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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本書特附<司馬先生親筆簽名>以饗讀者!
※見證時代,走過歲月的司馬中原留給人間的,不只是膾炙人口的文學佳作,更多的是滿滿的經典與回憶!看司馬中原原創文藝小說,一窺司馬中原文藝小說的奧妙!
※司馬中原人生謝幕,作品成為絕響,喜愛司馬作品的讀者必追!只知道司馬中原的鄉野小說嗎?以擅寫北方鄉野及靈異故事的司馬中原,原來也是擅寫文藝小說的能手!他的小說中充滿了濃厚的文人氣息,並融入了親身的經歷,使故事更顯真摯且打動人心!
※書中主角人設為畢生貢獻於筆耕工作的文字創作者,書中諸多談及創作人的心事與難處,亦可視作是司馬中原藉筆抒情,一吐抱負之意!
一個人在短短的一生當中,能有幾次機緣?
遇上有緣人,若不緊緊握住一個「緣」字,
等到曲終人散之後,得付出多少傷懷感嘆?

他無法再用自欺去隱諱他對於她的愛,但他早已不是年輕的人,他不願用一切飄浮不實的字眼去解釋這種情感,更不願把它和婚姻、佔有連在一起。這份情感,對於他是莊嚴的責任;他如何能在她愛好的寫作方面幫助她,使她的潛力能充分發揮出來?如何能不驚擾她的求學生活,使她生活得更愉快一些?這是一項難題,他自己本身就不是一個很愉快的人物,怎能把愉快帶給別人?假如在這份情感上,他一無所能,完全成為接受施捨的人物,那就更為難了,他究竟該怎樣處理它呢?
在男歡與女愛氾濫的滾滾紅塵中,葛德像是一匹孤獨的狼,遊走於人世間,放縱著七情六慾。他和一般人一樣,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也想找到一個可以永遠停靠的港口,從此安定下來,然而已過不惑之年的他,早沒有年輕人的衝動與激情,現實生活的重擔讓他不願輕易談愛,更不敢涉足婚姻,直到他遇到了她──一個善解人意,又與他心靈相通的鄉下女孩,她成了他筆下與精神上的繆斯女神,他不再是一隻孤鳥,下筆文思泉湧,作品屢獲好評。只是年齡的差距和經濟的窘迫卻是不爭的事實,種種的難關在考驗著兩人,他該割捨這份情緣嗎?逃避情困,日子當真就變得單純了嗎?

※【書中金句】
★俗說:十個文人九個窮、事實也正如此,煮字療飢的,大有人在,生活上的貧困實在算不得什麼。寫作的朋友,一般都著重於精神生活,也就是說,他們的精神慾望強烈,物質需求的慾望比較淡泊。拿自己來說罷,多年來需求的,只是一方能聊避風雨的斗室,穩定下來,有計畫的不斷寫下去,至於對基本生活的追求,那該是人人都具有的,最低也是最普遍的願望,僅管連這一點也沒能完全取得,自己仍然活著,從寫作中揹負更多更沉重的別人的痛苦和希望。還能夠繼續寫下去,該算是最大的安慰了。
★真正的愛不是獲取,而是付出,他必須自問能給付對方什麼?安樂?溫飽?和感覺上的幸福?……認真檢討起來,自己太貧弱了,不僅僅是金錢或物質上的貧弱,甚至在生活信念和精神的堅定性上,也不及對方勇敢和猛銳。他既珍視這種緣分,這種感情,就必得先在心理上作準備,儘量爭取那個時機。
★再好的花,也要有足夠的土壤,適於它的土壤。這些年的都市生活,名與利的逐鹿,商業上的競爭,人擠人的世界,不是不能發掘出題材,但自己總被擠在外面,不解其情,不見其境,如何能用它寫出作品來?……泥土,他確實需要泥土,他不願就這樣的在煤煙和塵霧中萎落掉。
★算了罷!葛德,你除了會寫點稿子之外,根本算不得什麼,在當前社會人群的眼裏,毫無斤兩。把自己的血肉挖給他們吃嗎?吃完了,還要啃你的骨頭。經過這些年生活的煎熬,他已經沒有太多的血肉用來施捨了,只賸下一副皮包的骨頭,能熬煉出多少像樣的作品來?……說得輕鬆,哪能就這樣算了?!正因自己算不得什麼,才緊緊抱著這枝筆,想把生存感受吐述出來。假如丟開了筆,活得不值得;就是死了,也死得不值得。
★文章貴乎見性情,散文和雜文有感而發,多少具備這個條件,讀了它,或能得些啟悟,或能一消塊壘。而目前的短篇小說,實在缺少像樣的作品,衝擊性不強,作品深度不足,情既不真,意又不顯,有時連一個簡單的故事都說不周全,能怪讀者不願讀嗎?讀者既不願讀,出版社自然不肯出版了。
★她不是風景,卻比風景更能感染人。這真是極為奇妙的感覺,他很少經驗過的。女孩拖著一串笑聲走開了。不放糖的咖啡也不覺得有多麼苦。他不明白這種感覺是真實的,還只是一種飄浮的幻覺。理性警告著他:葛德,這不是真的,這只是一種逃遁,你遁不出你所屬於的社會,卻逃向另一口情感的陷阱!
★俗說:十個文人九個窮,事實也正如此,煮字療飢的,大有人在,生活上的貧困實在算不得什麼。寫作的朋友,一般都著重於精神生活,也就是說,他們的精神慾望強烈,物質需求的慾望比較淡泊。拿自己來說罷,多年來需求的,只是一方能聊避風雨的斗室,穩定下來,有計畫的不斷寫下去,至於對基本生活的追求,那該是人人都具有的,最低也是最普遍的願望,儘管連這一點也沒能完全取得,自己仍然活著,從寫作中揹負更多更沉重的別人的痛苦和希望。還能夠繼續寫下去,該算是最大的安慰了。
★那彷彿是一口感情的井,他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掉下去了。綠野之外,他從沒想到過的,終於來了,他體會到的是一種奇異的愛情。他必須儘快的回到小木樓上去,把自己囚禁起來。

作者簡介

司馬中原1933-2024本名吳延玫,江蘇省淮陰人。曾經多次榮獲各種獎項,在世界華人文壇享有殊榮,作品內容包羅萬象,取材多元,尤其擅寫鄉野及靈異故事,深受海內外廣大讀者們喜愛,而他隨時琅琅上口的鄉野故事,在他抑揚頓挫的講說下,更添恐怖情境,也因之被稱為「鬼故事大師」,堪稱是國寶級的鬼故事作家。他從青年期即筆耕不輟,著作不知凡幾,最為膾炙人口的代表作有《狂風沙》、《荒原》、《驟雨》、《紅絲鳳》、《路客與刀客》、《綠楊村》、《失去監獄的囚犯》等,並獲國家文藝獎,散文《火鷓鴣鳥》曾入選國中國文課本,被視為「以文字描繪聲音」的最佳示範。
*司馬中原榮譽獎項
1965 第一屆全國青年文藝獎
1967 教育部文藝獎
1971 十大傑出青年金手獎
1979 第一屆十大榮民獎
1980 聯合報小說特別貢獻獎
1987 國家文藝獎
1992 金鑰獎文壇貢獻獎
2007 中華文藝協會榮譽文藝獎
2008 世界華文作家終身成就獎
2010 世界文化藝術學院榮譽文學博士學位
2019 中華文藝協會六十週年文藝獎章
2020 全球華文文學星雲獎(貢獻獎)
2024 文化部褒揚令(辭世後獲贈)

目次

第一章 孤狼
第二章 軟性生活
第三章 性格悲劇
第四章 綠野之外
第五章 宿命預感
第六章 流浪漢和貓
第七章 兩人伙食團
第八章 悟緣
第九章 殘夢
第十章 出名和成名
第十一章 愛的力量
第十二章 「公雞」哲學
第十三章 天才夢遊者
第十四章 雙喜臨門
第十五章 春的圖景
第十六章 撥開迷霧

書摘/試閱

他和她坐車回到小木樓,彼此都談的是別後的話,一些生活上很平常的言語,直到女孩吃過飯,她才主動提到他們自己的事情。
「我母親是個很迷信的女人,」她說:「我說很迷信,並不意指她比一般老年人特別到哪裏,你知道,上一輩人裏面,有很多人都有若干忌諱,比如說我們吃飯拿筷子,我母親便會叫我不要抓得太高,說是女孩筷子抓得高,日後一定嫁得遠。」
「這一點,我很明白。」葛德點頭說:「在我的老家,也有同樣的習俗,迷信意味很濃的習俗,由於當時的交通情形不發達,女兒出嫁,通常不會嫁到遠方外地去;做父母的,不論迷信不迷信,總認為女兒嫁在家裏附近,回娘家走親戚方便,嫁了也像在家一樣。如果嫁給外地人,總有一天會被帶走,千里迢迢的,甭說走動不便,有時連音訊都斷絕了,那樣,嫁女兒等於丟了女兒一樣,即使男方家境好,他們也不會願意。這倒不是迷信不迷信的問題,這該算是人之常情。」
「其實,如今這種情形,已經改變了。」女孩說:「管他嫁在南,嫁在北,都是當天就到的地方。實在嫁的是『人』,不在於地方。有些人雖然嫁在老家附近,不探望,照樣的不探望。女婿真是有孝心的,千里萬里一樣隔不住人。人常說:親親故故遠來香,嫁得愈遠,心越是貼近,難道不好?!……」她頓一頓,又說:「這些道理,我卻不能一口氣對她去說,我這做晚輩的,怎好拿道理反去教訓尊長?」
「我說過,妳認為慢慢來,是絕對對的。」葛德說:「她意識就是那樣,有什麼辦法呢?也許過一段日子,她對我有了瞭解,情形就會轉變了,沒有什麼樣的因素使我不能等的。」
「其實,她的心地真是寬和善良。」女孩兩眼泛溼說:「我在告訴她我們相處的事之後,從她眼神裏,我看出她驚愕,不很贊同,她曾動了幾次嘴唇,但都沒有把反對的話說出口來,……她是怕我傷心。這不是習俗、規矩和制度的問題,這是做人免不了的情感的牽掛。」
「不要為這事再煩心了,碧霞。」葛德緩語溫聲的湊近她的臉說:「打今天朝後去,妳還是專心忙妳的功課罷,妳已經耽誤掉不少的時間了。」
「對啦,」女孩忽然想起什麼來說:「既然我們要等下去,我原先住的地方,離這邊實在太遠了一點,你不妨替我留意著,這附近要有房間出租,適宜單身女性居住的,不妨跟房東談談,幫忙替我租一間。我目前沒做差事,我母親知道之後,給我一筆生活費,包括房租錢。我在那邊兩人合住,雖說省一些,但同房的她做事,夜晚我看書會影響她睡覺,儘管她說沒關係,畢竟很不方便。
「是的,」葛德說:「累妳兩頭跑,我老早就覺得很難受,但妳知道,我的經濟能力這樣弱,實在……妳如果能住在附近,當然就方便多了。」
「我也是早就想過的,只是當時沒有提。」
「我想,分租的房間比較容易找,」葛德說:「雖然平常沒有認真的留意,至少在印象裏,街頭巷尾,貼有很多這樣招租的條子。趕明天,我就出去兜兜圈子,多看幾處地方,選離這兒最近便,環境又很適宜的,而且,價錢又很適合的,……妳是省儉慣了的人。」
「那當然,」女孩轉動黑眼笑說:「能省些錢,多買幾瓶乳白魚肝油,把你餵得略微壯一點點也好,但也不必太壯──太壯就不像一個窮作家了。」
她笑起來,笑得真,笑得有些恣意的奔放,她嬌而脆的笑聲,真像一串搖動的鈴子,鈴聲使他的心跟著搖漾,從這裏,他可以看出她真樸的本性來。他知道,一般出生在農村裏的女孩子,大多懂得收斂,唯有在私底下,和她極熟悉極相知的人相對的時候,才會展露她的真性情,沒有矯飾,沒有浮誇,這是一種活潑的,自然的嬌憨。
「我要阻止妳再講下去了。」他說。
他用粗莽的動作吻了她,把他的思念融在裏面。她接受了,只一忽兒便推開了他,用警示性的語氣說:「葛,我不反對親熱,但還是讓我們適可而止罷……人在平常總很自信,當感情泛濫的時候,你知道,我很駭怕……。」
「抱歉,碧霞,」葛德退到椅上坐下來低聲說:「我無意驚嚇妳,我只是告訴妳,妳南下這許多天。我實在很想念妳,妳走後,我生活裏彷彿缺少了什麼。」
「我還不是一樣,」女孩掠掠頭髮說:「陪我母親,困守在病房裏這些天,情緒很不好,白天夜晚都有些昏昏沉沉的,我總想到你是不是是吃了冷飯?是不是吃飽了?想到你是不是深夜還在熬著寫稿?……有時我在笑自己,怎麼會變得這樣瑣碎了?!我又想到,我們都像是蜘蛛,總坐在感情的網裏。」
「多適當的比方!」葛德說:「妳是純情的,我只能說是惜情,我總愛朝玄處想,對我來說,獲得這份情感,真是太難了。妳到南部去後,我常常一個人在呆想,以為這不是真的,只是一場夢。」
「那準是你平常寫多了,想多了,神經有些過敏了。」女孩說:「其實在真正的生活裏面,人與人產生情感,太平常啦。你早年的那些朋友,不都是一個一個的築起他們窩巢了嗎?……我從沒把它當成夢看過。」
「其實,有這種疑真似幻的感覺也很好,」葛德品味著他自己的話說:「這樣,當我發現它不是夢的時候,便更加珍惜這份情緣了。」
「你能有這樣的想法,真使我感動,葛!」女孩說:「我只是一個很平常的鄉下人,我能帶給你的,並不比別人多,日後,做家務,帶孩子,換了旁人,一樣會做的,如果硬說多點別的,那就是我渴望你能安心寫作,能留下一些好的作品,……我相信你能寫出更好的作品來的。」
「有了這些,我還能多要什麼呢?」葛德說:「秦牧野早先提到過,就他的看法,好夫妻有三種,一種是心靈契合的,彼此談得來,情感深厚,又知心。一種是個性適合,相忍相讓,平淡裏帶點兒甜味,但在精神境界上,略有參差。一種是情感好,各盡分份。我覺得,妳該算是第一等的。」
「虧你老面皮,」女孩走過去,用指甲輕觸他的臉說:「你說的不羞,我聽的卻羞得慌呢!」
「我們言歸正傳罷,」葛德說:「我明天就去替妳在附近找間房子,找妥了,儘快搬來,省得每天來往奔波。一等搬定了,妳就專心準備妳的功課,有許多雜務事情,讓我來料理,……活動活動筋骨也是好的。妳今天一路坐車勞累,該早些回去休息了,我下逐客令啦!」
葛德這回辦起事來,真的很認真。第二天,出門跑了半天,一共找到三家比較適宜的出租的房子,前兩處是公寓分租的房間,後一處是蓋在一家人家後院的小磚屋,一房一廳帶廚廁的,如果從後門進入,就變成單家獨院的小型平房住宅,租金略微高些。葛德和女孩商量,黃碧霞毫不猶疑的選了後一處地方。
「好是好,只是有些不合經濟原則,」葛德說:「租金實在貴了一點。」
「真的貴嗎?」女孩說:「日後我們結了婚,不必再去費心找房子了,只要把小木樓退租就成了,我是這樣打算的。」
「妳真是有打算,我可沒想到這一層。」葛德說:「不知妳想到沒有?萬一好事多磨呢?」
「那也沒什麼,」女孩說:「我住到考完,如果能考進學校,我會找幾個女同學來合住,負擔自然就減輕了。我總覺得,單獨進出的房子,要比跟房東處在一起方便得多,這種房子找起來很難的。」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葛德陪黃碧霞一道去看房子,簽妥合約,很快就搬了過來。那家的後院很大,至少有廿多坪,中間鋪上水泥通道,兩旁是荒蕪的花圃,叢生著雜草,雜草叢中,還有一枝憔悴的玫瑰探出來,但沒有發花,在牆角,有一棵久沒修剪的老榕,還有一棵棕櫚,具有些庭園的趣味。
房子蓋得比較簡單,單磚灰瓦,由於年月比較久,房子空著沒人住,只儲藏了一些廢棄的雜物,因此顯得有些陰溼,窗臺和牆壁上,生了不少的黴斑,但這不算什麼,只要略作打掃,開開窗子除除黴氣就好了。
葛德和女孩兩個,花費了兩天的時間,整頓這所小房子,把她的新住處,安頓成一個環境幽雅,几淨窗明的地方,很適合安心複習功課。
也許很久沒作過這樣的體力勞動,女孩還好,葛德累得只是搥腿搥腰。
「真抱歉,把你累成這樣。」女孩說。
「不要緊,」葛德說:「回去燒水洗把澡,休息一兩天就會復元了!雖然勞累一點,但我心裏卻很高興,因為不必擔心妳再頂風冒雨的跑來跑去了!」
「我們能租到這房子,真不容易,離小木樓只隔兩條巷子。」女孩說:「你那邊沒有廚房,臨時煮飯,弄得滿屋子油煙,我看,不如把它移過這邊來,到時候,你走幾步過來用飯,更適合一些。」
「碧霞,」葛德有感於衷的說:「這樣,越來越像一個小家庭了,我真怕有一天我要是失去它,我一個人更沒有勇氣去飄泊啦。」
「你想你會失去它嗎?」女孩說:「我真願發誓,我在世上活一天,我就會堅持到底的。」
「我當然感激妳這種堅持,」葛德說:「不過,妳要瞭解,有時候,一個人的能力很有限,如果過分堅持,就會釀成悲劇的,我不忍也不願眼見那種結果。」
「也不要把事情看得那麼嚴重,」女孩說:「這是我們自己的事情,有感情的基礎,沒有什麼外力能撼得動它,你看我們像是那種悲壯的人物嗎?……我堅持,主要是保有自己選擇幸福的權利。我並不是傻子,不是嗎?」
事實上,葛德不能不默認他早已沉浸在幸福的感覺裏面了。有了這樣一棟安適的小屋,一個綠蔭遮掩的小小庭園,他和她耳鬢廝磨的相守著,談詩、論文、寫夢,然後,女孩準備她的課業,他回到小木樓上去寫稿,各人努力於自己的事情。如果他捨棄了這些,他還能求取旁的什麼呢?這生活曾經是仰企不及的夢境。
女孩提議平常盡可忙碌,但週末和星期假日,還是要輕鬆下來,做些有益身心的活動,像登山和郊遊什麼的,她說:
「我看過好幾位有名的作家,有的患有酒癖,雖然常自居飲者,其實已經算是酒徒了;也有的過於勞心,瘦得一把骨頭,一走動就氣喘吁吁的,充分顯出未老先衰的徵兆;也有的懶得運動,渾身肥肉,像一隻吹鼓了的氣球。我可不願見你變得和他們一樣,你有沒有注意過,你的腰已經有些駝了,全是坐出來的。」
「但妳要我爬山,我怕是爬不動了!」葛德說:「我是不會做登山協會會員的,他們一瞧著我這副模樣,絕對不肯要我。」
「我又沒勉強你去攀登三尖五怪那種大山,」女孩說:「像郊區的七星、大屯、拇指山之類的小山,任是誰都能爬的。人到綠林裏,精神像洗過一次澡樣的清爽。你開始時,也許會覺得有些疲累,慢慢就會習慣了!」
「只要妳堅持,我就願意盡力去嘗試了!」葛德說:「先從郊遊散步開始,逐漸爬一點小山,我想累是可能累一點兒,也累不到哪裏去的。」
女孩很認真的計畫著去哪些地方,看花,聽泉,或是尋覓幽境。她所列出的郊區多處地方,葛德都曾經多次去過。一般說來,越是所謂郊區名勝風景,越是顯得沒有味道,有人形容那些地方本來並不壞,但都被人玩渾了,到處是土產店,小吃攤,瓜皮果屑和遍地垃圾,反而一般人不常去的地方,還能保持一份原始的清幽。不過,當他眼她在一起時,便覺得平常認為毫不足取的地方,風景也都變美了。他們牽著手,走到離開人群較遠的地方,或是坐著察看野花草,或是彼此不說話,諦聽微風搖落松實的聲音,這時候,他們便敏感的觸及到季節的變化,並深深的融入了自然。
情感可以美化風景,他真的這樣想過。
他和她到情人廟去膜拜過,他們分別的許過願,她調皮的問他許的是什麼樣的心願?葛德深深的凝視著她說:
「碧霞,我記得我有個老班長,他老家住在黃河岸邊,抗戰時入伍當兵,輾轉到過很多地方,當他隨著隊伍在米脂剿共時,當地盛產大棗、他吃了棗子,卻把一枚棗核留在身上,有人問他留棗核幹什麼?他說將來承平了,要帶回老家去種植,讓它開花結果。……他能帶棗子,我能帶人。我祈求有一天,兩岸承平了,我能把妳帶回我的家鄉去。」
「我會等的,那何嘗不是我的心願?」女孩說:「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帶你到這兒來麼?當初卓文君跟司馬相如離家,也過過很窮的日子,我一樣願意跟你過窮日子,你帶我到天涯海角,我都會去的。」
「我記得這座廟初建時,有很多人議論過它,認為建造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的塑像供人膜拜,不妥當。誰知道也有許多人熱愛他們,至少,他們真正懂得愛情。」
「其實,板著面孔衛道,大可不必。」女孩說:「願意拜的自會來拜,不喜歡他們的,就不來好了。在鄉下的許多廟裏,以人為廟的也很多,何況相如是個文學家,為什麼不讓後世人景仰呢?」
「也許是社會習俗的關係罷。」葛德說:「在丹麥,安徒生忌辰的夜晚,仍有許多孩子們為他提燈;在英國,人們對於莎翁極為尊敬;我們當代也許還沒有那樣的作家,至少李白杜甫也該有座廟罷?如果有,我是贊成的。」
「你忘了,我們在端午,不是也紀念屈原嗎?」
「孩子們和一般人,誰知道屈原?誰讀過他的作品?誰瞭解他的精神和他的為人?」葛德有些激動起來:「大家都只知道吃粽子罷了。」
另一個週末,葛德提議去指南宮,女孩搖頭拒絕,她認真的說:
「並不是我迷信那些流言和傳說,這是一個人心理上的問題。傳說如果一對情人去參拜呂祖廟,他們結果都是勞燕分飛的多。討吉利的心理,是誰都有的,我們何必自己去觸自己的霉頭?再說,可去的地方正多,並不一定非到那兒不可,我們找一處野溪,看流水看石頭也是好的。」
他們真的去找野溪了。在石碇鄉用午飯,沿溪走著,因為離熱天還有一段日子,撲面的春風仍略帶寒意。女孩談起上一年的夏天,她曾經和女友做伴,來過這裏,在溪心嬉水,捕蝦,用一面鐵絲絡子,張在石頭砌成的野灶上,自己燃火烤肉。她說起夏季來時,這溪岸的鬱勃,林子裏,飛著無數螢火,黃昏時,滿耳都是蟬鳴的聲音。有許多輕便的帳篷,搭在河邊平坦的石臺上,露營的年輕人,嬉笑著,對著月光,放聲的唱歌……。
「但我還是喜歡現在這樣子,只有我們兩個人。」葛德說:「唯有安靜,才能使人體會到自然的美。」
「其實,在我們鄉下,這樣的地方隨處都有。」女孩說:「人住在城裏,好像籠鳥,望著籠外的天和地,明明很平常,也以為是很美了!無論如何,它使你感到心境和朗寬鬆,這卻是真的,尤其是對寫作用腦的人,有意想不到的效用,這就是我逼你出來的理由!」
女孩所說的話,葛德早已感覺到了。他半生從來沒有過過這種感情溫潤的日子,它像是一首平靜的,帶有夢意的歌,它安撫他的早先的困頓、焦灼和起伏無定的鬱躁。他曾經想過,一個從事文學創作的人,面對著生活時,應該感受生活浪潮的直接衝擊,但必須要有個適於寫作的環境,推展開一顆平靜的心,才能反芻精神的蘊蓄,把它吐放到紙上,成為作品。他早些年寫不出稿子來的原因,現在終於被自己發現了,那是他心情始終沒得平靜。他更從這裏領悟到,不論是怎樣剛強的人,總不能常年累月的吶喊著,憑藉他的性格和單一的勇氣,直衝而前,他總得要有屬於個人的感情生活,便他的勇氣得到培養。
他更發現,精神上的釋放和付出,都只是概念性的,有時根本不切實際;一個人依著概念去釋放自己,展得太寬,放得太廣了,精神質素便自然的變得稀薄起來,而且,沒有特定的對象可以投射,它們便飛浮起來,如浮雲片羽,飄忽游離,全無落處。如今就不同了,他愛著黃碧霞,對於她的一切,他都得懇實的付出他的關心,他得體會對方的心情,瞭解對方的心理,不論在實際生活或精神生活上,他都要進入她的世界,探索到細處、隱處、微處,這是一種責任。
他記得死去的彭東,會經拿藝術作比方,用之證映人生,他說:「有些從事抽象繪畫的大師,從眼見的現實世界逐漸抽離,昇華到心靈世界裏去,展現無形之境,但,人活在世界上,生活的根鬚仍然深紮在現實當中,人總難以抗拒生活的直接影響。他們抽離到某種程度,便要回顧現實,從而覓求本身的定位。否則,便飄飄盪盪的凌入虛空,覓不著自己了。」彭東很贊成這種藝術回顧的論點,對於一些著名的抽象畫家,每一年總要認真畫幾幅具象作品的舉動,認為是著重根本的現象。
他當時聽了這段話,只能說略有感觸,也曾把它記在札記,但並沒有深沉的思索它,從其中體悟出什麼樣特別的意義,如今,他才真正領悟,人生也正如此的。
他早先空抱著救世拯難的文學心胸,寫呀,寫呀,自己點燃著自己,他實際上只是囚在小木樓上的,一個又貧窮又潦倒的單身漢,一個和廣大社會生活並不融和的、神經質的人物,他對外間,除了感情的繫念,一切都陌生茫然;沒有透視,哪有認知?……人在概念裏,總會使自己本身的形象變得膨脹起來,彷彿很巍峨的樣子,而那只是不切實際的自我幻覺罷了。……這和抽象的意味差不多,廣而不透、浮而不實很容易不自覺的形成。
他現在該是回頭現實了,不求陳義太高,只要以一個平凡的人的立場,抱一種平凡的心志,在現實生活裏,學習著實際愛人,關心人;有了這種基礎,再求逐步擴大,這就是先具象而後抽象。
他是一隻在黑夜裏盲飛亂撞過的傷鳥。
如今,他應該在這塊小天小地當中暫作休憩,療養他的傷痕,生出他的新羽,這樣,他才能具有充分的,長途飛翔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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