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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河邊:《金剛經》裡尋找大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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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河邊:《金剛經》裡尋找大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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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河邊:《金剛經》裡尋找大雄

商品資訊

定價
:NT$ 300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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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華文世界第一本以《金剛經》為書寫核心的小說!

我的本來面目是什麼?

我們都想知道自己是誰,
有的人一出生就被歸類,有的人,
臨死都未必清楚自己從何而來又將何往……

「我在恆河邊上住了幾天,走來走去,想著佛陀的話語,幻想那年代的情景。兩千五百年前的恆河邊,該有多麼地熱鬧啊?各方豪傑聚集在此辯論,激盪出各式各樣的火花來……一場耆那教主與佛陀的隔空辯論,你不需要相信其中的真真假假,只要跟著一起辯論,就行了。我相信無畏無懼的兩位大雄,會欣然歡迎你加入辯論。」──陳念萱

★ 隨書附詩人許悔之為小說而抄《金剛經》書法全卷
★ 中國知名媒體人 李蕾、駱蘭、李永年 真誠推薦

五個虛構的角色,兩個偉大的靈魂
一段機鋒、矛盾又空性智慧的辯論
兩千五百年以來,恆河之水,從未停歇……

近兩千六百年前,恆河邊有兩位大雄──兩位偉大英雄──耆那教主「尼乾陀」和佛陀「釋迦牟尼」,他們前後相差二十年,但都得到通透清明的證悟,在恆河兩岸都各自擁有眾多的追隨者……但他們還是有著一項終極的差異,就是對「空性」的看法;在恆河兩岸,在恆河邊,兩位大雄對「心」的認知,他們開悟的故事,其實正是人類永遠的疑問與追尋。

作家陳念萱在三年前決定要寫一部和《金剛經》有關的小說,為此她去了印度恆河兩次,在恆河邊體會並且徘徊,最後又去了佛教聖地尼泊爾,在那裡完成了這部小說《恆河邊──〈金剛經〉裡尋找大雄》……

陳念萱多年前第一次去恆河,是帶著她母親的骨灰,將之灑入恆河,從白天灑到了黃昏,捨不得一下子就灑完了……,小說叫做《恆河邊》,透過兩位大雄交織的故事,有如恆河之水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流來,也不知道會流到什麼時候……小說自然有著陳念萱對生死、因緣、佛智慧的叩問與體會吧。

■主要人物──
甯霏:為家人的遺骨,多次往返恆河,得到了恆河裡千千萬萬魂魄的慰問,也汲取了恆河邊上千百年來耆那教、佛教大雄智者們的論辯與思想。
大、小Naga:第一次出場時分別為七歲與九歲,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都隨著龍樹名號而取名,兩人一前一後,彷若龍樹菩薩的小分身,頑皮卻又飽含經典文字,一如龍樹菩薩的好學與激辯。
兩位大雄:耆那教主「尼乾陀」與佛陀「釋迦牟尼」,相差二十年得到證悟,分別在恆河邊擁有自己的弟子,雖有著同樣家世背景、證悟方式,等同的破除種姓制度動機,卻從未相見,只有隔空辯論。而這場辯論,卻分裂了耆那教僧團……

作者簡介

陳念萱

1958年8月13日生於嘉義空軍宿舍。華興育幼院畢業。著有《金剛經尋寶》《尋找上師》《不丹,深呼吸》《不丹閉關人》《黔滋味:外來移民的鄉愁》《香料罐兒》《吃品味:尋常好滋味》《神妙貴州》等書。

陳念萱寫作三十餘本書,《恆河邊──〈金剛經〉裡尋找大雄》是她最新的著作,也是中文世界裡第一部以《金剛經》為核心的小說。

名人/編輯推薦

【推薦序】
《金剛經》講了什麼?
◎李蕾(作家、資深媒體人,曾任西安與上海電視台主持人,現任「美的專業主義」公眾號主持人)

《金剛經》講了什麼?
終極科學的宇宙真相。
——這答案未免太枯燥了,給我這個答案的人是陳念萱。
她新寫的書,是一本小說,並且是用《金剛經》寫的。
還沒看書,我就開始翻白眼了,心想這是寫小說誒,你能不能有趣一點?
如果這麼去問,她一定會說:修行不是為了有趣。
我不死心,想問你能不能性感一點?
結果必定是她半個字也不答,立即翻臉,把我拉黑。或者她還算給我情面,罵一聲性感有屁用!她最恨別人贊她漂亮,是真的恨,一點兒也不欲擒故縱。
這就是陳念萱,她是個怪女人。這句話她聽起來反而會很舒服,當做最高讚美。
我們認識有十多年了吧,那時候我在電視台做一檔談話節目,有一年請來很多台灣嘉賓,先是胡因夢、曹又方,之後又見到了陳念萱和吳璧人。不管世界多大,總有些人是一夥兒的,隔山隔海來相認,何況台灣很小。後來我才發現,她們竟然彼此熟識。那是我對台灣女子印象最為美好的時期,她們的確有共同之處:名字都很好聽,都美貌,都很勤奮。
有一種偏見認為,貌美且有名的女人會得到很多寵愛,生活得毫不費力。我從來不相信這是真的,事實上我見過的那些人,她們美若星辰,也有得不到的東西,她們非常努力,才能看起來毫不費力。
陳念萱也是個奇女子,交遊廣闊,悟性極高,學了各種古怪的玩意兒。第一次見面,我剛剛失戀,和她一起站在路邊等紅燈,風很大,她忽然鐵口直斷:以後你和他還會見面,會是很好的朋友。我嚇得臉上一紅,氣急敗壞,心說跟陳念萱做朋友太倒楣了。好在她住台北,我住上海,很少見面,彼此的性格都不喜黏連,平時也不怎麼聊天,但無論技術怎麼更新,我們也沒有失散,每次相見都是舊人舊鞋舊蹦躂,連舒服都是舊式的,不用掙巴。
我知道她接觸藏傳佛教二十多年,緣分極深,多次去不丹,去恆河,曾經在金剛大法會上一個人做了一百多個人的齋飯,只憑藉一把勺一雙筷子一個盆。她母親過世時,友人饋贈金剛沙,撒在遺體上,火化後端出一盤雪白如珍珠又沾染彩虹色的遺骨。有一年我在台北,去誠品書店閒逛,在宗教暢銷書那一排,赫然看見陳念萱的書:《金剛經尋寶》。她寫:許多人都說看不懂《金剛經》,老實說,我也看不懂。但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莫名其妙就喜歡了,喜歡到涕泗橫流。
為這一句話,我喜歡得心裡都空了。
好多年前,我和朋友去寺廟裡看櫻花,去得晚了,櫻花落了一地,小和尚把花瓣收集起來,在地上擺了一個大大的「佛」字。那天見到了英俊的大和尚,他送我一冊《金剛經》,看不懂,只覺得那些古老的字好剛猛,回來放在床頭,想著能睡個好覺。
後來我去過一些地方,見過一些人。在海拔四千米之上看見圓月升起,照得室內金器生輝,我問一個大堪布:《金剛經》講了什麼?他說:金剛有兩種意義,一是能穿透一切的迅猛閃電,二是最堅固的鑽石。《金剛經》講的,就是當各種煩惱來了,你能夠像迅猛的閃電擊穿煩惱,你的心能像堅固的鑽石,不為任何煩惱動搖。同樣,當各種快樂來了,你也能看透快樂,不被快樂動搖。
我搖搖頭,說我捨不得快樂,我只是不想要煩惱。
堪布笑起來,他牙齒雪白,耳朵非常莊嚴。他說你為什麼煩惱呢?
我說堪布,但願你像我一樣戀愛、工作,然後你愛的那個人拒絕你,你很努力依然是個廢物,這樣你就能理解我了。
的確是這樣,對於每個人而言,無論是堪布還是小販,無論有沒有讀過《金剛經》,想要不被外界干擾都很難做到。關於命運,我們討論得並不充分。如果我失業了,我是一個單身媽媽,我生活艱難,又窮又沒才華,這時候有人對我說:你過得不好,因為你不夠努力,只要你下決心改變,一定會有好的事情發生。說句老實話,這些話根本沒什麼用,我一聽就想報警。
怎樣做才能好起來呢?
不要告訴我人生不會好了。我還是相信有些人更為智慧,她們發現了一些關於命運的終極祕密,儘管只是蛛絲馬跡,也可以讓我當下安心。
陳念萱是不是那個人?
我不知道。
我習慣通過聊天和閱讀來瞭解一個人,陳念萱寫了三十幾本書,占據了我的一排書架,可我總覺得跟她聊天風險很大。這是一種什麼體驗?很難描述,說說我傾慕的一個男人吧。
這男人特徵鮮明,他長著一張大嘴。嘴大到什麼程度?握手成拳,可以毫無障礙地吞下去。我特意去查過,中國相書上說,這樣的人既富且貴。我傾慕的男人果然很厲害,名字也很厲害,叫蘇格拉底。蘇格拉底說:人長著一張嘴,只用來吃飯和接吻是很好的,可是偏偏要說話。因為說話,蘇格拉底丟了性命。
因為聰明和敏感,陳念萱善於辯論。假如辦得到,把她剖開看看,血管裡流動的也許並不是鮮血,而是一噸問號。和她說話當然不至於丟掉性命,但常常會咯噔一下,被她卡住。一輩子不被卡住,生命就像流水一樣,生老病死,愛恨情仇,日子一天一天過,嘩啦啦流走了。被卡住的那個感覺就非常刺激,像丟了塊石頭,咯噔一下,你被陳念萱卡住了,有意思的是,那個「卡」裡會有不同的旋律出來。
小說很短,我是磕磕絆絆看完的,有些部分看了好幾遍。不是認真,不是讚歎,是沒看懂。相比其他佛經,《金剛經》並不算長,一萬字左右,但它很像一部舞台劇,某年末月的某一天,沒什麼很特別的,釋迦牟尼和弟子挨家挨戶乞食完畢,回到祇樹給孤獨園盤腿坐下,大弟子須菩提站起來提了一個問題,整部經書就在一問一答中完成了。
而陳念萱這部以《金剛經》寫就的小說,相比別的小說,也很不像小說。基本是在聊天中完成的,某些雄辯的段落,我都能看見她把自己的樣子寫了進去,氣勢宛轉,頓足大笑。最大的收穫是:我忽然發現,那些經書中的句子,其實就是我們生活中瑣碎的細節。
王子坐在恆河邊吃早餐,他說:香蒂的烙餅真是絕活,餅皮這麼薄,咖喱卻沒有流出來,面燙得剛好有嚼頭,沒有一家館子做得比她好,連我媽也做不到。看得我大笑起來,心想真妙,這個香蒂就是陳念萱啊,她做得一手好菜,家裡除了巨大的書架,就是巨大的廚房。
我曾經以為人生會比書架和廚房更多,其實並不會。
陳念萱也是這麼想的吧。
我經歷過一段非常艱難的時光,那時候每天開著音樂,單曲迴圈,只聽《金剛經》,是王菲的版本。聽的時候木知木覺,它就像一粒止痛片,把我和疼痛隔開,讓所有的感受都消失了。去年,陳念萱來上海看我,送我禮物,一個大寶法王給的小白象,還有一小袋金剛沙。那天晚上,我又聽《金剛經》,忽然覺得每一句話都和我相認了,用一條圍巾捂著臉,哭得不能自制。
我們早已是小說中的句子,只是自己並不知道。
 
【推薦序】
唯有一部《金剛經》,千古再也無知音
◎駱蘭(分眾傳媒副總裁)
佛經中,唯獨最愛《金剛經》。只要聽聞讀誦書寫,字字印心,脈絡暢通清涼,煩惱頓失。也不是懂也不是不懂,只覺整個宇宙就是這樣,再沒有別的了。幾次在靜坐中,悟起經中字句,嚎啕大哭,涕淚交零,哭得驚天動地,山河粉碎。那種體驗,已然超越了大腦思維,超越了所有文字語言邏輯概念……。
念萱琢磨了三年之作,圍繞著《金剛經》寫的這本小說,我是一口氣看完,看完一下子醍醐灌頂,竟然腦中無念,胸中無字,過了好一會,才冒出二字:痛快!她邀請我寫序,我卻覺無話可說,《金剛經》本來就無法可說。但為這本小說,我倒有太多理由去讚歎。
第一:我喜歡印度。那裡是全世界最有靈性最不可思議地方。每次去印度都是因為我的師父。以前曾偷偷發願,希望自己的未來的婚禮能由師父幫我主持。沒想到願力不可思議,我的婚禮真的飛到印度的BIR,在師父的院子裡,由幾十個喇嘛,幾十個師父來自全世界各地的學生,還有我唯一請的嘉賓陳念萱,舉行了一場印度加不丹加藏式的殊勝婚禮。在婚禮中,師父對我和先生說:婚禮真正的意義是支持對方獲得真正的自由。你們要視對方為佛。如夢如幻般的親密關係的旅途就這樣在印度開始了。在印度,一切你以為的常識,在那裡是最不可能實現的。一切你認為不可能的,在那裡倒是正常的。你不需要每天提醒自己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只要在印度,就不得不隨時打破自己的思維習慣,推倒重來。你樂意不樂意,習慣不習慣,只要在印度待過,你就自然明白,那裡為什麼是佛陀悟道的地方。
第二:我喜歡這本小說的所有。整本小說的構思巧妙而大膽,由一個千古以來沒有答案的最有爭議的疑問和夢境展開,而所有的疑問,其實都是在問同一個問題:我的本來面目是什麼?幾個有著古老靈魂和特殊身分的主角之間的對話和辯論最是小說中的精髓。裡面涵蓋了大量的機鋒,矛盾,挑戰同時又充滿著空性智慧的見地。其中我覺得最過癮的辯論是:到底不執著和不住的區別的是什麼?什麼是真正的慈悲?到底怎麼樣才算是度眾生?若不是對佛教和歷史文化有深刻的了解,理解,看見,了悟的話,是寫不出來這樣的對話的。
第三:我喜歡陳念萱。很多人喜歡她的瀟灑自在有趣銳利,也有很多人喜歡她做的菜和寫過的書和帶我們去過的好地方。我喜歡她,也許只因為她是她,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金剛經》同是我們的知音。唯有一部《金剛經》,千古再也無知音。

【推薦序】
自殺之後
◎李永年(上海台僑)

在數年前第一次讀陳念萱的《自殺功法》時,硬硬是一上手就放不下來,結結實實熬了個通宵,也要把書看完。除了故事情節和書裡的各種美食佳饌外,最吸引我的就是甯霏霏。至此就巴望著念萱能再寫下集,把這個人物發展下去。引領而望這麼多年,如今終於等到《恆河邊──〈金剛經〉裡尋找大雄》的出版。
甯霏霏這個靈氣四射的陰陽人讓我想起歐蘭朵(Orlando)──英國作家維吉尼亞•吳爾芙於一九二八年的長篇小說裡的主人翁。看過這部小說的都知道,這是一部很具誇張特色及浪漫色彩的小說,記錄了歐蘭朵從十六世紀的男性到二十世紀的女性的轉變過程。歐蘭朵從受女王寵倖的貴族英俊少年,成為政績卓著的土耳其特使,再一覺醒來變成女性之身、嫁人並生子,歷時了四百年的完整雙重人格,促成了其人生價值的實現。
有人說《歐蘭朵》從某個層面而言是吳爾芙一篇充滿臆想的半自傳。我不認識吳爾芙,無法判別自傳的成分有多少;可是甯霏霏的個性裡有著太多念萱的影子。他的敏感、慧黠、隨意、俠氣……。這也或許是為何念萱自己在《恆河邊》的楔子裡寫到甯霏(霏)是她兒子。念萱的精靈古怪(我給她亂戴帽子,少不得要吃排頭)我想一定是不下於吳爾芙。歐蘭朵從英國、土耳其再回到英國。行跡絕對比吳爾芙更廣泛的念萱,會怎麼安排甯霏(霏)呢?這讓我怎麼不去巴巴地期望在《自殺功法》之後,念萱接著要透過甯霏(霏)帶領我們神遊到哪裡去?《歐蘭朵》的本質討論的其實是性別與社會地位,甯霏(霏)生命的歷程追求的又是什麼呢?
《自殺功法》無處不藏的是《金剛經》、《道德經》、量子力學的影子。《恆河邊》裡《金剛經》依舊,但這次甯霏(霏)的奇幻之旅已從外相走進內象。這也是必然的!在《自殺功法》裡,甯霏霏為了修煉自殺功法之前,「得先引爆自身的細胞核子。想通行氣脈能夠又快又穩,還需要掌握三角函數、基礎物理學和量子力學的知識……」,終而超越無名師父到達的境界。在自殺之後的甯霏霏,又如何能在以一般的凡相出現。
「於一切法,應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不生法相。」
《自殺功法》內有上百道中外料理和自創菜餚。如一些光看菜名也不明究竟卻令人無限嚮往的「翠湖飄玉丸」、「紫碧芝豆香拌飯」……。《恆河邊》裡雖然還是有扁豆湯、芒果辣椒醬、菠菜泥乳酪豆腐……等,但吃飯的場面少了很多,規格也小了很多,甚至在一場夢裡,食物和容器都變成透明的,心裡想想食物就會出現。《恆河邊》多加入的是茶。除了各種香鬱的印度奶茶,有一段百年正山小種老紅茶的描述,讓人光讀著就齒頰留香。品茶比吃菜更挑剔味蕾的敏感與心情的沉靜。讓我先賣個關子,但喝這口正山小種的地點和場景也是巧妙的安排。若不是這個茶怕也壓不住那個景。
《恆河邊》在延續佛教哲學討論的前提下,更納入耆那教進故事情節。耆那教這種極度神祕、強調守戒的宗教和佛教的興起幾乎同期。又因同是來自印度的思想體系,兩者之間有很多細微的異同之處。 甯霏(霏)於書中在兩位都叫Naga(龍)同父異母的陰陽人兄弟的陪伴下,在瓦拉納西的恆河邊,在種種匪夷所思的情節中,在虛和實的場景下,在種姓、宗族、性別、空性、實相的議題間遊走。這樣的書是不是會太沉悶?!其實大相徑庭。就像恆河包容一切之後的平和安逸,《恆河邊》行文流暢、雋永,情節緊湊,趣味十足。炎炎夏日,何不就著蟬鳴,和甯霏(霏)在恆河邊來段臆想之旅?而我已經開始在巴望甯霏(霏)下一段的旅程了。

【自序】

走在《金剛經》裡的恆河邊

「於一切法,應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不生法相。」
寫小說是最磨人的,有回看電影,發現英美著名詩人Sylvia Plath創作焦慮時,在廚房做出堆積如山的蛋糕,我笑得涕泗縱橫,心有戚戚焉!想起有段時間寫小說,在街上散步,一看到便利商店,就想進去買麵粉,然後回家東捏捏西揉揉,再到處打電話讓朋友帶走。我自己並不喜歡吃甜食,捏麵粉,可以解除焦慮。
那天,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有鹿出版總編輯許悔之吃飯吃到一半,忽然說:「念萱!妳給我寫一本小說吧!就用《金剛經》寫,我不管妳怎麼寫,以《金剛經》為主軸就對了。」然後三口兩口吃完飯,自己很嗨地跑了,丟下一句:「我很期待喔!」
你的期待是我的焦慮。很不湊巧,有鹿出版社的辦公室就在我家斜對面。三年來,許悔之見到我就問:「小說寫得怎麼樣了?」接著就是劈頭蓋臉的碎碎唸。被唸得煩了,只好說:「每天在腦子裡打轉啊!」話說出口,就真的時時都在腦子裡折磨人,走路想,睡覺想,上飛機想,等車時想,跟朋友聚餐也在想。這中間,我又去了兩回恆河,踩屎看祭典,走在爛泥地裡,還在想。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第一次去恆河,是帶著母親的骨灰,日出時,邊唸邊撒一些些,不忍心一次撒完,日落時,又看著紅紅的天邊,一點點地撒,然後到對岸沙灘上,就著原來的小瓷罐裝滿金剛沙,據說,這些沙能幫助臨終的靈魂快速解脫軀殼,而不至於在中陰身受困。母親過世時,我剛好有朋友餽贈的金剛沙,一股腦兒都灑在母親的屍體上,火化後,端出了一盤雪白如珍珠又沾染彩虹色的遺骨,當下,我安心了。
很多人告訴我,看不懂《金剛經》,我既不能說我看懂了,更不能說我看不懂。因為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莫名奇妙就喜歡了,喜歡得涕泗縱橫。當然,那是因為我日日讀經的這段期間,不說話不見人不出門,非常地安靜,安靜得聽見自己,也看得見佛陀的話語。所以,我相信,他說我還有我們,都跟他一樣,無二無別。因此,我能接受他說的話,甚至,覺得他就在眼前說,就在腦海裡說。我也常跟想讀《金剛經》的朋友說,許多話,只有熟悉了,才開始慢慢懂。跟人一樣啊!你不熟悉,怎麼有機會懂呢?
我在恆河邊上住了幾天,走來走去,想著佛陀的話語,幻想那年代的情景。兩千五百年前的恆河邊,該有多麼地熱鬧啊?各方豪傑聚集在此辯論,激盪出各式各樣的火花來。我無法還原當時的場景,只能製造幾個小人物,針對一場耆那教主與佛陀的隔空辯論,猜測其中可能發展的未來面貌。你不需要相信其中的真真假假,只要跟著一起辯論,就行了。我相信無畏無懼的兩位大雄,會欣然歡迎你加入辯論。

【跋】
恆河獻祭
——好色的女神無忌憚

有人問我:「印度髒得這麼恐怖,為何有那麼多人年年都要去朝聖?」對於印度,你只有兩種概念,一如印度神祗那樣個性鮮明,不是愛就是恨,沒有模糊地帶。
屎尿、屍體與虔誠沐浴都在這條河流裡交替行進著,五千年來,自從銀河系傾瀉而下拯救罪惡的人類,神話,有了淨化作用,便也承載著萬年屎尿齊飛的使命。她是印度創造、破壞與孕育三大神祗之一濕婆神的女兒。濕婆神,才貌雙全,十八般武藝具足,又俊美至極,卻也破壞力十足,愛欲激烈而專注。也許正因為這濃濃的千萬倍人味,濕婆神成為印度教裡最受歡迎的神祗。
很奇妙,恆河屬於銀河女神,而恆河邊上的廟宇與佛龕,卻九成九都是濕婆神的,即便是岸上樹根窪裡隨便一個小佛龕,都在祭拜濕婆神。如果出現任何一個石頭或爛木根,長得形似陽具,就更代表著性欲旺盛的濕婆神顯靈了。
你問我:「不怕髒嗎?」對我從小潔癖最刻骨銘心的,是母親。進出印度多回後,不知覺間,強迫症不藥而愈。有天,母親拿鑰匙打開我家,看見躺在沙發上看報的我,驚呼:「這是我女兒的家嗎?」渾然不覺於滿屋混亂,被母親的大呼小叫給驚醒,曾幾何時,我也能安於「失序」了,忍不住看著母親惶恐的臉色大笑。
交媾一夜已千年的濕婆神,雖好色卻專情。他可以為了不幸早逝的愛妻,閉關絕食苦修三千年,等待她再轉世。即便是守候了這樣長久,仍不放心地用骨灰塗滿赤裸全身,模樣邋遢汙穢地迂迴試探:「你依然愛我如故嗎?」小心眼得非常人性化,哪裡像個掌管毀滅、五大生命元素、日月與祭祀的再創造之神?他控管了生殖繁衍的泉源,卻又具備雙子座的雙重人格,游走於生死之間。他本極俊美,卻總以恐怖的裝扮示人,遇上無知無畏者,死路一條,絕不寬待。
這看似暴躁粗獷冷酷的濕婆神,卻在銀河女神拯救人類時,扮演了致命關鍵的角色,用自己的頭髮,承接銀河之水而分流宣洩暴洪,避免殃及無辜,順利地讓恆河最終扮演了淨化靈魂的使命。
一直以為,恆河邊是佛陀證悟後初轉法輪之地,同時也是眾多教派辯論之處,所有印度精深博大的哲學思想,都曾聚集在這裡孕育繁衍,無數小國君主抱著黃金珠寶求取聆聽法教,即便是三言兩語的開示,也能讓人欣喜若狂,無論貴賤,思想流經之地,一再突破著極限與人性桎梏。
而今,人們拿一炷香、幾朵花與蠟燭,便在髒兮兮的佛龕上膜拜,或任由少許祭品在河道上漂流,心裡只有一己之私,再無更多念頭,誰又真正在乎銀河女神的故事蘊含了什麼樣的意義?號稱全亞洲最大的瓦拉納西校園裡,哲學系幾百個各種宗教思想研究所,仍在探索二三千年前的思想盛況,而沒有更新穎的進展?我忍不住詢問滔滔不絕的導遊,他聲稱自己是哲學碩士,卻對佛陀一無所知。
每年冬末春初的宜人季節裡,天氣晴朗,無雨無酷曬,梵文大學調派全國智商最高具備才智與美貌的畢業生,到恆河邊給女神獻祭,地、水、火、風、空等五大元素的祭品樣樣具足,迎向四面八方的祭祀儀典,以曼妙姿態,感謝著兩手淨瓶與兩手蓮花女神的無邊恩澤,持續淨化邪惡的人類靈魂。
我踩踏著人畜屎糞泥濘,幾度造訪恆河邊上的日出沐浴人群,遙望焚燒屍體的祭壇煙火,想像逡巡其間的濕婆神,如何嘲笑戲弄愚昧的人類之餘,卻又讓自己美麗的女兒,擔當著吸納汙濁與邪惡的垃圾桶。
攜帶母親與大伯的遺骨,是我兩度獨自遊船於恆河之上的任務。沒有祈禱與祭祀,就只是默默地撒下,心裡想著:「遨遊吧!來自天上之水,必能讓你的靈魂任意隨性遨遊,遠離所有的思想桎梏,在輪迴裡給自己最大的自由。」無論是《心經》還是《金剛經》,擺脫思想桎梏,獲取真正究竟的自由,是佛陀留給人類的鑽石至寶,雖僅止一念,卻能相距億萬年。
心生恐懼卻又無比好奇的朋友問我:「你去了幾次?」已經開始忘記數,那就表示,我會一去再去,而每一次,都彷彿是初次相見,總有新奇的面貌再呈現,莫名地又感傷又喜悅,手足無措。
奔走賣花燭的幼童,哀愁閒散搖櫓的船夫,河岸精靈狡詐的掮客,排排列坐乞討的老弱婦孺,五彩斑斕的濕婆侍從沙度,以及隨時闖入視線的貓、狗、牛、馬與大象,與恆河上群群翻飛嚎啼的海鷗。如果說,一進入這場域,便想起《金剛經》結語:「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像是永恆戳記般嵌入腦海的浮水印,你若觸碰過這部經典,必能如我一樣震撼又如墜雲霧。
想像著,受到人類虔誠感召的銀河女神,如何心甘情願墮入人間生兒育女,又化為一道吞咽萬種汙濁的寂靜洪流,無怨無悔漂游於地球上數一數二髒亂的土地上,我便頓然嚎啕,卻又無法遏止地顢頇嬉笑,自我解嘲地默認愚癡。
一次次地,有幾年初春,總無巧不巧地趕上祭祀季節,除街頭巷尾繁花似錦迎來送往的婚喪喜慶,恆河邊上,婉轉柔媚男子們,如侍妾般妖嬈的身姿,一道道拿起各種祭品,向四面八方揮灑魅影,每一個轉身,豔麗柔軟如蛇蠍,魂魄飛舞,勾得人蕩漾起伏,暗自心驚。
再三端詳過同樣的祭祀,同樣的曼妙身影後,若有所悟。人神共舞,似乎是祭祀躋升的聯繫。你若虔敬,我便前來,你若浸淫,我便無怨無悔吞噬你的汙穢,直至你如我一般源自雪山的無礙無瑕,乃至銀河母親般浩瀚無邊的無所顧忌。
擠進人群裡,或站或坐或行走,拿著相機一直拍,忘記屎尿齊飛,忘記惡臭與死屍,忘記深幽哀怨眼神的乞討,終於,放下鏡頭,在搖曳生姿的晃動裡,似乎看見了亦男亦女的祭司們,其實,是恆河女神的子子孫孫,她始終如一地在這裡,沒有如神話般返回銀河。
然後,我又笑自己,來來去去,本自如,何須掛懷其來去?
從台北飛曼谷,再直飛瓦拉納西大學城,航程遠比以往便利許多,訝異於今日此時的便利,想起二十年來辛苦的進出,我竟比往常更少去了。
人說,佛也說,閱讀《金剛經》有千般萬種好,即使是讀幾句。今日有各種漂亮的版本,還有許多曼妙美好的天籟吟唱,很顯然,無論是否若有所悟,你鮮少一讀再讀,除非心裡空乏警覺。於是,想起師父們說的:「你擁有愈少,愈能珍惜佛陀傳遞的真理。超過需要的擁有,是毒品,是禍不是福。」
我想起女神的肆無忌憚,無所取無垢淨地付出,只因感動。又想起她霸氣直率又才氣縱橫的爹爹,砍人不皺眉。於是,我琢磨著,究竟是誰,膽敢述說這樣的神話故事?然後,終至狂笑不已。

 

目次

推薦文
《金剛經》講了什麼?◎李蕾
推薦序
唯有一部《金剛經》,千古再也無知音◎駱蘭
推薦序
自殺之後◎李永年

自序
走在《金剛經》裡的恆河邊

楔子
序曲白衣人Coming to Ganges

第一章
新德里機場:如夢似幻再相遇Arriving New Delhi

第二章
舊德里賈瑪寺:各自堅守信仰的壁壘Old Delhi

第三章
瓦拉納西大學城:印度教、錫克教、耆那教與佛教的聖地Varanasi campus

第四章
無畏王子:耆那教亦佛教的追隨者? Prince Abhaya

第五章
Naga 的身世:婆羅門與雅利安族的糾葛Somewhere out there

第六章
Naga 家族分裂:耆那與佛教的分歧Differ with inner motivation

第七章
夢幻黃金城:耆那鑽石經濟命脈Illusional Golden Mine

第八章
再見Naga:大小Naga又重逢 See you once more

第九章
誰來定義究竟?:大雄與大雄之間的對話Ultimate dialogue


恆河獻祭——好色的女神無忌憚

書摘/試閱

【內文節選一】(節選自「第一章 新德里機場」)
如夢似幻再相遇
夢裡,恆河邊上的白衣人,始終如如不動地坐著。自驚鴻一瞥後,消逝於河岸,卻飄然於夢境,不遠不近,幾度反覆穿梭,又明又暗,愈刺眼的光芒下,陰影愈深沉。豔麗澄澄的陽光布滿天際,就連太陽也追隨著白衣人,如如不動。
等行李時,想起多年前飛沙走石的轉盤,拿到行李已面目全非,惶惶然於距離很短的出入境口,紛湧而上的衣衫襤褸螞蟻雄兵,讓甯霏汗毛豎立,即便是他身手不凡,也難敵掌心空無的千手千眼,那焦灼魯莽的搶奪,霎時誤以為闖入賊窩,卻原來是賺取微薄小費的捆工們,蠻橫地,在行李轉盤與接機出租車之間來回奔波,漫天叫價或隨意索取零錢,端看來客穿著樣貌的直觀判斷,瞬間定奪宰割的對象與金額。即便是無知無識的機場小工,人見得多了,也能看出誰會多給幾塊錢大洋(初抵機場的遊客手上只有美金)。
進出多年,他模仿印度人,一身毫無辨識度的陳舊白襯衫與牛仔褲,和一雙已然髒兮兮,哪裡都買得到的耐吉運動鞋。
驚魂甫定後,車子穿行於霧霾濃重的黑夜裡,甯霏懊悔著,沒有大膽交出行李,而自己肩扛笨重相機,雙手拖拎上各有二十公斤的老舊旅行箱,此時肩膀手臂痠疼起來。然而他懊惱的是沒有及時藉機布施些零錢,這並非超越自己的能力與認知範疇,卻猛然被驚嚇得猶豫再三,便錯過了讓自己安心的施捨機會,以至於,接下來的幾個月,都不斷被這時不時冒出來的悔意干擾,反而做出了更愚蠢的判斷與無謂的彌補動作。
由於貝瑪的疏忽,既忘記接機又忘了事先訂好火車票,甯霏必須冒險轉往內陸機場,看能否買到飛往瓦拉納西的機票,再冒險等候霧霾散去,以免班機被無限期延誤,白白浪費一張機票錢和往返奔波的勞頓。那年代,沒有退票這項服務。
愈是焦慮,愈容易做出不明智的選擇。好幾個小時過去,航班看版上不斷地跳出Delay 、Delay、 Delay……然後翻牌變成Cancel 、Cancel、 Cancel……,才讓他徹底死心。機場裡,來來往往等候的人群,紛紛離去。他是最後一個走的,手裡握著一本威廉.達爾林普(William Dalrymple)在德里一年寫的《精靈之城》(City of Djinns: A Year in Delhi),以考古記者的鋒利眼睛,重新檢閱這座歷經穆斯林與印度教徒來回洗刷的城市,如何在春秋戰國式信仰的血腥辯證裡存活下來。內容厚重,卻高潮迭起,乃至於忘了等候的煩躁與班機被取消的失落。腦海裡翻覆著千百年來,德里市民的東西南北遷徙,他決定利用返程走一趟舊德里。多年不見的貝瑪奚落他:「很髒噢!你真的要去?」
對於新來乍到者,的確難以相信牛、馬、豬、狗、猴、大象推擠跳躍於三輪、機動車、汽車與馬車之間的泥濘屎路,是行人可以穿梭的步道,遑論就餐於油膩騎樓下的奶茶攤,享用油光閃閃的各種爆炸甜品,那種甜死人的濃重,咬一口便暈整天。
貝瑪的挑釁總能成功。為了強化刺激,他還故意僱用了敞篷機動三輪車,無遮無掩地直接衝進塵土飛揚與霧霾裡。既來之則安之,進出恆河多次以後,誰還能在意這一點點髒亂?甯霏不動聲色,兀自沉默著,甚至不對貝瑪的得意淺笑有絲毫反應,不是為了讓他失望,卻正糾結於連續幾晚的夢魘。白衣人,是此番臨時起意行程的目標。這來回折騰的交通困擾,反而更堅定了前進的動力,等待恰當的交通工具安排前,去舊德里走走,回味一下William住在老城區的情境,未嘗不是再認識印度這古老國度的方式?
怎麼會有一座城市,彷彿萬年不變地維持著固執的髒亂?不僅僅是髒,畫面始終如一,就連人們的衣飾都像是永恆地風塵僕僕卻又白皙如故,印度產棉,白棉布,貴賤不論,大概是這片土地上的唯一平等見。舊德里曾經是蒙兀兒王朝最後僅存的版圖,難以想像這波斯文化融入骨髓的蒙古貴族,怎能讓這歷史寶地落入廢墟般的垃圾堆?帖木兒用大理石與花崗岩建造帝國宮殿,在絲綢之路必經的輝煌歲月,子孫世代仿效下,直至沙賈汗王朝達到極致。窮奢導致兵禍與掠奪,蒙兀兒王朝之前有穆斯林,之後有伊朗、阿富汗入侵以及英國殖民,最終,卸下被奪的珠寶金飾後,人畜屎尿,都能塗染往日榮光。屎尿,是安全的,再也沒有槍砲進入了,就連英國人也懶得重建,而就近打造了新德里,讓舊德里的金碧廢墟,得以留存至今。
甯霏喝了糖水香料熬製的奶茶,在貝瑪的凝視下,又吃了泥沙地攤上的炭烤玉米與菱角,以及茅草棚裡的咖哩雞飯,滿嘴油腥地隨著貝瑪完成採購,拎著大包小包,貝瑪讚許而滿意地笑了。彷彿拿到應許門票,甯霏終歸是通過了測試。
「火車雖然比較久卻很準時,我可以幫你買頭等艙臥鋪,睡一覺,天亮就到了,你比較不辛苦,但你很可能要跟陌生人上下鋪同房。接送汽車,我只找到沒有空調的,現在氣候還行,應該不成問題,車況也還不錯,中間不停,大概十小時能到,若怕累,中途找個客棧住一晚,不趕時間,可以舒舒服服地慢慢走。」這兩種交通方式,甯霏都試過,並不陌生,卻回回都要掙扎一番,難以取捨各自的利弊。

甯霏從來不解釋自己來印度的目的,貝瑪也不多嘴好奇,這是他的優點,雖有點難纏的勢利眼,甯霏仍一再找他安排行程。
這回,甯霏選擇了火車。「你運氣真好,火車很空,沒有人跟你分房,但難保下一站不會有人上車,祝你好運!」多虧他的烏鴉嘴,僅僅安靜了四小時,就有人拍打房門,捎進了好幾摞行李,塞滿了所有能站的空間。甯霏真懊悔沒有堅持買下兩張票,而聽從了貝瑪口若懸河的鐵律:「我知道你有錢,卻也不該浪費,我打聽過了,這班火車沒什麼人,現在不是旺季,你沒必要這麼做。」在貝瑪不無譏諷的論調下,甯霏只得投降。「何況,你該體驗一下真實的印度。進出這麼多年,怎麼也要當回自己人吧!」臨行,還不忘補上一刀。
好不容易抵達,天色剛亮,從火車站到目的地,仍有一段車程,挪起發疼的屁股,又坐進了讓人更疼的中古車坐墊。掙扎著惺忪睡眼,想睡不能睡地繼續顛簸。車停後,朦朧著雙眼,穿越乞丐、沙度(濕婆苦行僧)們躺臥的小巷,再爬上雖不高卻陡聳的台階,鑽進小門框裡,等候掌櫃拿鑰匙,起碼折騰了整整一小時,才躺到柔軟的白床上,拉上窗簾的縫隙裡,閃爍著初升的烈陽。恍惚地疲累,仍小憩少許,醒來已黃昏,他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睡著了。
白衣人,彷彿比往常近,仍背對著。他始終沒能看清,那靜止的白衣人如塑像般端坐,幾乎不需要呼吸,紋風不動。然而,一聲聲的唸誦在耳邊迴盪,即便已醒,旋律未絕:「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誰是菩薩?他臥在白棉被裡揣想,是白衣人嗎?亦或是白衣人這麼說?那是說我嗎?這到底是說誰呢?我在恆河邊,還是在家中的夢境裡?誰是菩薩?誰是菩薩?誰是菩薩?一連串驚悸大問汗涔涔醒來,才知道,這回真醒了。
最清醒的時刻,反而了然於胸,夢境中的白衣人,唸誦的是別人的話語,他似乎耿耿於懷……

【內文節選二】(節選自「第四章 無畏王子」)
耆那教亦佛教的追隨者?
夢裡,所有的東西都是透明的,想吃什麼,透明的容器裝著你想的,飄到眼前,光線柔和溫暖,東西,精準地,正是你想要的味道。吃記憶,在這時空裡,可以任意妄為,因為你不會飽,只是吃虛浮的,記憶中的滋味。難道,這是未來的太空?我一定要記下來,記下來,我在做夢,必須記下來,醒來就要記,這是個很棒的場景與故事,而且,是真實的未來,我要趕快練習,習慣這樣的未來。
意識到自己在夢裡,甯霏猛烈地掙扎,一下兩下三下,焦慮升高,愈緊張愈無力,仍在深感疲憊頹軟之際,奮力一踢,終於醒過來。全身汗涔涔地,忍不住打了寒噤,很想洗個熱水澡,但仍酸軟無力。這是一張古老的四方床,四角床罩柱子有美麗紋飾,可以想像當年的主人,掛著浪漫的布幔。
躲在被窩裡胡思亂想,忘記了該用什麼方式下床,從渾沌中走出來,彷若另一個平行宇宙的距離。
初來乍到,還沒有真正參觀這座建築不均勻的客棧,彷彿每層都是事後搭蓋的,彼此沒有任何齊整的連結或設計,隨意而任性地自由銜接。從入門上二樓往右轉,狹窄的樓梯,蜿蜒而上,卻並不直接看見客房,而是寬敞的陽台,游刃有餘地整治出花園、搖籃式鞦韆和閒聊用的咖啡座。穿越空曠的陽台,才進入通往客房的走道,往右是長廊,往左是通往三樓。抵達三樓,又是另一種風景,咖啡座在室內,英國式的起居室擺設,入眼便讓人感到輕鬆,經過舒適的小廳,要上兩個梯階,才是一整排客房外的長廊,隨意得很家居,有賓至如歸之感。若長住,其實很適合接待朋友。
客棧雖老舊,洗浴設備還算通情達理,水龍頭沒有難為人,甯霏盡情地洗了熱水澡,總算擺脫了夢魘的寒氣透骨。
「無畏王子遊走在兩位大雄之間,終於在一場試探性的辯論裡,決定皈依佛陀,正式走入佛教圈。有人說,這讓另一位大雄尼乾陀,耆那教主大大受傷染疾而終,兩個極其相似的教派,自此分道揚鑣,老死不相往來。」古瑪教授說。其實,還有說得更狠的,無畏王子決定留在佛陀身邊,尼乾陀知道後吐血,便一病不起,此後,耆那教徒分裂,還造成血腥事件,給佛陀極大的警惕,而有了僧團戒律。就此而言,耆那教做為破除婆羅門桎梏的先驅,對佛教產生無可取代的示範作用。
可為何夢境裡的兩人,卻有如雙胞胎一般,對彼此洞悉分明,又如高手過招,幾乎如如不動,便已大戰方歇,微笑而逝,彷若什麼也未曾發生過。
耆那教學者古瑪教授說:「兩位大雄同樣在三十歲左右決定放下皇室生活,進行冥想與懺悔,尋找開悟之道。證悟前後相差二十年,笩駄摩那(尼乾陀,Nigantha Nataputta,約西元前五九九─五二七年)略早於釋迦牟尼(Shakyamuni Buddha,約西元前五六三─四八三年),前者用了十二年半,後者苦修六年後悟道。前者用三十年傳道,以不殺生、不妄語、不偷盜、不邪淫、不執著等五戒,做為耆那教基本教義;後者說法住世四十五年,三轉法輪說四聖諦,悲憫眾生受困「苦集滅道」的枷鎖,並以五戒十善根本戒律幫助眾生累積福德。兩人的身世背景與開悟經歷異常相似,就連基本教義也幾乎雷同,唯獨在空性上的無著無量見地,有無的落差,產生了執著分野,巧的是耆那大雄的第五戒是不執著;佛陀的五戒皆與耆那基本教義相同,只有第五戒是異常入世的不飲酒,這之間的差異,只有大雄各自了了分明,做為研究者的凡夫,我是難以真正深究原因的。」
執著與不執著,這不是龍樹的專長麼?他解析到心的存在與不存在,層層剝除乃至寸骨不存,單單這一點,恐怕耆那教徒無人能接受,而早於幾百年前便論述的《金剛經》,卻在幾百年後給龍樹的空性論述徹底背書了。
略微停頓沉思片刻,古瑪教授欲言又止地啓口:「唯一見過兩位大雄的無畏王子,最後可能選擇了依止佛陀。我猜,根本的原因,就在這執著與不執著的見解上,佛陀詮釋如來的空性,是為無著,徹底顛覆了耆那大雄的不執著。這微細的差異,變成兩極的有無存在,我若在當下,也要懾服吧!
「然而,這有無之間,若非具備相當的福德,既非有遑論無的論述,旁人要看得一頭霧水吧?」無畏王子在信仰上的變節,於耆那教追隨者看來,極可能是無法忍受的恥辱,而在無畏王子自己,存乎一心的開悟,豈能為教團捆綁?「我若是耆那大雄,會怎麼想呢?」甯霏想起了夢中的兩位彩虹透明人,他很清楚,兩位大雄根本不在意,而這全然的不在意,恐怕很難讓人理解,即便是自己的弟子。
傳言認定耆那大雄戰敗吐血,只為「無著」兩字之差,根據夢境,這無法公開的證據,甯霏可以斬釘截鐵地拍板:「絕無可能」。即便真有這樣的場景,恐怕也只是一場戲,為了隨順眾生的需要。
耆那大雄圓寂後,教眾分歧,導致血光之災,警惕了佛教僧團,開啓戒律製定的篇章,原本散漫的集結,教團終於有了彼此制約的基本守則,以規範人性弱點隨時引爆的災難。也許,這是早已開悟的大雄,預留一道缺口,協助紛雲眾生自我警醒的示範?這場無妄之災,說不定是兩人預演過的場景,甯霏自己在腦海裡編織了一段故事。
耆那教眾的前車之鑑,成功地遏止了佛陀僧團隱而未發的可見之災。那麼,難道是佛陀事先有了身外化身,來警告自己的僧團?
甯霏想起自己連續兩次碰上相像又不太像,同樣叫Naga的小孩,一個口若懸河,另一個機警靈動,相似又好似毫無關係。如果能介紹他們兩認識,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情況。這念頭一產生,甯霏就有種莫名的不安,到底從何而來?這好奇若不打破,更叫人堵著懸疑。畢竟只是兩個孩子,不會有嚴重的情況吧?
七歲的小Naga特別纏人,又異常地勤快,經常主動給甯霏跑腿,買水買茶買日常用品,想到沒想到的,每天總變著花樣出現在客棧門口,探頭探腦,最後乾脆登堂入室,有時徑自洗腳洗臉後便上床假寐,完全不必徵求同意,很篤定地知道甯霏不會趕走他。
九歲的Naga相較拘謹得多,不會這麼放肆,每次邀請他一起喝茶,都要反覆再三邀約,十次只答應了三回,難得招待他,卻堅持自己付費,驕傲地不願意沾便宜,甚至還替甯霏把單一起買了,鬧得甯霏只敢邀請他上小攤販喝茶,從未踏入像樣的館子。
那年在恆河邊上遇到的龍,大Naga究竟去了哪兒?

【內文節選三】(節選自「第七章 夢幻黃金城」)
耆那鑽石經濟命脈
Naga走在前面,甯霏不遠不近地跟著,沿恆河東岸往上游前進,人煙漸漸稀少,恆河沙愈來愈潔白地閃亮,有異於平時沐浴場外的暗灰泥濘。
「你檢視過恆河獻祭的過程嗎?我看了無數遍,百看不膩。」甯霏看過幾回,大略知道獻祭的祭司們都是千挑百選家世清白的婆羅門俊男,多半有貴族血統,從小被送到瓦拉納西的梵文大學,由政府提供免費教育,通過無數嚴峻的考試,一直到大學畢業,才有資格參與祭典培訓,正式成為恆河女神的祭司。
七名祭司,夜夜在恆河邊,手持水、火、花、米、香、燈、鈴、孔雀羽扇、白牛尾毛拂塵、海螺等祭品,分別對著四面八方緩緩舉起各式手印獻祭吟唱,曼妙舞姿流動在火光飛瀲閃閃迴旋的煙霧裡。最年輕的二十一歲,最多不得服務超過十年,據說恆河女神愛美男,老醜都不可獻祭,以免觸怒女神。做為俊男濕婆與美女雪山女神的女兒,有點好色的脾氣,理所當然。
「大家都說恆河女神好色,我覺得是婆羅門自己的潔癖,你想想恆河裡屎尿骨灰與屍體,隨便洗隨便扔,好好的天上銀河之水,吸納了人間各種汙濁,身為印度神話裡最美的女神,卻任人踐踏,怎可能會在意老與醜?」
甯霏早已無法辨識眼前男孩是否真的只有七歲,說出這番話來,即便是七十歲,也叫人歎為觀止,有哪個婆羅門會這麼說啊?「你們家放棄婆羅門身分,似乎對你大有好處啊!」小Naga不置可否印度式搖晃了一下腦袋,看不出是同意還是不同意:「我可辛苦啦!每天早起晚歸的,賺一點小錢,到處亂逛,明明我們家不需要這些錢啊!」認識這麼久,甯霏一直不敢詢問,趕緊打蛇隨棍上:「是啊!你們家明明請得起私塾老師,在家裡上課,怎麼會讓你每天混在市井裡?」
Naga哈哈大笑:「我逗你的,老爸說,恆河是我的老師,每天來恆河巡禮,就是上學,五千年來,多少大師在這裡講法獲得無上成就,別小看那些髒兮兮的沙度,有些是騙子,但誰也無法確認,裡面有真才實學的苦行僧,只有長期觀察,才可能認出大師來。賣花燈,只是障眼法,否則容易被人發現,反而不安全。這裡經常有壞人綁架小孩,弄殘了,丟在路邊乞討。恆河邊,每個行業都有幫派,必須找個工作靠行,否則就很容易被欺負而無人搭理。」這麼小就要掩飾自己的身分,演技了得啊!甯霏這麼想著,又看見Naga頑皮的笑容,臉上夾雜著許多層層堆疊的歲月,那絕對不是一張七歲的臉。
兩人幾乎走到恆河上游,在不起眼的草叢裡拉出渡船,上小船後,又繼續往前划行了兩小時,停靠在印度少見的防風林外,濃密的綠意,好似進入另外的國度,如夢似幻。
「到了!我讓你閉眼的時候,你最好用圍巾把自己的眼睛包嚴實些,眼睛閉緊,否則,一旦透光,我可不能保證你的安全,什麼都別問,時候到了,你自然會明白。」甯霏毫不費力地聽從了Naga,彷彿兩人的年齡置換,自己倒成了乖巧的孩子。
Naga拿掉甯霏包裹眼睛的圍巾後,眼前的景象,瞠目結舌,不足以形容。
厚實黃金打造的宮殿裡,七彩珠寶綴飾樑柱,齊刷刷地排列整齊,數不清有多少,綿延無盡往裡延伸,腳底踩踏的,竟是整片碧綠翡翠岩石步道,沒有接縫,幾乎可以滑行。Naga掏出一雙塑料底的止滑棉鞋,讓甯霏穿上,以免寸步難行。每兩個樑柱間的小隔房,堆疊著一類貴重珠寶,單單是鑽石種類,便從無色純淨到粉紅、血紅、藍、黃、黑地分類置放,其他珠寶,僅認識幾種,而大部分說不出品目。足足走了個把鐘頭,仍看不到盡頭,眼睛被光彩奪目的滿堂珠寶刺激,疲倦得昏花,眯眼強行再走一段路,Naga才找出一塊錦緞坐墊,讓甯霏舒服地躺靠在七彩樑柱旁。
「我不是在做夢吧?你是造夢人?你帶我走入夢境?」
甯霏一臉喪家之犬的頹廢狀,把Naga給逗樂了。「你休息一會兒,睡個覺吧!若能在這裡睡著,可以補充能量,醒來,就不辛苦了。」
恍惚之間,甯霏又看見了白衣人,不再背對河岸,而在七彩樑柱盡頭,舒適地端坐白棉墊上,似笑非笑地看著甯霏,他不確定那是不是笑容,整個頭部籠罩在烈日強光裡,讓人無法看清楚。甯霏想要張口詢問,卻怎麼說不出話來,掙扎出一頭汗來,好不容易奮力哇出聲,卻徹底醒了。
「我睡著了嗎?」Naga一如往常,看著乍醒的甯霏,面無表情。甯霏像個孩子似的,在Naga臉上尋找答案。
「是啊!你好像在做夢,很辛苦的樣子,咿咿呀呀半天,出了滿頭汗。」Naga遞過一條毛巾,讓甯霏擦汗。這諾大的空間,滿室珠寶,卻不知Naga從哪兒弄來鞋子、坐墊與毛巾,變魔術似的,隨時可以拿出需要的東西。「這裡的黃金牆後有儲藏室,裡面什麼日常用品都有,還有一座清涼的地下水井,即使躲上幾百年,也不用發愁,我還可以給你泡壺茶呢!」Naga扶起甯霏,走到樑柱後方牆面,隨手一摸,便自動裂開一條縫隙,黃金牆面瞬間變成兩扇門打開來。裡面別有洞天地布置清雅,如一般時尚現代的居家環境,有原木長餐桌、開放式廚房、日式榻榻米起居室,還有茶具齊備的中式小茶室,果然是能泡茶的。
「媽媽隔斷時間就會來這裡重新布置,室內設計才是她的生活玩具,每次的風格都不一樣。這次知道你會來,便給你弄了中國風格的小茶室。」
Naga熟練地張羅茶具,煮水泡茶,端給甯霏聞香品茗,程序齊備。喝下幾口溫潤帶有果香的老紅茶,Naga得意地解說:「我在網上學的,現在想學什麼都很方便,上網就行了,裡面書房裡什麼都有。」
「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沉浸在張羅茶水程序裡的Naga抬頭:「想問就問啊!」小小孩泡茶如扮家家酒,難掩亢奮地專注。「你隨便拿出一顆鑽石便能拯救那個小女孩,你為何不幫她?」Naga像看到怪物一樣地瞪視甯霏:「你想害死她啊?我能幫她的最大極限,是陪伴,我可以用生命陪伴,絕對不能試圖改變她的命運,這是她自己的權利,任何人都不能插手。」
「那麼,你想過將來嗎?」Naga拿起茶海,深深地嗅聞:「有點年紀的紅茶真是不一樣啊!奇怪,綠茶要喝新鮮的,紅茶卻必須喝老的,愈老愈香,而且是香得舒服,不是刺激香。」Naga伸手給甯霏聞:「是不是?據說這紅茶三十歲了,人到三十歲就老了,人老,可不比紅茶,只會變得複雜,而不是純粹。這紅茶剛出爐時,雜氣特濃,愈陳便愈能呈現本質,這可是修行之道呢!」
甯霏尷尬地想起自己的年紀,靦腆喏嚅,一時接不上話。用茶比喻人,恰恰區隔了生老病死的隱喻,人會老死,茶呢?卻是愈陳愈香。甯霏想起那百歲正山小種Labsang Souchong老紅茶的氣味,頓時齒頰生津。
「我有Labsang Souchong,你想嚐嚐嗎?」雖知道Naga有讀心術,仍嚇了一跳。
「你知道這兩個字是藏文嗎?」這不是倫敦最昂貴的紅茶嗎?「自古茶馬古道,從福建經雲藏山壁險道,再運送到印度轉海運進入倫敦,路途遙遠,自然成為貴族搶手的奢侈品。紅茶細嫩,有別於藏族喝慣的雲南大葉樹茶,西藏人就給這茶命名為完美之手製作的,據說,未婚少女才有資格採摘,不會破壞嫩芽尖。」喝起來像大吉嶺茶,卻又多出了厚重的韻味。「時間與工序之差,其實,大吉嶺茶種,就是英國茶商從福建偷來的。」
「你這小腦袋,會不會裝太多東西了?」Naga得意地一笑:「這就是不上學的好處,不會浪費時間在沒用的知識上。」所謂有用或沒用,到底是誰來決定的呢?
幾度進出七彩寶殿,路途雖遙遠,甯霏似乎已熟悉路徑。心裡琢磨著,若Naga不介意,自己可以隨意進出,便不需要等他領路,也許,能單獨在裡面坐上幾天,吸收地氣精華,豈不快意?他可以對珠寶免疫,卻無論如何難抵擋地氣的吸引力。
「如果我告訴你,沒有我的陪伴,你進不去,相信嗎?」甯霏開始注意沿途風景,想要標記路徑時,Naga忽然笑咪咪地看著自己:「不是我不願意,那裡看似沒有門鎖,好像可以隨意進出,但若沒有家族血脈,根本看不見入口。你相信嗎?那裡看似渺無人煙,是因為你到了那裡,也看不見別人。」難道進進出出繞這麼大圈,其實並非是路?那又是什麼呢?
「我每次帶你去的時候,都很安靜,發現了沒?」那倒是,平時聒噪的Naga,只有在這段路程裡出奇地安靜。「這就像唸咒,必須非常專注,心無旁騖,否則,即便是我家世代傳人,也進不去。你能跟著我進去,也因為你自己的純粹,否則就算是我願意,你也進不去。」這是某種測試嗎?「抱歉!我並非有意試探你,若非知道你進得去,我也懶得花這力氣。」
「如來有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佛告須菩提:『爾所國土中,所有眾生若干種心,如來悉知。』為什麼?佛說是『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我們既無法留住過去心,又不能預測未來心,更不能掌握現在心,一如我們無法定住一切物質組成的量子,卻又因為都是量子,彼此相知,又何難之有?恰恰因為不可控,而能夠『悉知』,一旦陷入任何的已知,反而什麼都無法得知。不是嗎?」
這似是而非的論證,並沒有完全說服甯霏,但他總算知道,不是得到允諾就可以進入七彩寶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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