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砂追憶04

亞次圓

依舊為了滿足白髮控的慾望而努力著。發現無法負擔飼養小白狐只好把夢想縮小，能夠每週去咖啡廳喝得起一杯蜂蜜咖啡加炸雞就滿足的宅家型創作者。今後也請多多指教！

繪者簡介 
Cola

主業為遊戲美術，多棲於各領域。
為了滿足自己創作慾與女兒們的食慾而努力著。

【序章】–迫降

二〇三四年六月三十日　北美洲近東岸上空

有如雷神降下的裁罰，刺眼的閃光包裹著雜亂的黑夜。
稀薄的空氣令人難以呼吸，震動讓人抓不著方位。
我緊抓著扶手，試圖撐過已經不知道第幾次劇烈的搖晃。眼角餘光只能瞥見迷你機窗的外頭，除了不斷撞擊裂散的雨水外，空無一物。
原本是真的黑得空無一物。
但現在添上了火光的輪廓。
──而這火可不是用來取暖用的。
「緊急修復系統沒有在運作嗎！？」
「系統沒有故障！但我可沒法用念力把被轟掉的艙門補回來啊，隊長！」
「那火呢？」
「在這樣的高空，自動修復也要一段時間！」與我對話的機師驚慌答道。
我本來還想繼續開口，但眼下的問題，光靠唇舌也難以解決。
不斷墜落的雨水也拿火勢沒轍。
『亞克，你那邊狀況如何？』
「當然是很不好！」我回應通訊另一頭的紗兒，作出決定。「妳們那邊先行迴避吧，不然有下一波攻擊的話會躲不掉的！」
『但我們不能拋下……』
「紗兒，照我說的做！」
伴著機艙內彈來彈去的警告音效，不甘願的沉默蓋過了不請自來的暴雨。
『……收到。但亞克你不得不迫降的話，一定要告訴我坐標。』
「放心吧，我會回到妳身邊的。」
「……你答應我了。」
我從窗戶瞄見右翼一段距離外的另一架傾斜旋翼機，朝右下方轉出視線。那是紗兒所帶領的飛機。
「紗兒又變得更成熟了……還是說這是進入戰鬥模式的她呢？」我不禁感慨了起來，同時想到還有另一個一直沒聲沒息的人理應也在通訊裡。
「席奈，你怎麼都沒出聲！是有什麼狀況嗎？」
或許是大雨的緣故，通訊先是傳了幾聲滋滋的雜音。
『滋……呃，這個，我想說不要當電燈泡……你們最近感情不好？』
「『問題不在這裡！』」我和紗兒異口同聲吼道。
「好、好，我迴避就是！那待會見啦，指揮官大人～。」
位於我所在機體左側的飛機，也往另一個方向撤去。
我嘆了口氣，「拜託有點危機意識……。」

大災變奪還作戰的一年後。
我們終於得以在河口湖內戰後的整修告一段落時，返回破敗的家園啟動勘查工作，並向著下一個目的地進發。
而從三分鐘前到現在的情況，十分簡單明瞭。
我所率領的機隊自河口湖出發後，途中經過了數次補給，飛了十幾小時好不容易即將抵達目的地上空，卻在這暴雨的夜晚被突如其來的攻擊攔截。
沒有警告、沒有徵兆。
只有「那個」的「殘響」。
當時數枚從深邃黑暗裡冒出的對空飛彈，就這樣大剌剌衝進陣型中央，炸毀了三架護衛的僚機，並連帶把我們這邊的機艙門整面扯進夜空之中。明明先前已經確認過不存在能夠攻擊到如此高空的ＡＩ無人機……卻還是中了計。
當初該聽進白石櫻所告誡，新型ＡＩ無人機研發資料被隱藏的可能性的。
而現在我們甚至不知道敵人身在何處。

雨勢逐漸消停。
「火勢已經撲滅，隊長！但引擎的損壞率已經超過一半……」
「直接低空飛行，現在已經沒閒功夫管敵人有沒有更多對空火力了！」
我艱難苦撐著身體來到前方的駕駛座後方，飛機本身的自動修復系統似乎已進入倒數。但沒給半點的餘裕，馬上就聽見了另一道不祥的警告音效。
我和機師對看了一眼，連話都不用說就明白事態的嚴重性。
機身再度被又一波不明的導彈鎖定了。
殘留的雨點拍上我的夏裝外衣，我緊抓著椅背大吼：
「快點迴避！」
「在做了！」
「呼呣，余這是第一次『出國』呢……到了海外都是這麼刺激的嗎？」
我翻了翻白眼，「妳這話是在幫倒忙，希萊絲！」
這架早已被轟得東缺一塊、西缺一塊的傾斜旋翼機中，除了我、數名戰鬥人員與機師外，還有個外觀特異，並早就冷靜下來的「傢伙」。
「畢竟這個距離，感知不到敵對者，余也拿他們沒法──聲音消失了。」
連預測幾秒後的未來都沒辦法嗎……這個節骨眼。
「那就乖乖坐在位子上抓穩！」
真不該帶這傢伙來的，我暗自心想──但那時，我還是做出了決定。
我心意已決。
頓時，天際線的黑夜染成了紫金色。
在我們利用夜色的掩蔽匆忙趕路後，黎明即將升起。
那是足以蒸發殘雨的朝陽。
流雨飛散之間，飛機終於重新發出了完整的轟鳴，引擎高速運轉並全力迴避即將來襲的導彈群。機師將駕駛桿徐徐前推，同時用力踩住方向舵，大幅度的閃避動作將機身往底下不見底的黑暗大陸拉去。緊咬不放的導彈群接連於路徑上炸裂，一團又一團的火舌吸乾了飽含水分的空氣。
然而，就像是被燈火吸引的飛蛾一般……
「快躲開──！」
唯一一枚倖存的導彈衝破黑煙，筆直灌進了旋翼機的側腹。
撞擊、引爆、吞噬、甩出，一切都是發生於瞬間之事。
無線通訊中，有人在呼喚我的名字。
我的雙手雙腳如慢動作電影，拍打虛無的夜與晨。
失焦的眼前，從再度著火的旋翼機艙門中探出了一副身軀。希萊絲的白髮被狂風吹得七零八落。她似乎說著什麼，但視野被狂風吹亂的我，在最後還是無法讀懂她的唇語。
「希萊……」
我那少了地面支撐的身體，就此往無盡的黑夜之中失墜。

──對於大災變六年後美國的現狀，我們幾乎一無所知。
而這時的我們還不知道。

我們或許太過於低估早在六年前就種下的災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