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魔族的我，為什麼變成了拯救人界的英雄？03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超獸軍團上尉智骨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抱頭苦思，桌上待處理的文件堆得很高，但他完全沒有工作的心情。
同樣拋棄工作的不只智骨，還有他的三位同僚。克勞德、金風與菲利正在玩撲克牌，並且準備了點心與飲料。他們邀請智骨一起加入，但被拒絕了。
「還沒從打擊中恢復過來嗎？太脆弱了吧，這可不是我們超獸軍團的風格。」
「不過我能理解。被上面強塞麻煩的工作，心情不好是正常的。」
「所以這時候就要做一些可以放鬆心情的事啡。真的不加入嗎，智骨？」
智骨沒有理會他們，繼續沉浸於煩惱之中。
「哎呀，雖然說是棘手工作，但如果是你，一定沒問題的。」
「只要完成這次任務，上面肯定對你非常滿意，升官加薪絕對不成問題，說不定會因此升上少校呢。」
「哦哦哦哦！不得了啡！我軍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少校啡！真羨慕啡！」
克勞德三人試著從其他角度鼓勵智骨，但他們的話語完全沒有觸動智骨的心弦。
「既然如此，我們交換如何？我會擔任顧問全力協助你們的。」
克勞德等人沒有回答，而是開始進行了「今天天氣真好」、「餅乾味道不錯」、「牌運真差啊」、「最近膝關節有點痛」之類的對話。簡單來說，就是強行轉移話題。
觀察團接待負責人是一份糟糕至極的工作。
雖然被賦予了誇張的權力，但失敗機率同樣高得無與倫比，更重要的是風險與利益完全不成正比。任務就算成功，得到的獎勵也不可能超過軍隊的獎懲規定，然而一旦失敗，不僅會成為四大軍團的罪人，此生無望翻身，甚至有可能喪命。
看著故意無視自己的同僚，智骨嘆了一口氣，然後繼續抱頭煩惱，直到下班鐘聲響起才回過神來。
克勞德等人早已離開，看著僅剩自己的空曠辦公室，智骨發出了不知道是今天第幾次的嘆息，然後收拾東西下班。
……出去走走吧。
心情沉重的智骨不想就這樣直接回宿舍，決定散步一下轉換心情。
黃昏的晚霞將天空染得一片絢爛，要塞大街上充滿下班的士官兵，有的想去喝一杯，有的想找地方玩樂，有的想吃飯，有的想購物，熱鬧程度絲毫不輸給大後方的都市。
理論上，這樣的風景不該出現在前線，但正義之怒要塞將不可能化成了可能。
人界軍當初建造正義之怒要塞時，原始的設計概念便是「自給自足」。為了應對不知何時才能結束的監視任務，要塞裡有大量民生與娛樂設施，駐守於此的十萬人中，更有高達三分之一的非軍事人員，其中不僅包含軍眷，還有商人、農夫、工匠等職業者。
奪下正義之怒要塞後，魔界軍也沿襲人界軍的做法，從大後方召來大量非軍事人員，進行長期據守的準備。
街道的活力完全沒有感染智骨，只見他雙眼無神地隨意亂走，最後在某個建築物前停下。
那是一間書店，招牌上寫著「醇酒屋」——要是有愛好杯中物的魔族在此，肯定會大罵標題詐欺。
下意識走來了啊……算了，進去看看吧。
智骨遲疑了一會兒，然後走進書店。
書店並不大，走進去便能感受到某種特殊的氛圍，那就像是將歷史與知識融合起來，然後置於名為時間的容器中予以沉澱一樣，是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此時的書店沒有客人，裡面只有坐在櫃台後方偷懶的老闆與正在打掃的店員。
書店老闆是個有著淺橘色長髮與淡棕色眼眸的高挑美女，她穿著露肩的連身禮裙，手持細長菸斗，上挑的眼角與艷麗的嘴唇散發出淡淡的魅惑氣息，乍看之下很像是從事某種特殊職業的女性。
此人名為九命，種族是妖貓，雖然長相與裝扮很不相配，但她的確是這間書店的老闆。
店員是有著黑色短髮與黑色眼眸的少女，身穿裙子長度有點危險的女僕裝，雖然五官端正，但神情有些呆滯，彷彿才剛睡醒。她的名字是貝莉，構裝生物。
「哎呀，這不是智骨嗎？歡迎光臨。」
一見到智骨，九命立刻綻開笑容，眼神彷彿見到了肥羊。
智骨是醇酒屋的常客，他只要休假就會跑來這裡找書，每個月都會在這裡砸上一半左右的薪水。
「好久不見，老闆。難得今天看見妳。」
「討厭，幹嘛說得好像我老是不在一樣。」
「不是好像，妳的確經常不在。」
「在的哦，雖然身體被困在黑暗之中，但我的心沒有被拘束，一直在這裡，與客人同在。」
「請別把自己縮在被窩裡面睡覺的事形容得這麼夢幻。」
「被看穿了嗎？不愧是千年一見的天才不死生物，呼呼呼呼。」
九命掩嘴輕笑，雖然嘴上說著讚美的話，但態度怎麼看都像是在調侃。智骨移動視線，看向站在一旁的貝莉。
「小貝莉，妳好。」
「你好，智骨先生。」
小貝莉深深一鞠躬，然後挺直背脊說道：
「感謝您的光臨。請像往常一樣努力消費，將寶貴的魔晶幣浪費在這些無益又無用的垃圾上面，小貝莉的薪水也會因為您的愚行而增加。老闆與小貝莉賺到了錢，垃圾們有了新家，智骨先生獲得了微不足道的滿足感，大家都得到幸福，太棒了。」
面對有如土石流般撲來的粗暴言語，智骨沒有生氣，只轉頭看著滿臉微笑的九命。
「……雖然有點多嘴，不過我覺得妳最好還是幫小貝莉加一下薪水，讓她換些新零件比較好。」
貝莉是九命從二手市場買來的古董貨，因為太過老舊，所以行動總是搖搖晃晃，講話的內容也很糟糕。
「贊成。小貝莉也很希望加薪。智骨先生雖然頭骨裡面是空的，可是心地善良。如果您需要，小貝莉可以用身體作為報答。」
「不，我不需要。」
「只要一千晶就夠了。」
「竟然要錢！而且好貴！」
智骨每月的薪水是三千兩百晶，這同時也是一般魔界軍上尉的標準薪資。
「小貝莉不是那麼廉價的女孩。請放心，絕對物超所值，小貝莉的記憶庫有很多資料，不論哪種姿勢都沒問題，保證可以讓您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不，就說我不需要了。」
「推薦的姿勢是迅雷光殺之型，天地煌鬥流的最終奧義。」
「為什麼是格鬥架勢！而且還是最終奧義！妳以前究竟在哪裡工作啊！」
天地煌鬥流是魔界著名的徒手戰鬥流派之一，規模很大。
「因為小貝莉經歷過很多事。雖然是被使用很多次的中古貨，可心靈還是純潔的，所以完全沒有問題。」
「問題很大！心靈純潔的傢伙才不會說出這種話！」
「是，小貝莉瞭解了。智骨先生也跟那些差勁的男性一樣，喜歡未開封的原裝貨，好滿足下流的征服慾。小貝莉下次會把自己羞恥的地方事先包好，讓智骨先生親手撕開膠帶。」
「我從來沒說過那種話！而且為什麼是膠帶？這跟膠帶有什麼關係？」
小貝莉沒有理會智骨，只是一邊不斷重覆著「膠帶、膠帶、膠帶……」的低語，一邊繼續進行掃除工作。
「老闆，我說真的，把她送去保養一下啦！妳這間店會沒有客人，那傢伙肯定佔了很大的因素！」
「我也很想這麼做，可是沒有錢吶。只能請你努力消費，為小貝莉的保養費做出貢獻了。今天想找什麼樣的書？」
智骨一邊懷疑自己進的究竟是舊書店還是剝皮酒店，一邊隨口回答：
「不，今天不買書，只是看看而已。」
「這樣啊，那我推薦幾本吧。像這本，《不死生物的一百種死法》，內容挺有趣的。還有這本，《魔王其實比你想像的還要蠢》，這在一百年前可是禁書哦。」
九命轉了下手中的細長菸斗，隨即便有兩本書從不同書櫃飛了出來，輕盈落到櫃台上。智骨雖然有點心動，但購物的欲望很快就消退了。以他現在的情況，就算買了書也沒心情看，日後也不見得有機會看。
「還是算了。」
「嗯哼……？出了什麼事嗎？不介意的話，可以說來聽聽？」
九命不愧是老到的經營者，敏銳地察覺到智骨的不對勁，於是用溫柔的聲音問道。
不知是因為積累了太多壓力，還是九命的套話技術太高明，智骨先是猶豫了一下，然後就把心中的困擾說了出來。
當然，接待觀察團一事是機密，不可能隨便向外人透露，智骨只說自己被交付了非常棘手的工作，要是處理不好，甚至可能會沒命。
「原來如此。」
九命聽完點了點頭，然後深深吸了一口菸。
「上面知道這是不可能成功的任務，沒有任何魔族想接手，所以才把它塞給你。畢竟不管資歷或功績，你都是最淺的，就算犧牲了，也可以把損失控制到最小。你可真是抽到了壞籤吶。」
九命殘酷指出了隱藏於任務背後的現實考量。智骨則是面無表情地聽著，他早就猜到這一點。
「要我說，既然事情已經變成這樣，你就隨自己心意大鬧一番吧。盡量去幹，鬧得越大越好。」
「要我自暴自棄的意思嗎？」
「不不不，不是的。要是你規規矩矩地做事，上面反而容易撇清責任。」
「……嗯？」
智骨腦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他覺得自己似乎理解了什麼。
看見智骨的反應，九命知道對方已經聽懂自己的意思，她帶著狡猾的微笑，用手中的細長菸斗指了指那本《魔王其實比你想像的還要蠢》。
「能夠掌握權力的傢伙，不可能會是庸才。擅長巴結、擅長賄賂、擅長說服、擅長裝傻、擅長幹骯髒事……總之，肯定身懷某種不同凡響的東西。但我們是魔族，不是魔神，不可能什麼事都懂。正因如此，哪怕再怎麼聰明的上級，也可能會被下屬蒙蔽，做出跟傻瓜沒兩樣的決定。這本書講的就是這樣的事，如何？要買嗎？」
之後，智骨離開了醇酒屋，手中的袋子裡裝著九命推薦的那兩本書。
「隨意大鬧嗎……」
望著即將沉沒的夕陽，智骨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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