在外面鳴笛催促,她連句謝謝都沒來得及說,同樣來不及說的,還有那句深藏多年的喜歡。

她吃了他送的橙子,一瓣比一瓣酸,像極了每一個他不喜歡她的瞬間。

十六歲夏天,鎮上的小孩子約好一起去廟裡上香。
她看到少年站在不遠處,雙手合十,身姿挺拔,閉目對神像請願。
她在心中悄悄地念:保佑陳歲許的願望全部實現,拜託拜託!

二十六歲夏天,倆人領證的第二天,陳歲帶她回到了當初許願的小廟。
她問:“你是要許願嗎?”

殿外日光暖薄,側頭看向她的陳歲,清俊面容一如當初平靜虔誠:“我來還願。”

作者簡介

沈驚春

重度拖延癌患者,知難而退一級選手,永遠三分鐘熱度,唯對寫作長情。
只要還有一個讀者,我的筆就不會放下。

名人/編輯推薦

1、 乖巧膽小軟萌夏耳VS 冷戾張揚痞帥陳歲的雙向救贖故事。
織女鎮上,男主陳歲因為爸爸出軌,媽媽離開並拋棄了自己,對原生家庭很失望。女主夏耳一家熱鬧溫馨,給受傷的陳歲帶去了溫暖。高三那年,陳歲被爸爸接走,兩人分別。

夏耳謹記男主目標——復旦,於是發奮圖強以文科狀元的優異成績上了復旦,可是陳歲沒去複旦。陰差陽錯,夏耳因為這個年少不經事的約定成為了更好的自己。

夏耳大學開始寫稿,後來出版小說賣了版權,過得很好,為保護瀕危動物捐了一百萬。除了身邊沒有陳歲。

而消失的陳歲去了新疆,在動物保護局工作,因為瀕危動物的捐款事件,男女主重逢。男主選擇這份工作是因為他不想成為他爸那樣的人,他對這個世界還有赤忱和熱愛。

2、青梅竹馬久別重逢的故事,單純美好又小心翼翼的暗戀很讓人心動。

3、 晉江人氣作者沈驚春,擅長描寫青春動人的愛情故事,已簽約出版多部小說。

目次

目錄
第一章阿拉丁神燈
第二章少女與惡龍
第三章賣火柴的小女孩
第四章夏天的感覺
第五章夏日的橙
第六章新年快樂
第七章保佑他的願望全都實現
第八章擁抱,是橙子味的
第九章重逢
第十章現在,世界是你的了
第十一章伴娘與伴郎
第十二章騎士與白玫瑰
第十三章風雪與木屋
第十四章模擬約會
第十五章生日禮物
第十六章新的邀約
第十七章愛情鳥
第十八章豈在朝朝暮暮
第十九章嗯,我也喜歡你
番外

書摘/試閱

“左邊全抄完了嗎?抄完就擦了。”
語文課上,黑板密密麻麻寫了滿篇粉筆字,中年男教師站在窗邊,抬手敲了敲黑板左側。
他把窗戶開了條小縫,右手拿著黑板擦伸出窗外,用力拍掉上面的粉筆灰。
風一吹,烏煙儿一下吹散。
語文老師是他們的班主任,也因此,同學們都表現得非常積極。
“抄完了!”
“老師你擦吧,沒事兒。”
“早就抄完了。”
“……”
一片同意之聲包圍老師的同時,也將夏耳蚊吶般的聲音淹沒。
她坐在第三排,鼓足勇氣舉起小手,哪知人還沒開口,耳根就先紅了。
“老師,我……”
“都抄完了吧?那我擦了啊。”
老師當然沒聽見夏耳的聲音,手臂揮舞了那麼幾下,夏耳的勇氣就跟那些粉筆字一樣,被黑板擦一同擦去,只剩下沒抄完筆記的慌張。
夏耳總是很認真,寫字也習慣一筆一劃,平時還好,一到這種全班抄寫的時候,速度就有點跟不上了。
再加上——
“給。”斜後桌的男生明顯不耐地拍了拍她的椅子,把一張紙條丟給她,“程可魚的。”
程可魚是她的好朋友,個子要比她高一些,在班級位置有點靠後。
夏耳回過頭,去看程可魚。
程可魚微微貓腰,長長馬尾辮垂在桌上,雙手合十,在胸前拜了拜,求她幫忙。
紙條是傳給第一排一個男同學的,程可魚在追他。
這節課,夏耳已經不知道幫她傳了多少次。
正因為幫她傳紙條,專注力總被打斷,才導致抄筆記沒跟上進度。
夏耳倒沒有怪朋友的意思,只是麻煩前後同學太多次,她實在不大好意思再麻煩別人。
她稍微猶豫一下,再抬頭,見老師又寫了兩行字,她不禁有些急。
反正,老師,短時間應該不會回頭的吧?
她屏住呼吸,手裡緊握紙條,朝著那個男生用力一扔——
紙條呈完美的拋物線,劃破空氣,擦過那男生的頭頂。
只聽啪的一聲,砸在了黑板下方。
再然後。
回彈到了班主任的腳邊。
教室一直很安靜,正因為安靜,這細微的聲音可不算小。
不知底下哪個男生,直接“嚯”了一聲。
班主任手上動作一停,彎腰撿起地上紙條,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就那麼拆了。
夏耳見了,心頓時懸起來。
“誰傳的?”老師讀完紙條上的內容,啪的把教材扔到講台上,掃射下面的同學,“自己站起來,不要耽誤大家時間。”
沒人說話。
比起傳紙條,敢做不敢認更讓老師生氣。
“沒人傳?那真是奇了怪了,還能是天上掉下來的?”
夏耳如坐針氈,不自在地攥緊校服,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班主任背著手在講台上走來走去:“行,你們都不承認,我這找校長去查監控。”
一聽說要查監控,夏耳再也堅持不住,猛地站起來,說出的話也磕磕絆絆:“老師……是、是我傳的……”
“夏耳?”班主任看到站起來的是誰,一瞬間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你確定,這紙條是你寫的?”
傳紙條和寫紙條,這裡面的差別可大了。
夏耳下意識回頭去看程可魚,程可魚在後排拼命擺手,又求她不要出賣自己,看起來比她還急。
想到程可魚爸媽的可怕程度,夏耳默了默,她很少撒謊,所以這會兒心跳很快。
但還是硬著頭皮承認了:“……是我。”
班主任看起來更生氣了:“夏耳,你以為你現在逞英雄,是在講什麼朋友義氣嗎?你是在害她!我再問你一遍,這紙條到底是誰傳的?”
面對班主任狂風暴雨般的怒火,夏耳忍著突突跳的心頭,下意識摸了一下耳朵。
她右耳垂上有一顆深紅色的小痣,每當她心裡裝著什麼東西的時候,就會去碰一下。
“是我寫的,老師。”
班主任氣得連連點頭:“好啊,你不說實話是吧?行,那我就找你家長嘮一嘮。我現在就打!”

放學後,程可魚一道跟夏耳回家。
程可魚:“今天真是嚇死我了,幸好有你,我的好耳朵!要是被我爸媽知道,他們肯定得打死我。”
夏耳手握著書包帶:“再有下次的話,我可救不了你了。”
“知道啦!不會有下次了!”
兩人說了一會兒別的,沒多久,就走回了夏耳家附近。
“哎?你看。”在拐彎的路口處,程可魚抬手,指著夏家前院的,那間二層的大房子,“陳家是不是回來人了?”
夏耳心裡一輕。
緊接著,抬眼去瞧。
白色的磚瓦房平地起了二層,牆壁被雨雪沖刷多年,久未清理,留下了斑駁的污水印。
而那已經閉合了七年的玻璃窗重新推開,跟記憶中的畫面重合,就像陳家還未搬走時,她常常在家裡看到的那樣。
夏耳移開眼,摸了摸耳垂上的小痣:“應該不會回來吧。”
“也是。”程可魚點頭,“人都搬去安城賺大錢了,怎麼可能再回咱們這小鎮上過苦日子來。”

夏耳回到家,一進門,就听到媽媽爽朗的笑。
她以為媽媽在看電視,沒多想,站在門口換鞋:“媽媽,我回來了。”
媽媽在里屋應了一聲:“耳朵,快過來,看看誰來了?”
夏耳放鞋的動作一頓,要是往常,她並不會多想,可今天……
她下意識向外看了一眼,前院的窗還開著。
難道——
她跑進里屋,推門的那一霎,她呼吸都緊了,甚至可以感覺到血液的流速。
她屏住呼吸,盡量看起來平靜一些,視野隨著門的角度而增大,她抬眸,向裡面看。
沙發上坐著兩個中年女人,一個看著要更年輕些,皮膚蒼白,有些瘦弱。
四月已經不那麼冷了,她還穿著一件米白色的針織衫,神色十分溫柔。
雖然已經時隔多年,但夏耳還是一眼認出了她。
“陳阿姨?”
“夏耳回來了呀。”陳阿姨朝她招手,“快讓阿姨瞧瞧,哎唷,真是大姑娘了,都變了樣了。我走的時候,你才長這麼高。”
陳阿姨親自替她摘了書包,拉著她的手,左瞧右瞧,越看越喜歡。
夏耳媽媽笑著擺擺手:“什麼大姑娘,我看她還是個孩子樣。”
陳阿姨:“你就是成天看著她,不覺著變化大,我看我們家陳歲也是,天天瞧著,也沒什麼變化,這一回來,誰見了都說,'陳歲現在長這麼高了'?我這一看才發現,比他爸都高了半頭。”
陳阿姨說著,看了眼手錶,站起來:“時間不早了,得回去了,這剛回來,屋里屋外都要收拾,可得弄個幾天。”
夏耳媽媽趕緊起來送客,夏耳也去送了送。
陳阿姨走到大門口,回頭說:“等阿姨家收拾好了,有空過來玩。”
夏耳規規矩矩站在媽媽身邊,甜甜地笑:“知道啦,阿姨。”
“小耳朵真乖。”
等陳阿姨走遠,夏耳跟媽媽一齊向屋裡走。
夏耳問:“陳阿姨怎麼來了?”
“她家不是好幾年沒人住了嘛,過來借掃除工具來了,大家前後院的住著。”
夏耳唔了一聲,沒有說話。
“對了,白天你老師給我打電話,說你早戀,咋回事?真早戀了?”
夏耳撓撓頭:“沒,是程可魚傳紙條被老師抓了,我替她承認了。媽你不要告訴她家裡,不然她就慘了。”
夏媽媽鬆了口氣,又教育她:“媽也覺得,你不像會早戀的孩子,媽媽不反對你談戀愛,但是你現在的年紀,學習才是首要任務,知道了嗎?”
“記得了,媽媽。”
夏耳一向乖順,從不讓家裡操心。夏媽媽見女兒如此聽話,心裡不由欣慰。
她正要說點什麼,余光瞥見夏耳的鞋,笑了:“你看你,鞋子也不好好穿,一腳拖鞋一腳運動鞋的。”
夏耳低頭,方才情急,也沒顧上自己鞋沒換好,直接就跑進了屋。
她紅了耳根,跟媽媽解釋:“我聽見你喊我,以為有急事。”
“你陳阿姨還說你長大了,分明還是個孩子。去,把鞋換好,回屋寫作業去吧。”
夏耳應了一聲,趕緊回去了。
她換好拖鞋,先到大屋拿回自己的書包,而後回到自己的小屋,一一拿出需要寫的作業,整齊擺放在書桌左側。
又從筆袋裡掏出一支筆,展開一本練習冊,坐在書桌前準備做題。
中性筆尖虛虛懸在印刷鉛字上方,久久未能下筆。
心思早已飄到九霄雲外。
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沒來得及換好鞋子,並不是因為著急回應媽媽。
而是因為。
她以為來家裡的客人,會有陳歲。

陳家回來人了,這對附近生活了幾十年的人們來說,是個不小的轟動。
不止大人,就連他們這些一同長起來的小孩子,也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接下來的整個一周,夏耳都生活在陳歲回來了的消息裡。
“我聽小樂他們說,這幾天他們經常跟陳歲一起打球。”
剛下課,夏耳還在抄課上沒寫完的筆記,程可魚就過來跟夏耳說話。
夏耳沒抬頭:“哦。”
抄筆記的速度卻悄然慢了下來。
程可魚有點激動:“我那天看了一眼,陳歲現在長得可高可帥了,跟以前一點兒都不一樣。你見到他了沒?咱倆放學去看他們打球吧!”
她連珠炮一樣說出一段話,可是夏耳只注意到了一件事。
原來大家,都見過他了嗎?
筆尖在本子上頓了一筆,她輕輕劃掉,重新寫好那個字,說:“我就不去了,耽誤寫作業的。”
程可魚十分遺憾:“那好吧,你不去,我也不去了,就我一個女生,去了有什麼意思。”
有時候,夏耳放學在家,會聽到外面的馬路上,傳來清晰的拍球聲。
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會向牆外看一眼。
男孩子成群結隊地走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聊天,她在家裡,只能看到好幾個腦袋從家門口路過。
走中間那個個子明顯要更高些。因為看別人只看得到頭髮,看他卻可以看到整個額頭。
遠遠的,也能感覺到他很白。
一般這個時候,她就會停下手頭上的一切事情,試圖在那些男孩子的聲音中,分辨出他的聲音。
直到男孩子們的聲音隨風飄遠,她也沒個結果。

週末。
夏耳在家裡洗頭。
剛洗乾淨頭上的泡沫,聽見院子的大門響。
她擰出頭髮的水,拿起架上的杏黃色毛巾,一邊用雙手搓頭髮,一邊向門口走。
她用手臂推門,剛要發力,門卻自己開了。
她推了個空,身體慣性向外,卻撞進了一個懷裡。
夏耳覺得不好意思,手忙腳亂地道歉:“對不起,我沒看到——”
她慌忙抬眼,看到來人,後面的話一下子說不出來了。
門口站著的男生個子高高的,她得仰臉看他。
他穿著寬大的運動服,黑色,胸口有個三葉草的標。
拉鍊順著兩側的白色描邊一直拉到最高處,將修長的脖頸藏起來,抵住精緻的下頜。
再向上,五官張揚帥氣,一雙眼眸漆黑,是內雙,乍看上去眼皮單單的,有點薄,不笑時顯得他這個人都有點冷。
但他此刻,卻是笑著的。
他單手揉著胸口,吸了口氣,垂眼對她笑:“還挺疼。”
她個子不那麼高,在女生里算中等,以她的角度抬眼,剛好是他的內雙不那麼內的角度。
也恰好地,看到了他右眼皮褶皺處,那顆小小的痣。
小時候,陳歲奶聲奶氣跟她說:“我媽說,我要是走丟了,她用眼皮這顆痣找我,一定能認出來我。”
現在來看,陳阿姨說的話是對的。
陳歲變了很多。小時候奶包子似的臉長開了,變得又帥又冷,乍一看,教人有點不敢認。
起碼她是不敢認的。
但還好,那顆小痣沒變。
總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
她低下頭,摸了摸耳朵上的小痣,細聲細語地問:“有什麼事嗎?”
“籃球有點沒氣兒了。”
她不接他話茬,他也沒覺著尷尬。
手上籃球隨手在地上拍了兩下,聲音聽起來果然悶悶的,是氣不足的表現。
他用手接住球,託在胸前,手指又白又細,與那臟橘色的球成鮮明對比。
視線重新落回她臉上。
“想藉下打氣筒。”
她不是一個特別敢於承受別人注視的人,會有些不自在。
尤其註視她的這個人,變得很不一樣了,比小時候多了些成熟,又介於小男孩與男人之間,身上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她局促地轉身,用毛巾擦了一把髮梢的水,說:“你等一下。”
她回到房間,飛快地擦了擦頭髮,找了一下倉房的鑰匙,去給他開鎖。
他就站在院裡等。
有一下沒一下地拍球,樣子也不急。
自從上了冬天,她不騎車上學之後,倉庫收拾了一次,她也不知道打氣筒放在哪兒。
找了半天,也沒找到。
過了會兒。
拍球聲停了,腳步聲逐漸近了。
“找著沒?”
夏耳站在全是雜物的倉房裡回過頭,光線很暗,她看到少年站在倉房門口,背光,她只能看到他清瘦的身形。
“不知道放哪兒了,抱歉。”她聲音很小,在倉房裡聽著,顯得有點空,“要是很急的話,你去別人家借吧。”
陳歲啊了一聲,說:“也沒那麼急。”
夏耳站在那兒,也不知道怎麼辦了。
陳歲說:“你出來。”
夏耳站著沒動。
陳歲:“我找吧,都是灰,別蹭你身上。”
她猶猶豫豫地出來。
到倉房門口,他讓了一步,她側身出來,也沒敢跟他對視。面對不熟的人,她總是有些膽怯。
陳歲把籃球遞給她,說:“幫我拿一下。”
她大腦白了一下,下意識伸手接了,看到他挽上去的袖子,以及一截瘦白的手臂。
這回輪到她在外面等。
她沒堵門口,是站在兩步外的。
雙手替他抓著籃球,他剛才拿了那麼久,有些地方已經染了他手上的溫度,她手指觸到了,卻好像觸到了他的手。
溫度宜人,卻顯得過分燙手了。
太陽光熱情地投進去,灰塵在熾烈光線中飛舞,陳歲在倉房里大剌剌地翻,一點沒把自己當外人。
“你現在,高一?”
她聽見他問。
“嗯。”
“幾班?”
“四班。”
“噢,跟小樂他們不是一個班。”
“不是的。”
陳歲拉開一個破舊櫃子的櫃門,彎腰向裡面看,像是隨口一提似的:“看你現在,話挺少的。”
“……嗯?”
夏耳被他說的有點沒頭沒腦。
陳歲直起腰身,回過頭。
太陽那抹熱情的光線,剛好照在他臉上。
她彷彿又看到了那顆小痣。
清清冷冷的。
“我怎麼聽我媽說,你早戀了?”
“……”
老劉給她媽媽打電話的那天,陳歲的媽媽也在。
想來應該是她聽去了,回家順口跟陳歲說了那麼一嘴。
這本來沒什麼,可是,她不想被陳歲誤解,趕忙紅著臉解釋:“不是,沒有的,是別人……”
“沒事兒。”
陳歲渾不在意,截斷了她的話,繼續找打氣筒:“是該到了早戀的年紀,正常。”
“我真沒——”
“啊,找著了。”
陳歲從一堆編織袋子下面翻到了打氣筒,他一手握著,另隻手把翻亂的東西都放回原位,從倉房裡邁了出來。
夏耳還想解釋幾句,可見他完全沒有想听的意思,就閉嘴了。
也是,為什麼要跟他解釋呢?他也許只是沒話找話,隨便問問,畢竟他們隔了這麼多年沒見,更沒有聯繫,他們也沒有什麼別的話題好聊——
如此這般想著,夏耳不再多說,默默轉過身,去看陳歲。
他們這一輩兒出生的時候,時興把小孩兒的頭睡扁。
夏耳媽媽不注意這個,她已經算同齡人中不怎麼扁那種了,平時沒少被同學羨慕。
可這會兒跟陳歲比起來,就有點不夠看了。
被羨慕的人渾然不知,打氣筒隨手一扔,蹲在原地,連接進氣口的嘴兒一塞,再拿起一旁的打氣筒,站起來,一下一下往裡邊打氣兒。
幾下就打好了,他把打氣筒扔到一邊,蹲下堵好籃球的進氣孔。
他站直,在原地拍了幾下球,得到響亮的“嘭嘭”聲之後,陳歲把籃球挎在腰間,垂眼看她,問:“放哪兒?”
指打氣筒。
“放那就行。”夏耳理了下耳邊濕髮,隨手指了個地方。
“成。”
陳歲把東西放過去,拍著球跟她擺手:“走了。”
“嗯。”
夏耳沒動,視線一直落在他清瘦的背上。
他沒回頭。
很快消失在門外。

小鎮生活就像一汪平靜的湖水,而陳家突然回來,就像投進湖面的一粒石子。
帶起了不少漣漪。
那天過後,夏耳又好一陣沒見過陳歲。
她平時都在上學,待在家的時候,陳歲也不一定就在家裡。
有時候,她會在自己家裡朝前張望,隔著兩家的窗玻璃,隔著一個庭院,兩面牆,試圖從在他家來回走動的人影裡,捕捉到陳歲的身影。
大部分時間都是他的媽媽,有時候是來串門的客人,少數時候是陳歲。
她喜歡猜測他的動向,是去廚房倒水喝,還是去另一個房間裡找東西,還是去樓上的書房拿書。
會讓她有種小小的滿足。
每當這個時候,她都忍不住捂緊胸口,在心裡暗想:
糟糕,她不會是變態吧?
夏耳家在小鎮熱鬧的地界兒租了個鋪子,開了家燒烤店。
快五月了,天氣暖,燒烤店也恢復了營業。
夏耳平時不會去,但是作業少,或者有空的時候,她就會過去幫工,充當一下服務員。
今天是周五,夏耳放了學沒回家,直接背著書包去了店裡。
這會兒剛開門兒不久,客人就幾桌,雇來的服務員大姐跟她打招呼:“夏耳來啦。”
夏耳乖乖應了一聲,問:“媽媽呢。”
“後邊兒串串兒呢。”
燒烤店的烤串都需要提前串好。夏耳把書包放到收銀台後面,撩簾兒進了後廚。
徐鳳琴正在用竹籤子串韭菜,一根是一根,菜根兒洗得一點泥巴都沒。
“媽媽,我串吧。”
“別沾手,弄你一手韭菜味兒。”徐鳳琴伸臂一擋,把她擋在一邊,嘴上嗔怪,“現在又不忙,不用你過來,回家寫作業去吧。”
“作業周末寫。”
“那回家看電視去,暫時還用不上你。”
夏耳實在沒找著活兒乾,蹲在一旁,手撫著徐鳳琴的膝蓋,猶豫了一下,說:“媽媽,我想要五十塊錢。”
徐鳳琴沒抬頭,繼續串韭菜:“怎麼了,想買什麼?”
“程可魚週末過生日,想給她買個生日禮物。”
徐鳳琴把串好的韭菜整齊碼好,說:“五十哪兒夠,上櫃檯自己拿一百。下回要錢直接拿,不用跟媽媽說。”
夏耳說謝謝媽媽,起身到收銀台去,想到媽媽的話,從錢匣裡拿了一張五十。
夏家是窮過來的,她小時候不富裕,這幾年賺錢了,夏耳也沒亂花錢的習慣。
她重新把錢匣放好,又聽媽媽在後廚問:“對了,耳朵,你們班還收學生不?”
“嗯?”
她把錢放進書包裡,應了一聲,本想說不知道,可話到嘴邊,她嚥下來,撩開後廚的簾兒,不自在地撒了個小謊:“應該收,我班學生不算多的——是有人要轉學嗎?”
徐鳳琴把韭菜放起來,改串菜捲兒,說:“就那誰,陳歲。你陳阿姨跟我說呀,陳歲被安城那邊的學校被開除了,他們這才回來。”
開除?
夏耳不動聲色地到水池那邊洗乾淨手,蹲在徐鳳琴身邊幫忙幹活兒。
她好像是隨口一問:“怎麼還被開除了呀。”
“不知道因為啥,你陳阿姨也沒說,但聽說陳歲還受了點兒刺激。”
夏耳默默回憶著之前見到他那次,情緒一直都很正常,不像受過什麼刺激。
“你陳阿姨尋思,回來就不走了。陳歲成績一直都挺好,也不能不上學,乾脆降一級,跟你一屆,也給他一年緩緩。”
陳歲比她早一年生,小的時候,兩家都讓對方互相喊“哥哥”“妹妹”。
等他們長大一點,因著實在太熟了,沒法再“哥哥妹妹”地叫,就互相叫名字。
不是媽媽提起,她都快忘了這一茬。
實在是陳家走得太久了。掐指一算,也有六七年了。
這六七年不是普通的六七年,足以讓一個孩子模糊了童年,重新註入鮮活的記憶將其覆蓋。
夏耳說:“週一我問問班主任吧。”

程可魚生日在周末。
夏耳買了個巨大的熊娃娃給她,程可魚就喜歡這些大玩偶,越大越興奮,看到夏耳送她這個,高興得快瘋了,在大馬路上抱住夏耳尖叫,惹得路人頻頻側目。
兩人抱著娃娃逛了街,程可魚帶著她七逛八逛的,最後把她帶到一條不那麼熱鬧的街。
程可魚突然問她:“夏耳,你進過網吧嗎?”
夏耳一聽,就明白程可魚想幹什麼,她趕緊擺手阻止:“這不行的,老師不讓去網吧,而且萬一被爸媽知道了,會挨罵的。”
程可魚覺得她膽子太小:“你怕什麼!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咱班那些男生,哪個沒去過網吧?”
“可是……”
“你聽咱班同學說過炫舞吧?那個遊戲可好玩兒了!大家都在玩兒,真的,沒事兒的,你看誰上網被逮過?”
QQ炫舞在學生中正風靡,好多同學天天惦記著升級,買翅膀,夏耳很難不聽說。
可是她除了微機課,平時很少接觸到電腦。她承認,是有那麼一點點心動。
“但、但是我們未成年誒……”夏耳吞吞吐吐,憋出這麼一句話來。
程可魚見她肯鬆口,不由得笑了:“放心!這有一家網吧,不查身份證!就是貴了一點兒,兩塊錢一小時。”
正常網吧價格,是一塊五一小時。
“走啦……天黑了就出來,好耳朵,走吧走吧!”
程可魚半推著夏耳,把她帶到一家隱蔽的黑網吧裡。
門臉兒看著不大,進去別有洞天,上二樓一層都是機器,窗子被黑窗簾遮住,裡面劈裡啪啦都是敲鍵盤聲,不少人在裡面抽煙,吃泡麵,味道混雜,撲鼻而來,十分難聞。
夏耳沒來過這麼亂的地方,進去之後眼睛根本不敢亂看,總感覺所有人都在註視自己,看她這個未成年小姑娘來上網,腰板僵直得不行。
想進,又不敢,只能跟在程可魚身後,被她緊緊牽著,才感覺到一絲依靠和安全。
程可魚也有點緊張,但比她強多了,她們穿過站滿人的過道,與夏耳找到對應的機器號,兩人坐下,摸索著開了機。
夏耳渾身不自在,又忍不住被電腦吸引。在程可魚的指導之下,她一步步註冊了炫舞賬號,過了新手指南,跟程可魚一起在上下左右以及空格鍵的世界中,跳舞,升級。
不知不覺外面黑了天,她渾然未覺,全身心地投入到遊戲世界中。
直到,突然有人扯走了她的耳機。
“您好,身份證出示給我看一下。”
夏耳懵懵地抬起頭,在黑暗光線中,先是看到了閃閃發亮的警徽。
再然後,一點點向上。
看到了警察叔叔嚴肅的臉。

黑網吧被民警突襲,在網吧裡逮住一群未成年的學生,“收穫頗豐”。
此時,這群學生全都待在派出所裡,一個民警走進來,嚴肅認真地把他們教育了一頓,告訴他們網絡世界很危險,禁止未成年人上網,云云。
說到這兒,還專程看了夏耳跟程可魚一眼。
“小姑娘家家的也不學好。”
“……”
“……”
最後,民警指著桌上的座機電話,說:“給你們家長打電話,必須讓家長領你們回家,一個一個打,別急。”
“……”
這話就像一滴水掉進油鍋裡,這群未成年簡直快炸開了,程可魚也慌得不行:“怎麼辦啊!我媽媽肯定得把我吊起來打,嗚嗚嗚嗚我錯了,我不應該上網吧的,嗚嗚嗚我不要給家裡打電話……”
夏耳的大腦也是嗡的一聲。
學校和家長千叮嚀萬囑咐不許學生去網吧,這要是被他們知道了……
而且這會兒是店裡正忙的時候,他們哪有空過來?
夏耳又變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
打電話的順序是按離桌子的遠近排,夏耳和程可魚是這些人裡唯二的女孩,本來是為了待在角落裡,沒想到這麼快就輪到了她們。
程可魚怕父母怕得要死,根本不敢碰電話,多拖一會兒是一會兒,就把夏耳推到了前面:“你先打吧,我不想那麼快就死……”
“……”
夏耳沒辦法,她的情況畢竟比程可魚要好些,她深吸了一口氣,拿起了電話。
她也不敢跟父母坦白,所以她鬥起膽子,撥了陳阿姨家的電話。
陳阿姨小時候也是看著她長大的,對她很好,而且不是親生父母,肯定不會對她那麼責怪,挨罵肯定會少些。
她再求陳阿姨保密,這件事說不定就壓過去了。
懷著這樣的想法,她撥通了,電話一聲又一聲地響,每響一下,她的心都跟著緊一分。
半天沒人接。
夏耳心涼了半截,電話沒人接,看來只能給媽媽打電話了。
她把聽筒拿開,心灰意冷地準備放回去。
這時,卻聽手中的聽筒傳來一道意外的聲音。
熟悉,又陌生。
“餵?”
是陳歲。
怎麼會是他?
她手一抖,差點沒拿住話筒,趕緊放到耳邊,握緊。
是陳歲,總好過是其他人。
她張了張嘴,想直接開口喚他的名字,又怕被人聽出破綻,發現他不是她的家長。
她放平舌尖,像抓住什麼救命稻草那樣,懇切地開口。
“哥哥……我現在在派出所,你方不方便,過來一趟……”

二十分鐘後。
陳歲出現在派出所門口。

穿著黑色帽衫的少年拉開大門,隔著里間這道玻璃門,整個屋子的人都望了過去。
見來的是個同齡人,大部分人失望地移開目光,除卻兩個坐在角落裡的女孩。
程可魚激動地握住夏耳的手,輕晃:“是陳歲耶!他真的來接你了!”
夏耳任她握著,視線從他進來的那一刻起,就像磁鐵的一端終於尋到了另一端。
她知道這個要求很非分。
但他還是來了。
外間,值班的民警抬起頭,問他:“有什麼事兒嗎?”
陳歲說:“來接妹妹。”
帶回來這些上黑網吧的小孩兒,一共就兩個女生,他一說民警就懂了,從座位上站起來,帶他往裡走,邊走邊問:“哪個是?”
陳歲下巴一抬,朝夏耳的位置示意:“丸子頭那個。”
民警看了看夏耳,又回頭看了眼陳歲,狐疑地說:“長的不像呢。”
陳歲嗯了聲:“都這麼說。”
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
民警推開門,就站門口,說:“走吧,你哥領你回家了。”
所有人都扭頭去看夏耳。
一下子承受這麼多人的注視,夏耳有點不太自在。
程可魚在她耳邊小聲叮囑:“出去別忘了救我!”
她輕輕嗯了一聲,扯了扯裙子,脊背僵直地站起來,向門口挪動。
隨著走近,陳歲那被民警擋住的身影,也一點一點出現在她視線中。
他人瞧著懶懶的,也不好好站著,靠在走廊的牆壁上,漫不經心地垂眼。
頂上的燈光投下來,落了他半身,為他鍍上一層柔光。
露出來的半張側臉,棱角精緻分明,周身的少年意氣,全都斂在那雙漆黑的眼眸中。
夏耳從門裡出來,手揪著裙角,內心諸多猶豫,當著民警的面,還是生疏地喚了一聲:“……哥。”
陳歲聽見了,抬眼,視線飄落在她身上。
她本就不習慣被人注視,尤其這個人還是陳歲,她與他對視一瞬,眼睫輕輕一顫,很快垂下眼。
陳歲沒說什麼,站直身子:“走吧。”
從派出所出來,夏耳與陳歲一前一後向回走。
自然是他在前,她在後。
她還記得程可魚的囑託,右拳暗暗握住拇指,鼓起勇氣喊他:“陳歲。”
陳歲雙手插兜,慢悠悠轉過身:“嗯?”
她不大敢看他的眼神,可低頭又不禮貌,視線虛虛落在空中,落在少年凸起的喉結上。
“那個……程可魚……不知道你還記得她嗎,她也在裡面。她不太敢給她爸媽打電話,所以……可不可以麻煩你……”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後,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要求有多非分,沒再敢說下去。
她偷偷覷了眼陳歲,後者頭顱微仰,打量路邊那棵抽了新枝的柳樹,也看不出他究竟有沒有在認真聽。
在沒等到他回答的時間裡,她的心一點點懸起,吸進去的每口氣吐得都不太輕鬆。
料想他應當是沒有幫忙的意思,她垂下眼,艱澀地開口:“總之,謝謝你能過來,給你添麻煩了……”
“所以——”
陳歲的視線從柳樹上收回來,重新落在她身上,懶懶散散地:“還是團伙作案。”
“……?”
夏耳平時接觸的都是老實人,一時沒轉過彎兒。
陳歲見她懵懵懂懂的,雙手仍然在口袋中,慢悠悠走過來,到她身前站定,垂眼睨她。
“早戀。”
“……”
他微微俯身,氣息也隨之撲過來:“還進了局子。”
“……”
“行。”陳歲直起腰身,意味不明笑了聲,“我都沒進過。”
“……”
她本就覺得自己的處境像待在絞刑架上,而他每冒出一句話,都如同在絞刑架下添了一把柴,燒得她無地自容,臉頰冒火。
諸多解釋一股腦湧上嘴邊,她連忙擺手:“不是早戀,也不是進局子,不是那樣的。”
陳歲挑眉:“哦?那是哪樣?”
夏耳笨拙地解釋:“我……我不是壞學生。”
她一本正經地說出這話,也不知怎麼戳中了陳歲的笑點,這更讓她覺得丟臉。
她的小臉憋得通紅,彆扭地揪著衣角,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讓他相信自己。
陳歲一邊笑,一邊從兜里掏出一隻手機,夏耳不經意掃到了,是諾基亞新出的一款全屏的智能機。
對他們這些學生來說,別說智能機,普通手機都很少見。
他修長手指在發光的屏幕上劃了劃,似乎撥通了一個號碼,把手機放到耳邊,說話時笑意未退:“到派出所這邊來一趟,嗯,自己來就行。”
說完,掛了電話,見夏耳在看她,跟她解釋:“小樂。”
她一聽,明白他是找人來撈程可魚的意思,她的心就如解開死結的氣球,一點點縮小、放鬆。
他把手機揣回兜里,找了個靠邊兒的位置,在那等人過來。
夏耳跟過去等。
沒十分鐘,小樂來了,一併把程可魚撈了出來。
程可魚感動得快哭了,抱住夏耳一通胡言亂語,夏耳好容易才把程可魚從身上扯下來,說:“你應該謝陳歲啦。”
程可魚轉過身,開口要謝,陳歲隨口截了她的話:“不用。”
小樂上來摟過陳歲的肩:“勳哥他們張羅要擼串去,一起啊?”
“行啊。”陳歲拿掉肩上那隻手,又接了一句,“我請。”
小樂在他肩上捶了一下:“爸爸就是爸爸,以後你就是我親爸。”
“滾你的。”陳歲笑罵。
罵完,他回過頭,問夏耳:“晚上吃飯沒?”
夏耳似乎猜到了陳歲的意思,又不是很敢確定。
她抑著心思,與程可魚手挽手,細聲回:“還沒。”
“那正好,跟你朋友一起來吧。”陳歲向她示意,“離這兒不遠。”
程可魚聽了這話,心中是一萬個高興,暗中捏著夏耳的手,勸她趕快答應。
夏耳料中了他的意思,心裡頭也有點雀躍。
可她彆扭地,不想讓他覺得,她對這件事是很期待的。
她柔聲拒絕了:“你們跟程可魚去吧。”
“啊?我一個人去有什麼意思啊!”程可魚哀嚎一聲,“就一起去嘛。你家又沒人,回去了還不是要自己做飯。”
“走吧,陳歲都請你了,你不給陳歲面子,也得給你樂哥一個面子吧。”
兩個人在她左右兩邊一起勸,一個說她回家也沒飯吃,另個說她不給面子,把她的退路全堵死。
她搖搖頭:“還是算啦。”
陳歲不知什麼時候走過來了,他微微垂眼看她,問:“怎麼了?”
本來沒怎麼。
偏偏就是他這一問。
她不是不想去,可他已經對她有“看法”了,覺得她“早戀”又“上網”,是個壞女孩。
要是再隨便答應他,他會不會覺得她很“隨便”?
她不想讓他這樣覺得,可是,又沒有辦法表達。
“沒怎麼。”她悶悶的,“就是想回家了。”
“這還沒怎麼。”
陳歲伸手,在她頭上揉了一把。
不是那種親暱的動作,就只是,同齡人之間再自然不過的玩鬧舉動。
“我跟你道個歉,不論是我哪裡做的不好,都別生我氣。”
從他回來到現在,還是第一次聽他用這麼正經的語氣跟她說話。
她微微抬眼,鼻子輕輕吸氣,情緒止住了一點。
“而且。”陳歲又哄她,“飯總是要按時吃的。”
程可魚見狀,也幫著說話:“是啊夏耳,有什麼不高興的就說出來嘛,我早都餓了,就一起去吧。”
小樂也在勸她。
夏耳也不是一個特別愛使小性子的人。
本就是一時的小情緒,現在搞得這麼多人都來哄她,反而顯得她不懂事了。
她抿著嘴角,輕輕點頭:“好的,一起去。”
陳歲這才笑了,對大家說:“快走吧。”
後面的話,飄散在夜空裡,也不知落進了誰的耳中。
“別把我們小耳朵餓壞了。”

到了地兒,是別人家的燒烤店。
這樣也好,她也不想當著父母的面兒,跟一群男生一起吃飯,太彆扭了。
一起吃飯的,都是他們常玩兒的朋友。夏耳對這些人,有些只知道名字,剩下的完全不認識,她也不常跟家附近的同齡人來往。
這會兒一大桌上這麼多男生,夏耳已經不自在極了,好在左邊陳歲,右邊程可魚,兩側都是熟人,勉強讓她心安。
他們坐包間,老闆娘進來把有塑封膜的菜單放桌子上,拿著便簽本和圓珠筆等著記。
其他人也不看菜單,七嘴八舌的:
“來三十串兒羊肉串。”
“二十個雞胗。”
“來份烤韭菜吧。”
“這玩意可挺壯陽嗷,大軍你才這歲數就補上了?”
“去你媽的!”
“……”
夏耳很少跟異性打交道,這麼直白粗暴的對話已經足夠令她臉紅,她低下頭,不自在地動了動。
陳歲本來在把玩玻璃杯,聞言,用杯底敲了敲玻璃桌面。
“亂說什麼。”
其他人愣了下,隨後看到桌上的兩個女生,趕緊收斂態度。
“有女同志在呢,注意素質。”
“就你一天天瞎說話,嘴巴能不能乾淨點兒。”
“那啥,夏耳你別生氣嗷,我們平時鬧習慣了,見笑了嗷。”
夏耳笑了笑:“沒事,你們說你們的,不用管我。”
陳歲把菜單推到她面前,跟她說:“看看想吃什麼,自己點。”又跟程可魚說:“你也一起看看。”
“啊,好、好,謝謝。”
程可魚完全沒想到陳歲還會跟她說話,表情驚喜萬分,她藉著跟夏耳一起看菜單的機會,兩隻腦袋挨到一起,小聲說:“我覺得陳歲人好好哦。”
夏耳聽了這話,比聽到別人誇她還開心,不由得彎了嘴角,小聲回答:“一直都很好。”
兩人點了些烤串,又要了一碗麻辣燙,兩人分吃一碗。
一群大小伙子點了不少亂七八糟的,又要了一箱啤酒,大有不醉不歸的架勢。
這群男生喝了酒,天南海北一頓神侃,酒量不好的,沒兩杯就開始上頭。
有一個提著酒瓶子就要給兩個女生倒酒。
“不喝酒,擼串有啥意思吧。”男生走到近前來,非要勸酒,“喝一杯,就一杯,這點兒面子都不給嗎?”
他勸了半天,程可魚拗不過他,實在沒辦法,拿起杯子接了:“可就這一杯,你可要說話算數啊。”
“保證作數。”
眼瞅著程可魚那杯倒得滿滿的,又要給夏耳倒。
夏耳拼命擺手,求饒地看著那男生,祈求他能放過自己:“我真的不會喝酒,拿可樂代酒行不行……”
“咋回事,那酒跟可樂能一樣嗎?快點,你看程可魚都喝了。”
說著,啤酒瓶子伸過去,準備向她的杯子裡倒酒。
玻璃瓶口懸在玻璃杯上方,液體剛要傾灑出,就見一隻修長的手覆住了杯口。
男生側頭,順著那隻手望過去,但見陳歲的右臂隨意伸過來,那架勢,明明是在阻擋人向杯裡倒酒,卻更像是,把手臂後面的人護在身後的姿勢。
“都說了她不喝。”
陳歲掀起眼皮,淡淡睨他,褶皺深處的小痣微微露出。
明明是笑的,可眼眸深處的黑,莫名帶了些冷戾。
“你耳聾?”

飯桌上的氣氛,因為陳歲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搞得有些僵。
陳歲的氣質慣常就冷,雖說平時總是笑呵呵的,看著很隨和,但他們也說不上來為什麼,都有點怵他。
桌上的竹籤子扔得亂七八糟,有那麼一根沒放穩,順著桌角滾下來,啪一聲掉在地上,聲音有些清脆。
像是奇幻世界裡,終結靜止世界的那一聲響指。
有男生趕緊圓場:“傻逼,喝懵了吧你,讓人小姑娘喝什麼酒。”
“把他酒瓶子搶下來!咋回事啊你,喝點尿就找不著北了噢。”
還有人替他道歉:“山夕哥,他喝多了,你別跟這傻逼一般見識。”
陳歲斂眸不語,伸手把她面前的空杯子拿過來,給她倒了一杯可樂。
“喝這個。”
把杯子重新放到她面前。
那倒酒的男生被朋友拽回去,見陳歲不說話,這些人也拿不准他的意思,訕訕的都不怎麼自在。
連拿個烤串都小心翼翼的。
夏耳看出氣氛不對,她也不想這些人因為她而攪亂了吃飯的好心情。
想了想,她拿起剛被放下的可樂,先擰緊蓋子,雙手抱住瓶身,用力搖了搖,又拿過陳歲的杯子,呲一聲擰開。
細密的氣泡瞬間上湧,夏耳趕緊往杯裡倒。
剛倒進去一點兒,那氣泡冒得厲害,汩汩往上湧。
陳歲趕緊收住瓶口,用蓋子蓋住,停止她倒可樂的動作。
“汽兒太多了。”他說。
“沒關係,等汽兒消了就好了。”
隨著她話音落下,杯子裡的薑黃色氣泡逐漸平靜,滿滿一杯的液體一點點降下去,最後只剩下一寸高。
她重新把杯子填滿,最後,把滿滿一杯可樂推到陳歲面前,雙手握著杯身,抬眼瞧他:“可樂已經消汽兒了,山夕哥也消消氣兒。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她今天也梳了一個整齊的丸子頭,一雙眼睛大大的,尤其她此刻看他的這種角度,他剛好得以把她眼角的弧度瞧得分明,像藝術家漂亮的頓筆。
小時候,他們一起坐在院子裡吃雪糕,她吃著吃著,就會側過頭來,對他說:“陳fui,我想嚐一口你的,然後給你吃我的,好不好?”
好不好?
每次她有求於他,就用這種帶點兒商量的語氣,想不到長大了,還這樣兒。
陳歲接過她遞來的可樂,彎起一邊唇。
“好。”
“不生氣了。”
這乖順的態度,好像剛才那些冷戾,全都是另一個人的情緒。
夏耳開心了,坐正身子,捧起玻璃杯,小口小口品嚐可樂。
桌上終於恢復了先前的熱鬧,其他男生再看夏耳時,目光中都沾了點兒感激。
夏耳並沒有註意到這些。
她看著杯子裡的可樂,心裡想的卻是毫不相干的事。
原來,別人叫他山夕哥。
她一向不大喜歡那些男生之間稱呼什麼“x哥”,覺得流裡流氣。
可是放到陳歲身上,就是不一樣的感覺。
山夕山夕,讀著讀著,像是真的有山風拂過,把夕陽的溫度,吹進少女的心田。

從燒烤店出來,已經九點多鐘。
一行人在馬路邊上道了別,各自結伴回家去。
陳歲結完賬,撩開門簾出來,就見到兩個小女生在外面,手拉手站著。
陳歲看著程可魚,問:“你不回家?”
程可魚沒想到他會跟她說話,有點受寵若驚,畢竟他們不是很熟來著。
她不好意思地理了下鬢角,說:“我跟夏耳順路啦。”
陳歲點點頭,沒說什麼:“走吧。”
他一個人走在前方,夏耳跟程可魚在後面。
程可魚話多,拉著夏耳一個勁兒地說,什麼“炫舞好玩兒吧”、“聽說九星的水仙比十星還變態”、“打算攢錢買個翅膀”,等等。
夏耳陪著她聊,一路上半點都不寂寞。
時間打發得很快,沒多久就走到了夏耳與陳歲兩家中間的那個路口。
程可魚鬆開夏耳的手,說:“你們好像到家了,我先走了。”
夏耳下意識地看了陳歲一眼。
其實回來這一路,她是想多跟陳歲說說話的,可是他一言不發走在前面,似乎並不想跟她們說話。
眼下就這樣回去,不知道下次再見到陳歲,又是什麼機會,什麼情景了。
儘管他們就住前後院,但是,畢竟長大了,已經沒法再像小時候那樣親密。
沒想到的是,陳歲恰好也在看她。
小鎮上安裝的路燈老舊,燈光亮得勉強,有些像西方神話裡,怎麼擦也擦不亮的阿拉丁神燈。
兩人在幽暗的光線中對視,實在有些猝不及防。
夏耳率先移開目光,撫了撫手臂,說:“那,我就先回去了。”
“啊,好,耳朵拜拜。”
她剛轉過身,就听身後傳來陳歲的聲音。
“等一下。”
她止住腳步,轉回身去:“嗯?”
“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回家恐怕不安全。”陳歲看向程可魚,“我們兩個送送你吧。”
我們兩個,是指。
她跟他嗎?
“哇!”程可魚開心得快要蹦起來,“真的嗎?陳歲,你也太好了吧!”
“嗯。”
“那走吧!”程可魚不給夏耳反應的機會,直接挽住她的手臂,繼續跟她嘰嘰喳喳了起來。
夏耳被她拖著,在心底偷偷盤算程可魚家的距離。
似乎。
好像。
送她回家,也挺不錯的。
夏耳有點感謝這路燈昏暗,這樣,就不會被人發現她微揚的嘴角。
又往前走了幾條街,拐了一條路,才走到程可魚家。
程可魚非常感動,進家門之前對夏耳說:“小耳朵,這是我過的最開心的生日了,謝謝你們專程送我回來。”
夏耳說:“快進去吧,叔叔阿姨該等急了。”
一提她爸媽,程可魚整個人都緊張了一下,也不廢話了,迅速跟他們揮手作別:“你們兩個回家注意安全啊!”
話音落下,直接進了大門,蹭蹭蹭往家裡跑。
夏耳望著她的背影,笑得有些無奈。
轉回身,剛好看到陳歲站在他身後。
夏耳不好意思再笑,避開他的視線,小聲說:“我們回去吧。”
“行。”
回去的路上,陳歲沒再一個人走前面,而是慢下腳步,跟夏耳並排。
中間禮貌性地隔了一人距離。
就只是走,誰都沒有說話。
路上是細砂石,柏油路還沒鋪到這些連通家家戶戶的小道兒裡,鞋子踩上去,有咯吱咯吱的聲音,月色無垠,踏月也似踏雪。
她靜靜地聽,聽自己的腳步聲,也聽他的。
一個人在心底,醞釀了太多話想說。
她想問。
你在安城過得怎麼樣?吃得還習慣嗎?地理書上說,安城處於亞熱帶,四季都很熱,回南天屋子返潮,還有會飛的蟑螂,你會怕嗎?還是直接踩死了它。
還想說。
這幾年總聽媽媽講,你到了那邊學習也很好,拿過很多獎狀,那你又是為什麼會被開除?從安城回來,你是開心還是難過?
可這些,她一句話都問不出。七年歲月生生在他們中間劃開一道天塹,分開的每一天,都讓他們的生疏多一分,早已不比從前。
她一直壓著這些想法,跟他向回走。
但,即使是什麼都不說,單只是跟他走在一起,她也是開心的。
很快地,走回到了她的家門口。
夏耳轉過身,想要打破這個沉默的氣氛。
她換了個熟稔的語氣,雙手背到身後去:“今天真的謝謝你啦,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麼辦。”
“沒事兒。”
陳歲仍舊是滿不在乎的口吻,好像,什麼都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夏耳覺得自己自討沒趣兒,交叉的手一點點放開,心卻一點點收緊。
“那,我回去了。”
“等等。”
陳歲走上前,伸出一直插進口袋裡的手,在她頭上親暱地揉了揉。
夏耳抬頭看他,他個子高高的,嘴角是懶散的笑。
“別多心,就一順手的事兒。我人都回來了,總不能看你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負。”
風把他的話吹進耳朵,像蜜蜂采回了蜜,潤在她心頭。
陳歲收回手,重新放回口袋裡,揚了揚下巴:“回去吧。”
“好。”
夏耳乖順地點點頭,走回到大門口。
她用鑰匙打開門鎖,開門走進院子裡,轉身把鎖頭反鎖在門上。
然後隔著大門的縫隙,順勢看了陳歲一眼。
他輪廓清瘦,站在路口處,雙手揣進兜里,在夜風裡瞧她。
一切都是靜靜的,顯得有些不真切,像神燈為了滿足她願望,憑空幻化了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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